第八十九章 美人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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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掌櫃帶著金海的承諾和滿心的期盼與憂慮,千恩萬謝地離開了金府,返回清河。他相信,以小姐之才,在金海這裏或許真能尋到一線生機,但他更擔心的是,小姐那剛烈的性子,在這龍潭虎穴之中,又會做出何等驚人之舉。
    送走周掌櫃,金海心中亦是波瀾起伏。蘇家的遭遇讓他心有戚戚,蔡京一黨的狠辣手段更讓他警醒。收留蘇清音,無疑是接下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一個不好,便可能引火燒身。
    但那股不服輸的勁頭,以及內心深處對人才的渴望,尤其是當她聽到蘇清音打算以身換蘇家命運的果斷與勇敢的時候,充滿激憤又敬佩,讓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冒險的決定。
    他喚來潘金蓮,吩咐道:“金蓮,那位蘇小姐,是位落難的故人之後,身世可憐,且頗有才學。你且去安排一處清淨雅致的院落與她住下,一應用度,皆按上賓之禮,不可怠慢。務必保證她的安全,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打擾。”
    潘金蓮是何等精明之人,她早已從丈夫凝重的神色和周掌櫃的隻言片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此刻見金海如此鄭重交代,心中更是了然,這位“蘇小姐”絕非普通的投奔者。她麵上不動聲色,依舊掛著明媚的笑容,應道:“官人放心,妾身曉得分寸,定會安排妥當,讓蘇小姐有如歸家之感。” 她心中卻暗自思忖,定要好好觀察這位能讓官人如此重視的“才女”究竟是何方神聖。
    潘金蓮親自在後院僻靜處為蘇清音安排了一處名為“聽竹軒”的獨立小院,環境清幽,陳設雅致,又撥了一個機靈穩妥的丫鬟前去伺候。表麵上,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盡顯主母氣度。
    蘇清音默默接受了這一切安排,對潘金蓮的周到表示了感謝,神情依舊是那種經曆過巨大創傷後的平靜,隻是眼底深處,那抹冰冷的決絕,似乎比在清河時更加清晰。
    就在蘇清音入住“聽竹軒”不過一個多時辰,金海正在書房中翻閱各地送來的簡報,思考著如何應對這位蘇小姐可能帶來的麻煩,以及如何安置、乃至“使用”這位新來的蘇小姐時,潘金蓮的貼身丫鬟春梅匆匆而來。
    “老爺,”春梅福了一禮,低聲道,“夫人讓奴婢來請老爺,說是……蘇小姐那邊有請,似乎有極其緊要之事,需當麵與老爺商議。”
    金海聞言,微微蹙眉。這麽晚了,蘇清音剛安頓下來,有何要事不能明日再說?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想到她特殊的處境和可能關乎蘇家隱秘的事情,便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文書。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金海隨著春梅來到“聽竹軒”。院內燈火通明,卻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春梅將金海引至正房門外,便識趣地退下了,並順手帶上了院門。
    金海整理了一下衣袍,抬手輕輕叩門。
    “武東家,請進。”門內傳來蘇清音的聲音,依舊清冷,卻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金海推門而入。房間內布置得素雅溫馨,燭火搖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不屬於李瓶兒室內的清雅香氣。蘇清音並未坐在外間,內室的珠簾低垂著。
    “蘇小姐,不知深夜相召,有何急事?”金海站在外間,隔著珠簾問道。
    珠簾後沉默了片刻,對方好似在做一個決定。
    “唉”一聲歎息,隨即,一隻纖纖素手伸了出來,輕輕撥開了簾子。蘇清音的身影出現在珠簾之外,然而,映入金海眼簾的景象,卻讓他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瞬間僵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隻見蘇清音身無寸縷,就那樣毫無遮掩地站在哪裏!
    燭光在她如玉般瑩潤、卻又略顯單薄的肌膚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勾勒出少女青澀而美好的曲線。她的烏黑長發如瀑般垂落,遮住了部分春光,卻更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誘惑。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羞怯,隻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令人心悸的平靜與決絕。那雙煙水般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金海,裏麵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武東家。”她開口,聲音異常的平穩,仿佛此刻赤身裸體的不是她自己。
    金海猛地回過神,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又迅速轉為尷尬與惱怒的醬紫色。他幾乎是本能地猛地轉過身去,厲聲喝道:“蘇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麽?!快把衣服穿上!成何體統!”
    他心中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蘇清音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舉。這若是傳揚出去,他金海成什麽人了?
    然而,蘇清音卻並未依言而動,她依舊站在那裏,聲音帶著一種破碎感的堅定:“武東家,清音此舉,唐突了。但清音別無長物,唯有此身,尚算潔淨。請東家……答應清音一個請求。”
    “有什麽話,穿上衣服再說!”金海背對著她,語氣不容置疑,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他猜到她要說什麽,但那代價,他承受不起,也不想以這種方式承受。
    “不!”蘇清音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淒厲,“若東家不答應,清音便長跪於此!”
    金海聽到身後傳來膝蓋觸地的輕微聲響,心中一震。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躁動與怒火,沉聲道:“蘇小姐,我知道你想報仇。但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誰?是當朝太師蔡京!是手握重權、黨羽遍布朝野的巨鱷!我武大如今,看似風光,但連一個依仗叔父權勢的高衙內,都需小心應對,不敢輕易撕破臉皮。你讓我如何去鬥蔡京?這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他試圖用殘酷的現實,讓她清醒。
    身後的蘇清音,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卻更加冷靜,也更加絕望:“清音知道。清音並非要東家此刻就去與蔡京拚個你死我活。清音隻求東家……答應我。在將來,當東家擁有了足夠的實力,擁有了可以撼動那奸相根基的力量之時,請東家助我,救出我父親,為我蘇家滿門,討還血債!”
    她的話語,如同杜鵑啼血,字字泣淚,帶著一個家族最後的冤屈與期望,重重地敲擊在金海的心上。
    金海沉默了。他並非冷血之人,蘇家的慘劇,他聽聞時亦覺憤慨。蘇清音一個弱質女流,背負如此血海深仇,其痛苦與絕望,他可以想象。她此刻獻出自身的舉動,固然極端,卻也是她在絕境中,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也是最沉重的“抵押”。
    他佩服她的勇氣,更憐憫她的遭遇。那股潛藏在心底的、對於不公世道的憤懣,以及一絲屬於男人天生的保護欲和英雄主義,在此刻被悄然點燃。
    良久,他背對著她,緩緩地,卻是無比鄭重地開口:“蘇小姐,你起來吧。你的仇,我武大……記下了。”
    他沒有說“答應”,而是說“記下了”。這更像是一個承諾,一個需要時間和實力去兌現的諾言。
    蘇清音聽到這句話,緊繃的身體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微微顫抖起來。但她依舊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說道:“東家高義,清音無以為報。此身……願獻與東家,聊表寸心,亦求……一個心安。”
    金海聞言,心中又是一陣複雜難言。他並非聖人,麵對如此絕色佳人主動獻身,說毫無心動那是假的。方才那驚鴻一瞥的玉體,此刻仿佛還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但他更清楚,若此刻順勢而為,與乘人之危何異?他與那些欺男霸女的權貴,又有何區別?
    他猛地轉過身,依舊沒有去看蘇清音,而是快步走到衣架旁,扯下那件她之前穿著的粗布外袍,反手精準地扔過去,恰好蓋住了她大部分身體。
    “蘇小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沙啞,卻異常堅定,“我武大雖非君子,卻也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之才學,遠勝皮相。我收留你,看重的是你的能力,而非其他!報仇之事,來日方長,當以堂堂正正之手段,而非以此等……交易!”
    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你且安心住下,好生休養。報仇之事,需從長計議,急不得。待你養好精神,我還有許多倚重之處。”
    說完,他不再停留,幾乎是逃也似的,大步走出了“聽竹軒”,並順手緊緊帶上了房門。門外,夜風清冷,吹在他滾燙的臉上,卻無法完全驅散那股從心底升騰起的燥熱與悸動。
    房間內,蘇清音裹著那件還帶著金海體溫的粗布袍子,蜷縮在地上,良久,良久,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聲,才低低地響了起來。是屈辱?是解脫?還是絕望中終於抓住一絲渺茫希望的複雜宣泄?無人得知。
    暗火焚心 紅綃帳暖
    金海幾乎是腳步踉蹌地回到了潘金蓮所在的正院。
    潘金蓮估計金海會來她房間過夜,所以尚未歇息,正對鏡卸妝,從銅鏡中看到金海麵色潮紅、氣息不勻地進來,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不易察覺的幽光,但她並未點破,隻是轉過身,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大郎回來了?蘇小姐那邊,可還安好?”
    金海有些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無事,不過是些……瑣事。”他脫下外袍,坐到床邊,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反複閃現著方才在“聽竹軒”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如玉的肌膚,那決絕的眼神,那脆弱又剛強的身影……
    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在他體內流竄,混合著對蘇清音的憐憫、敬佩,以及一絲被強行壓下的、屬於男人的身體本能。他需要宣泄,需要將這股莫名的火焰轉移出去。
    潘金蓮是何等玲瓏心思,見金海目光灼灼,氣息粗重地看向自己,哪裏還不明白?她心中雖對那位蘇小姐起了更深的忌憚與探究,但麵上卻絲毫不露,反而順勢軟軟地偎依過去,吐氣如蘭,指尖輕輕劃過金海的胸膛,聲音嬌媚入骨:“大郎……可是累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歇息吧……”
    她的主動,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引線。金低吼一聲,猛地將潘金蓮摟入懷中,近乎粗暴地吻了上去,仿佛要將所有的躁動、所有的壓力、所有難以言說的情緒,都傾注在這熟悉的溫香軟玉之中。
    紅綃帳內,燭影搖紅,被浪翻騰。潘金蓮極盡迎合之能事,婉轉承歡,嬌喘籲籲,將金海所有的注意力與激情都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上。她要用這種方式,宣告著自己無可動搖的地位,也要用這熾熱的纏綿,驅散那位突如其來、帶著危險與神秘的蘇小姐,在官人心中可能留下的痕跡。
    這一夜,金府的“聽竹軒”內,是冰冷絕望的獻祭與無聲的哭泣;而正院的紅羅帳裏,則是熾熱如火、帶著一絲不安與宣示意味的抵死纏綿。命運的絲線,已然將這幾個人的未來,緊緊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