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忘川河裏的陰魂鎖鏈

字數:9294   加入書籤

A+A-


    往生門後的甬道比想象中更狹長,石壁上嵌著的夜明珠散發著幽綠的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腳下的石板突然變得濕滑,空氣中彌漫的水汽裏混著淡淡的腥甜,與忘川河的氣息如出一轍。
    “不對勁。”洛離停下腳步,伏羲琴在背上微微震顫,琴音沉鬱如悶雷,“前麵有大量陰魂聚集,比之前忘川河的怨氣更重。”
    蘇烈用工兵鏟敲了敲地麵,石板下傳來空洞的回響,像是有水流在湧動。“這甬道底下是空的?”他蹲下身,指尖撫過石板縫隙,摸到些黏膩的黑泥,泥裏纏著幾縷半透明的絲線,“這是什麽?”
    林野湊近一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那些絲線竟是陰魂的頭發,發絲上還沾著細小的指骨,指骨末端纏著更細的鎖鏈,鏈環細如發絲,泛著金屬的冷光。“是陰魂鎖鏈!”她想起老金之前提過的記載,“用枉死者的指骨混合陰鐵熔鑄,能鎖住魂魄,讓它們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未落,甬道前方突然傳來“嘩啦”的水聲,夜明珠的綠光裏,一道渾濁的水牆從黑暗中湧來,水牆裏翻滾著無數人影,每個人影的脖頸上都纏著陰魂鎖鏈,鎖鏈的另一端沒入水中,像被什麽東西牽引著。
    “是忘川河的暗湧!”老金拽著林野往後退,“這甬道建在河底!剛才的石門沒徹底擋住河水,陰魂鎖鏈跟著水流滲進來了!”
    墨塵的短刃在掌心轉了個圈,刃麵的朱砂映著水牆,突然泛起紅光。“鎖鏈在動。”他指向水牆中最密集的地方,“它們在往我們這邊拉,像是有東西在河底操控。”
    洛離迅速解下伏羲琴,指尖在琴弦上撥動,琴音如利刃般刺向水牆。那些靠近的陰魂在琴音中劇烈掙紮,鎖鏈卻越收越緊,深深勒進它們的脖頸,勒出淋漓的“血”——那是魂魄被撕裂時滲出的怨氣,呈暗黑色,落在石板上腐蝕出細密的坑洞。
    “琴音隻能驚動它們,解不開鎖鏈。”洛離的眉頭緊鎖,琴音裏多了幾分焦灼,“這鎖鏈上有符咒,是用陰鐵混合人血畫的,與陰魂的怨氣共生,越掙紮鎖得越牢。”
    水牆已衝到近前,最前麵的幾個陰魂撲到蘇烈腳邊,鎖鏈像活蛇般纏上他的小腿。蘇烈罵了一聲,用工兵鏟劈向鎖鏈,鏟頭與陰鐵相撞,濺起的火星落在鎖鏈上,竟隻留下幾道淺痕。“他娘的!這破鏈子比玄鐵還硬!”
    林野突然想起阿鬼留下的青銅鏡,趕緊從背包裏翻出來舉到身前。鏡麵的寒光掃過鎖鏈,那些纏著蘇烈的鎖鏈果然鬆了鬆,陰魂的臉上露出片刻的清明,對著林野作揖,像是在求救。
    “鏡子能暫時壓製鎖鏈的陰氣!”林野喊道,將鏡麵轉向水牆,“洛離,能不能用琴音配合鏡光,震碎鎖鏈上的符咒?”
    洛離立刻會意,琴音陡然拔高,與銅鏡的寒光共振,形成一道淡金色的波紋。波紋掃過水牆,鎖鏈上的符咒果然開始褪色,那些陰魂趁機拚命掙紮,有幾個竟真的掙斷了鎖鏈,化作白煙消散在空氣中。
    “有用!”蘇烈甩開腿上的鎖鏈,用工兵鏟頂住水牆,“再加把勁!”
    但河底的操控似乎察覺到了威脅,水牆突然掀起巨浪,無數新的陰魂鎖鏈從浪中湧出,這次的鎖鏈上纏著孩童的魂魄,個個麵黃肌瘦,脖頸上的鎖鏈比成人的更細,卻鎖得更緊,顯然是被刻意折磨過。
    “是之前蓬萊境的童男童女!”林野的聲音發顫,“它們的魂魄被從囚魂球裏拖出來,鎖進了陰魂鎖鏈!”
    老金翻到筆記裏的拓片殘頁,上麵畫著個古怪的轉輪,輪上纏繞著無數鎖鏈,旁邊寫著“轉輪鎖魂,以童為引”。“是‘轉輪王’陣!”他指著水牆深處,那裏隱約有個巨大的黑影在轉動,“河底有個鐵轉輪,鎖鏈都連在轉輪上,轉動的力量能收緊鎖鏈,把魂魄一點點絞碎!”
    墨塵的短刃突然指向水牆側麵的石壁,那裏的夜明珠閃爍不定,石壁上有個模糊的凹槽,形狀與轉輪相似。“那裏有機關。”他的聲音低沉,“能控製轉輪的轉速,我去試試。”
    “我跟你去!”蘇烈將工兵鏟塞給林野,“你們頂住水牆,我去幫他拆機關!”
    兩人借著琴音和鏡光的掩護,貼著石壁往凹槽方向移動。水牆中的陰魂鎖鏈不斷纏向他們,墨塵的短刃沾著朱砂,每揮出一刀都能劈開一道鎖鏈,蘇烈則用身體擋住漏網的陰魂,後背很快被鎖鏈勒出幾道血痕,血珠落在鎖鏈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活人血能暫時灼傷陰鐵。
    洛離的琴音越來越急,指尖被琴弦割出的血珠滴落在琴身上,與共鳴產生的金光融合,形成一道更堅韌的屏障。林野舉著青銅鏡,手臂早已酸麻,鏡麵的寒光越來越弱,顯然對抗這麽多陰魂鎖鏈,已經快到極限。
    “快撐不住了!”林野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看到一個紮紅繩的小女孩魂魄被鎖鏈勒得幾乎透明,那雙絕望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像在無聲地哀求,“洛離,它們快散了!”
    洛離的心猛地一揪,琴音陡然轉調,不再是攻擊的利刃,而是化作溫柔的溪流,纏繞著那些孩童魂魄。奇怪的是,鎖鏈在柔和的琴音中竟出現了鬆動,孩童們的臉上露出片刻的安寧,像是想起了生前的事。
    “用他們的名字!”洛離突然喊道,“這些孩子被抓來時,肯定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呼喚他們的名字,或許能喚醒他們的執念,掙脫鎖鏈!”
    林野一愣,隨即想起阿鬼曾說過,每個魂魄都有執念,而名字是最深的羈絆。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個紮紅繩的小女孩喊道:“你叫什麽名字?告訴我!我幫你回家!”
    小女孩的魂魄愣了愣,空洞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微光,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說什麽。林野湊近了些,終於聽清那微弱的氣音:“……阿……阿秀……”
    “阿秀!”林野大喊,“阿秀別怕!我們來救你了!”
    “阿秀”兩個字出口的瞬間,纏在小女孩脖頸上的鎖鏈突然爆出火花,她的魂魄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竟硬生生掙斷了鎖鏈,化作一道紅光朝著水牆深處飛去,似乎在為眾人指引方向。
    “有用!”老金也反應過來,他指著一個穿粗布短褂的小男孩,“你是不是叫狗蛋?我見過你家大人給你刻的木牌!”
    那小男孩的魂魄猛地一顫,鎖鏈應聲而斷。
    越來越多的名字被呼喚,越來越多的孩童魂魄掙脫鎖鏈,它們化作點點星光,匯聚成一道光流,撞向水牆深處的鐵轉輪。轉輪被光流擊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轉速明顯慢了下來。
    “就是現在!”墨塵已經衝到凹槽前,他發現那是個青銅轉盤,盤上刻著與鎖鏈相同的符咒。蘇烈用工兵鏟卡住轉盤的縫隙,墨塵則將短刃插進轉盤中心的鎖孔,用力一擰——隻聽“哢嚓”一聲,轉盤徹底停住了。
    隨著轉輪停止,水牆中的陰魂鎖鏈瞬間失去了力量,紛紛從陰魂脖頸上滑落,沉入石板下的暗湧。那些被解放的陰魂對著眾人深深鞠躬,然後化作白煙,順著甬道的縫隙飄向遠方,像是終於能去往該去的地方。
    水牆漸漸退去,露出甬道盡頭的景象:那裏有個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立著一根巨大的陰鐵柱,柱上纏繞著最後一道陰魂鎖鏈,鎖鏈的末端鎖著個半透明的人影,竟是徐福!
    徐福的魂魄看到眾人,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激動,他掙紮著想要說話,卻被鎖鏈勒得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陰鐵柱上刻著一行字:“叛者徐福,永鎖河底,為轉輪之奴。”
    “是徐福!”老金的聲音發顫,“他果然被秦始皇鎖在這裏了!這最後一道鎖鏈,鎖的是他的魂魄!”
    洛離走到陰鐵柱前,琴音輕輕拂過鎖鏈。徐福的魂魄在琴音中平靜下來,他看著洛離,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傳遞什麽信息。洛離閉上眼睛,用心感受著琴音與魂魄的共鳴,片刻後睜開眼,眼底滿是震驚:“他說……陰魂鎖鏈的盡頭,連著秦始皇的本命魂燈……隻要斬斷這最後一道鎖鏈,就能毀掉魂燈,讓他徹底失去借魂重生的可能……”
    蘇烈扛起工兵鏟,盯著那道鎖鏈:“那就別廢話了,砍斷它!”
    “不行。”洛離攔住他,“徐福的魂魄與鎖鏈共生了千年,鎖鏈一斷,他也會魂飛魄散。”
    徐福的魂魄似乎聽懂了,他用力點頭,對著洛離作揖,眼神裏滿是決絕,像是在說:我早已生不如死,能毀掉這暴君的執念,死而無憾。
    林野看著徐福脖頸上深深嵌入魂魄的鎖鏈,突然想起那些被解放的孩童。她舉起青銅鏡,鏡麵的餘光落在鎖鏈上,映出徐福年輕時的模樣——那時的他還不是方士,隻是個背著藥簍的醫者,眼神清澈,正對著一群孩童笑。
    “他不是壞人。”林野輕聲說,“他隻是被時代逼成了這樣。”
    墨塵的短刃輕輕搭在鎖鏈上,刃麵的朱砂映著徐福的魂魄。“動手吧。”他的聲音很輕,“讓他解脫。”
    洛離深吸一口氣,指尖在琴弦上落下,琴音如泣如訴,像是在為千年的執念送行。蘇烈舉起工兵鏟,與墨塵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發力——
    “鐺!”
    陰魂鎖鏈應聲而斷,徐福的魂魄在斷裂的瞬間化作一道金光,朝著石室深處飛去,金光掠過之處,陰鐵柱上的符咒紛紛褪色,整個石室開始劇烈震動。
    石板下的暗湧突然變得洶湧,甬道盡頭的石壁裂開一道巨縫,縫中透出耀眼的紅光,像有岩漿在流動。老金趴在縫邊一看,臉色驟變:“是主墓室的方向!陰魂鎖鏈斷了,秦始皇的本命魂燈在反噬!”
    蘇烈拽著眾人往後退:“管他什麽反噬,先離開這河底甬道再說!”
    眾人剛跑出幾步,身後的陰鐵柱突然炸裂,無數陰鐵碎片混著河水湧來。洛離將伏羲琴橫在身前,琴音形成一道屏障擋住碎片,卻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洛離!”林野驚呼著撲過去,發現她的額頭磕出了血,琴身上的星圖黯淡了許多。
    洛離搖了搖頭,掙紮著站起來,指著裂縫深處:“魂燈……在召喚我們……”
    紅光越來越亮,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那些影子旁,阿鬼和徐福的身影一閃而過,對著他們揮手,像是在指引方向。
    蘇烈扛起工兵鏟,回頭看了眼洶湧的暗湧:“走!去看看這老東西的魂燈到底長什麽樣!”
    墨塵扶著洛離,林野和老金緊隨其後,四人迎著紅光,朝著裂縫深處走去。身後的甬道在不斷崩塌,忘川河的水流漸漸平息,那些被解放的陰魂似乎化作了引路的光點,在他們前方閃爍,照亮了通往最終之地的路。
    而那道斷裂的陰魂鎖鏈,最後一截落在石板上,在紅光中漸漸融化,化作一灘清水,映出天空的模樣——那是徐福和所有陰魂,千年來渴望看到的自由。
    裂縫深處的紅光如沸騰的岩漿,將甬道崩塌的碎石都染上一層詭異的暖色。洛離被墨塵半扶半攙著,額角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伏羲琴的弦上,琴身竟微微震顫,像是在呼應她體內翻湧的氣息。
    “魂燈的反噬越來越強了。”老金跟在後麵,手裏緊緊攥著那疊拓片殘頁,紙張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徐福的魂魄化作金光衝進去時,我好像聽見主墓室那邊傳來龍嘯……”
    “不是龍嘯。”洛離突然開口,聲音帶著琴音般的震顫,“是秦始皇的殘魂在嘶吼。徐福用千年魂魄為引,正在撕裂他的本命魂燈。”她抬手撫過琴弦,指尖的血珠滲入琴身,那些黯淡的星圖竟重新亮起幾顆,“琴在給我們引路,跟著光走。”
    前方的紅光中,果然有幾點幽藍的星光在閃爍,像伏羲琴上最亮的那幾顆星。蘇烈掄起工兵鏟劈開擋路的斷石,粗聲粗氣地喊:“管他殘魂還是魂燈,今天非得給這千年的恩怨畫個**!”
    穿過裂縫,眼前的景象陡然開闊——這是一間比之前石室大上十倍的穹頂墓室,中央懸浮著一盞巨大的青銅燈,燈座盤踞著九條石龍,燈芯跳動的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團扭曲的黑影,無數細小的鎖鏈從黑影中延伸出來,紮進墓室四周的石壁,石壁上嵌著密密麻麻的陶俑,每個陶俑的胸口都有一個小孔,鎖鏈的末端正從孔中穿出,顯然是用陶俑裏的魂魄在滋養魂燈。
    “這些陶俑……是當年殉葬的工匠。”林野舉著青銅鏡走近石壁,鏡光掃過一個陶俑的臉,竟映出一張痛苦扭曲的人臉,“他們的魂魄被封在陶土裏,成了魂燈的養料。”
    墨塵的短刃在掌心泛著冷光:“徐福沒說錯,這魂燈確實連著無數冤魂。斬斷鎖鏈隻是開始,得徹底滅了這燈芯。”
    話音剛落,懸浮的青銅燈突然劇烈晃動,燈芯的黑影中傳來一聲震耳的咆哮,九條石龍的眼睛同時亮起紅光,龍口中噴出黑色的火焰,朝著眾人撲來。蘇烈將工兵鏟橫在胸前,火焰撞在鏟麵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鏟柄燙得他手心發麻:“這火能燒魂魄!林野,快用鏡子擋一擋!”
    林野立刻將青銅鏡舉過頭頂,鏡麵的寒光形成一道屏障,黑色火焰撞在上麵,像被凍住般凝在半空,隨即化作黑煙消散。“鏡光隻能擋一時!”她額頭冒汗,“這火焰裏裹著秦始皇的殘魂碎片!”
    洛離突然按住琴弦,伏羲琴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琴音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黑色火焰震得粉碎:“集中攻擊燈座!石龍是魂燈的根基,打碎它們!”
    蘇烈會意,扛起工兵鏟衝向最近的一條石龍,墨塵緊隨其後,短刃直刺石龍的眼睛。洛離的琴音不斷拔高,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護住林野和老金,琴音中的金光順著石龍的鱗片遊走,那些紅光竟漸漸黯淡下去。
    “就是現在!”墨塵的短刃刺入石龍眼眶,蘇烈的工兵鏟同時劈在石龍的脖頸處,隻聽“哢嚓”一聲脆響,第一條石龍的頭顱應聲而斷,燈芯的黑影劇烈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老金突然指著石壁大喊:“陶俑在動!它們要爬出來了!”
    果然,那些嵌在石壁裏的陶俑紛紛掙脫鎖鏈,空洞的眼眶裏閃爍著紅光,朝著眾人圍攏過來。林野舉著青銅鏡不斷後退,鏡光所及之處,陶俑的動作明顯遲緩,但架不住數量太多,很快就將他們逼到了墓室中央。
    “洛離,琴音能不能引動陶俑裏的冤魂?”林野突然喊道,“它們被殘魂控製著,說不定能反過來幫我們!”
    洛離心頭一動,琴音陡然轉調,變得哀婉而激憤,像是在訴說千年的冤屈。那些圍攏的陶俑動作猛地一頓,空洞的眼眶裏紅光閃爍不定,有幾個陶俑甚至停下腳步,轉向懸浮的青銅燈,像是在掙紮。
    “有用!”蘇烈一邊抵擋石龍的攻擊,一邊大喊,“再加把勁!”
    洛離的指尖在琴弦上飛速跳躍,琴音中融入了徐福魂魄消散前的最後一縷氣息,那是醫者的仁心,是對暴政的憤懣。越來越多的陶俑停下攻擊,眼眶裏的紅光被一種淡淡的金光取代,它們轉向青銅燈,舉起僵硬的手臂,朝著燈座狠狠砸去。
    “轟,轟,轟!”
    燈芯的黑影越發扭曲,發出的嘶吼裏混著不甘與瘋狂。那些掙脫控製的陶俑如同決堤的洪水,前赴後繼地撞向剩餘的石龍,石壁因劇烈的撞擊簌簌掉灰,連空氣都震顫著千年積怨的轟鳴。
    洛離的琴音突然拔高,與陶俑們無聲的呐喊共振,伏羲琴上的星圖徹底亮起,竟在半空投射出一幅流動的星軌——那是徐福生前繪製的《渡魂星圖》,每一顆星辰都對應著一個枉死的魂魄。“跟著星軌走!”她喊道,指尖的血珠與琴音相融,在地麵畫出一道金色的軌跡,“陶俑的怨氣能暫時壓製魂燈,我們去毀燈芯!”
    蘇烈拽著老金踏上火金星軌,墨塵扶著洛離緊隨其後,林野舉著青銅鏡斷後,鏡麵不斷掃過撲來的殘餘陶俑,為他們開辟通路。星軌盡頭正是青銅燈正下方,九條石龍已斷去六條,剩下的三條也布滿裂痕,燈芯的黑影裏伸出無數細小的鎖鏈,像毒蛇般朝他們竄來。
    “用這個!”老金突然掏出個油布包,裏麵是之前收集的陰鐵碎片,“這玩意兒能吸魂魄!”蘇烈一把搶過,將碎片狠狠擲向燈芯,碎片在接觸黑影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白光,無數鎖鏈被硬生生吸了過去,黑影的嘶吼陡然拔高。
    “就是現在!”墨塵的短刃裹著朱砂,直刺燈芯中央,洛離的琴音同時化作利刃,與短刃形成一道金紅交織的光柱。林野將青銅鏡對準光柱,鏡光與光柱碰撞,竟生出一團純白的火焰——那是無數冤魂的執念凝聚而成的“淨魂火”。
    “滋啦——”
    淨魂火撞上黑影,像滾油澆在冰上,黑影瞬間蜷縮成一團,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嚎。剩餘的三條石龍轟然碎裂,青銅燈失去依托,墜向地麵,在一聲巨響中摔得粉碎。
    隨著魂燈碎裂,那些陶俑突然停下動作,眼眶裏的金光漸漸黯淡,它們對著眾人深深鞠躬,然後化作漫天陶屑,隨著氣流飄向墓室深處——那裏的石壁上,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一絲真正的天光。
    “結束了……”林野放下青銅鏡,指尖還在微微顫抖。
    洛離望著那道透進天光的縫隙,琴音輕輕流淌,像是在送別。蘇烈抹了把臉,臉上混著汗水和灰塵,卻咧開嘴笑了:“他娘的,總算沒白費力氣。”
    墨塵扶著洛離走到縫隙前,天光落在他們身上,帶著泥土與陽光的氣息。老金撿起一塊青銅燈的碎片,對著天光看了看,突然道:“你們看,這碎片上的紋路,像不像徐福畫的星圖?”
    眾人湊近一看,果然,碎片內側的紋路與《渡魂星圖》分毫不差,像是徐福早就在魂燈裏藏下了破局的關鍵。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洛離輕聲說,琴身的星圖與碎片紋路相契,發出一聲悠長的共鳴。
    墓室開始震動,顯然是魂燈破碎引發了坍塌。蘇烈扛起工兵鏟:“走了走了,再不走就得被埋在這兒當新陶俑了!”
    四人順著來時的星軌往外跑,身後的墓室在轟鳴聲中漸漸合攏,那些飄向深處的陶屑,像是終於跟著天光找到了歸處。跑出甬道時,忘川河的暗湧已經平息,水麵映著湛藍的天空,幾隻水鳥掠過,蕩起一圈圈漣漪。
    林野回頭望了眼坍塌的甬道口,青銅鏡裏映出自己的臉,又仿佛映著無數張釋然的麵容。她將鏡子揣進懷裏,快步跟上眾人的腳步——陰魂鎖鏈已斷,魂燈已滅,那些被困在忘川河底的魂魄,終於能順著這道天光,去往真正的往生之路了。
    而他們,帶著滿身風塵與未盡的琴音,朝著更遠的天光走去。河風吹過,帶著水汽的清冽,像是在說:這世間最韌的鎖鏈,從來困不住向往自由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