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鎖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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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鎖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線,在甬道裏拉得又細又長。葉薇將青銅匣貼在耳邊,星子滾動的輕響與那聲音奇妙地共振著,像有串無形的鑰匙在匣子裏跟著跳動。
    “哢嗒——”
    第三聲鎖響落下時,前方三米處的石壁突然從中裂開,露出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縫隙裏滲出的不是預想中的陰寒,而是股幹燥的木頭味,混著點淡淡的鬆煙墨香。
    墨塵的斷箭突然在掌心發燙,箭杆上刻著的“九”字亮起微光,與縫隙裏透出的光線恰好對上。“是按關卡順序開的門,”他用箭尖輕輕戳了戳石壁,“這石頭縫裏嵌著木片,像……像書脊?”
    蘇烈湊過去聞了聞,突然咋舌:“是桐木!我家以前開書坊,這種味兒錯不了。”他伸手想去推,卻被葉薇攔住——縫隙兩側的石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刻痕,細看竟全是鎖孔的形狀,有方的、圓的、月牙形的,甚至還有幾片像被蟲蛀過的不規則缺口,每道痕裏都填著層薄薄的金粉,在微光下閃得人眼暈。
    “別碰,”葉薇指尖撫過最下端一道鎖痕,金粉沾在指腹上,竟凝成個極小的“墨”字,“這些鎖痕是用不同人的血混著金粉刻的,你看這個——”她指向那道蟲蛀狀的缺口,裏麵的金粉正緩緩流動,凝成隻展翅的蝴蝶,“是洛離的標記。”
    墨塵的斷箭突然往前一傾,箭尖精準地紮進那道缺口,金粉蝴蝶像是找到了歸宿,順著箭杆往上攀爬,在“墨”字旁邊停住,竟組成了半朵桃花。“還差半朵,”他抬頭望向葉薇,“是你的。”
    葉薇將青銅匣貼近缺口,匣裏的星子突然彈出道細光,落在鎖痕上。金粉立刻應聲而動,順著光軌流淌,很快補全了那朵桃花,隻是花瓣的紋路裏,隱隱透著絲竹的紋路——正是第88章裏那片被撕碎的白布殘影。
    “原來每道鎖痕都對應著之前的關卡,”老金突然拍了下大腿,指著最上端一道方形鎖痕,“這個我認得!是血池那關的血蛭殼磨成的粉!”他越說越興奮,從懷裏掏出塊被血泡過的布片——那是從血池裏撈出來的,此刻往方形鎖痕上一貼,布片瞬間化作金粉融入其中,“成了!”
    隨著最後一道鎖痕被填滿,石壁縫隙突然“嘩啦”一聲向外敞開,露出間堆滿書冊的石室。四麵牆全是頂天立地的書架,架上的書並非裝訂成冊,而是用桐木夾板夾著的竹簡,每卷簡上都係著根紅繩,繩結打得各不相同,有的像箭,有的像傘,有的……像片紅樹林的葉子。
    石室中央擺著張案幾,案上放著個打開的木盒,盒裏沒有金銀,隻有塊巴掌大的硯台,硯池裏的墨汁還冒著熱氣,旁邊壓著張剛寫了一半的字:
    “第九關過,當尋……”
    最後一個字隻寫了個起筆,墨痕在紙上暈開,像滴落在雪地裏的血。蘇烈走到案前,手指剛要碰到硯台,就見硯底突然浮出層水紋,映出個模糊的人影——那人正背對著他們磨墨,梳著洛離標誌性的雙環髻,裙擺在案下掃出道優美的弧線,與石壁上那隻金粉蝴蝶的影子完美重合。
    “洛離?”蘇烈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水紋突然劇烈晃動,人影碎成無數墨點,鑽進那些竹簡的紅繩裏。刹那間,滿室的竹簡都輕輕顫動起來,紅繩上的結一個個解開,露出簡上的字——
    全是他們之前經曆的關卡記錄,連葉薇在第88章裏說的“以影破影”四個字,都被工工整整地刻在最顯眼的一卷上,字跡清秀,正是洛離的筆鋒。
    墨塵的斷箭“當啷”落地,箭穗上的紅繩與竹簡的紅繩同時揚起,在空中編織出個完整的桃花結。他彎腰去撿箭,卻發現箭杆上新增了道刻痕,與石室門的鎖痕完美吻合,隻是那痕裏填的不是金粉,而是點暗紅的血珠——像極了他剛才被箭尖劃破的指尖滲出的那滴。
    葉薇看著滿室顫動的竹簡,突然明白過來。這些鎖痕根本不是鑰匙孔,而是記憶的錨點,每道痕裏都鎖著一個人的一段經曆,隻有當所有人的碎片都歸位,才能打開這扇門。
    而案上那沒寫完的字,墨痕暈染的形狀,分明是個“歸”字。
    甬道裏的開鎖聲不知何時停了,石室頂部突然垂下盞油燈,燈芯“劈啪”爆了個火星,將所有人的影子投在竹簡上,像幅被拉長的群像圖。蘇烈望著那盞燈,突然喃喃道:“我家書坊以前也有盞這樣的燈,我爹說,燈不滅,字就不會褪色。”
    葉薇將青銅匣放在案幾上,匣裏的星子順著墨痕鑽進那未寫完的字裏,“歸”字的最後一筆突然自動補全,墨跡幹得飛快,仿佛三百年前就該寫完似的。
    與此同時,最角落的書架突然發出聲輕響,一卷竹簡自動滑出,落在地上,滾到葉薇腳邊。簡上隻有一句話,是用燒紅的烙鐵燙出來的:“第十關,在墨裏。”
    “墨裏不是人。”葉薇撿起那卷燙字竹簡,指尖撫過灼痕處粗糙的紋路,“你看這墨跡——”她蘸了點硯台裏未幹的墨,抹在簡上的“墨”字旁邊,兩滴墨竟像活物般相互吸引,慢慢融成一團,“這墨有問題。”
    蘇烈湊過去,剛想伸手蘸墨,就被墨塵一把拽住。“別動!”他指著硯台邊緣,那裏凝結的墨痂正在微微蠕動,像有無數細小的蟲豸在墨色裏掙紮,“這不是普通的鬆煙墨,你看硯底——”
    眾人探頭去看,硯台底部刻著圈繁複的紋路,細看竟是由無數個“困”字疊加而成,每個“困”字的中心都嵌著根發絲,黑的、褐的、灰的,長短不一,在墨汁裏輕輕浮動。
    “是之前闖關時被卷進來的人……”老金的聲音發緊,他認出其中根灰發,像極了第三關裏那個化作石像的老兵,“他們的魂魄被鎖在墨裏了。”
    葉薇突然想起什麽,從青銅匣裏取出塊半透明的墨錠——那是在血池關撿到的,當時隻覺得質地奇特,此刻湊近硯台,墨錠突然發出幽幽的光,與硯中墨汁產生共鳴,錠身上漸漸浮現出細密的裂紋,裂紋裏隱約能看見人影在晃動。
    “第十關,是要我們從墨裏把他們救出來?”蘇烈皺眉,“可這墨跟鐵水似的,怎麽撈?”
    話音剛落,硯台裏的墨突然沸騰起來,墨泡破裂時濺出的墨點落在地上,竟化作隻巴掌大的墨蝶,撲棱著翅膀飛向書架,停在一卷竹簡上。那卷簡“嘩啦”展開,上麵的字正在飛速褪色,像是被墨蝶吸食了一般。
    “再不快點,這些記錄都會被墨吃掉!”墨塵撿起地上的斷箭,箭尖在墨蝶翅膀上輕輕一點,墨蝶瞬間凝固成塊墨石,墜落在地。“箭能暫時鎮住它們,”他看向葉薇,“但治標不治本。”
    葉薇將墨錠往硯台裏一按,錠身的裂紋突然炸開,無數細碎的光點從裂縫中湧出,像被打散的星子,落在那些蠕動的墨痂上。奇妙的是,光點所及之處,墨痂竟漸漸透明,露出裏麵蜷縮的人影——有老兵,有之前犧牲的隊員,還有個梳著雙環髻的少女,正用手指在虛空裏寫著什麽,正是洛離的輪廓。
    “用這個。”葉薇將青銅匣打開,匣中星子紛紛躍起,像被牽引的螢火,鑽進那些透明的墨痂裏。被星光包裹的人影漸漸舒展,順著墨錠的裂紋飄進匣中,每進去一個,硯台裏的墨就清澈一分,硯底的“困”字也淡一分。
    墨塵突然指著硯台中央:“那裏還有一個!”
    眾人看去,硯底最深的紋路裏,沉著個小小的身影,被無數發絲纏繞,正是洛離的影子。她懷裏抱著卷竹簡,正拚命往水麵推,卻怎麽也掙脫不了發絲的束縛。
    “是她把這些竹簡推出來給我們看的……”蘇烈恍然大悟,“她一直在幫我們!”
    葉薇剛要讓星子去救,墨裏突然伸出無數墨絲,像毒蛇般纏向青銅匣,顯然是在阻止他們。墨塵的斷箭此刻突然爆發出紅光,箭穗上的紅繩自動散開,化作一道紅綾,將墨絲層層斬斷。“快!”
    星子趁勢湧入,洛離的影子終於掙脫束縛,抱著竹簡飄進匣中。在她進入的瞬間,硯台裏的墨“唰”地褪去所有黑沉,變成一汪清水,倒映出石室頂部的油燈,燈芯上的火星正好落在水麵,映出個完整的“歸”字。
    竹簡在匣中自動攤開,最後一頁上,洛離的字跡清晰可見:“墨裏藏魂,魂歸星匣,第十關過,前路……見光。”
    話音剛落,石室的另一扇門“吱呀”打開,門外不再是幽暗的甬道,而是透著溫暖的天光,像極了他們來時的方向。
    墨錠化作的清水裏,“歸”字隨著漣漪輕輕晃動,突然化作一道光紋,印在石室的地麵上。光紋蔓延開,將散落的竹簡自動歸攏,堆疊成一個半開的木箱形狀——正是洛離曾提過的“記憶箱”。
    “這是……”蘇烈伸手去碰,指尖剛觸到光紋,木箱便從地麵升起,箱蓋緩緩打開,裏麵沒有金銀,隻有一卷泛黃的布帛,上麵用朱砂畫著張地圖,標注著他們走過的每一關,而終點處畫著個小小的太陽,旁邊寫著“光啟門”。
    “光啟門?”墨塵展開布帛,發現地圖邊緣還繡著行小字,“墨盡見光,魂歸其位。”他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些被救出的影子,應該是回到自己的時代了吧?”
    話音未落,青銅匣裏傳來細碎的響動,打開一看,之前吸入的人影正化作光點,順著匣壁的紋路遊走,最後在匣底拚出一行字:“謝君破墨,前路自明。”光點散去時,匣中留下一枚玉佩,正是洛離失蹤時佩戴的那枚,上麵刻著的“離”字還帶著溫潤的光澤。
    葉薇拿起玉佩,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音——之前被墨塵凝固的墨蝶竟化作了隻白鳥,銜著片羽毛落在她肩頭。羽毛上用墨寫著“光啟門在東牆”,墨跡還帶著濕潤的光澤,顯然是剛寫就的。
    眾人轉向東牆,原本光禿禿的石壁上,果然浮現出一扇石門,門楣上刻著“光啟”二字,門縫裏透出淡淡的金光。推門時,沒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像推開一層薄霧,門外是條鋪著鵝卵石的小徑,兩旁長滿了開著白色小花的植物,空氣裏飄著鬆針的清香——竟是他們進入陵墓前休息過的那片鬆林。
    “我們……出來了?”蘇烈愣在原地,手裏還攥著從血池關帶出來的布條,布條上的血跡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的花,在風裏輕輕搖曳。
    墨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在暗河關被劃傷的傷口已經愈合,隻留下道淺淺的白痕,像片飄落的雪花。“那些墨裏的影子,其實是被困在執念裏的記憶,”他突然明白過來,“洛離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引導我們,不是讓我們救她,是讓我們幫那些記憶找到回家的路。”
    葉薇摩挲著玉佩,玉佩突然發熱,映出洛離的虛影——她站在鬆林深處,穿著初見時的青布裙,手裏抱著那卷他們在墨裏揪出的竹簡,笑著揮了揮手,然後漸漸消散在陽光裏。
    “她也回去了。”葉薇輕聲說,心裏卻沒有失落,反而有種釋然的溫暖。
    小徑盡頭,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村民正在砍柴,看到他們時笑著打招呼:“你們是從山那邊來的吧?剛才看到好多光點往山裏飛,像螢火蟲似的,真好看!”
    眾人相視而笑,突然覺得肩上的重擔輕了。那些在關卡裏經曆的驚險、掙紮、甚至絕望,此刻都化作了掌心的溫度——就像墨裏的影子終見天光,他們的腳步也終於踏回了真實的土地。
    “走了,”葉薇將玉佩放進懷裏,率先邁步,“回家。”
    陽光穿過鬆針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跳動的光斑,像無數雙眼睛在為他們送行。身後的光啟門悄然閉合,仿佛從未存在過,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那些在墨裏、在血裏、在陰影裏並肩走過的路,那些被救贖的記憶,永遠留在了時光裏,成了比勳章更珍貴的東西。
    光啟門後並非鬆林,而是一道更幽暗的甬道。石壁上嵌著的油燈忽明忽暗,映得眾人影子在牆上扭曲——原來剛才的“鬆林”隻是石門開啟時的光影幻象,他們仍在秦始皇墓的腹地。
    “媽的,又被騙了!”蘇烈一拳砸在石壁上,震落簌簌塵土,“這墓裏的鬼把戲就沒斷過!”
    葉薇攥緊懷裏的青銅匣,匣中洛離的玉佩燙得驚人,像是在預警。她突然想起墨裏那卷竹簡的後半句——“光啟非出,乃入魂殿”,心頭一沉:“別慌,光啟門不是出口,是通往‘魂殿’的入口。”
    甬道盡頭的石壁突然裂開,露出一間圓形石室。石室中央立著尊半人高的青銅燈台,燈座上刻滿“魂”字,燈芯是團跳動的幽藍火焰,照得四周牆壁上的壁畫愈發詭異——畫上全是披甲的士兵,手裏捧著空棺,麵孔卻模糊不清,細看竟與他們幾人有七分相似。
    “這些畫……”墨塵的聲音發緊,他認出其中一個士兵的鎧甲裂縫,和自己在血池關被長矛劃破的甲胄一模一樣。
    葉薇突然發現,青銅燈台的燈油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木牌,每個木牌上都寫著名字,其中一塊赫然是“蘇烈”,旁邊還刻著他入伍時的生辰。她伸手去撈,指尖剛觸到燈油,整間石室突然劇烈晃動,壁畫上的士兵竟從石壁裏走了出來,手裏的空棺化作長矛,直指他們咽喉。
    “是守魂衛!”墨塵拽起葉薇後退,斷箭在掌心轉了個圈,“他們是墓主用執念化成的守衛,專門獵殺闖入者的魂魄!”
    蘇烈揮刀劈向最前麵的守魂衛,刀刃砍在對方鎧甲上,竟被彈開,震得他虎口發麻:“這玩意兒是鐵做的?”
    “不,是‘魂’做的!”葉薇突然想起青銅匣裏的玉佩,將其按在青銅燈台的“魂”字凹槽裏,“洛離的玉佩能鎮住墨裏的影子,說不定也能鎮住這些守魂衛!”
    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間,幽藍火焰突然變成金色,燈油裏的木牌紛紛浮起,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飛向守魂衛。每個守魂衛接住屬於自己的木牌後,鎧甲上的裂縫開始發光,模糊的麵孔漸漸清晰——正是那些在關卡裏犧牲的士兵、村民,甚至還有他們曾救下的皮影藝人。
    “他們是被墓主困在這裏的冤魂,”葉薇看著守魂衛們放下長矛,對著他們深深鞠躬,突然明白,“光啟門不是讓我們出去,是讓我們帶這些魂魄進魂殿安息!”
    守魂衛化作光點融入牆壁,壁畫上的空棺裏漸漸浮現出安詳的睡顏。青銅燈台旁的石壁緩緩移開,露出通往更深處的階梯,階梯盡頭傳來隱約的鍾鳴,像是在召喚。
    “回家的路不在外麵,”墨塵望著階梯深處,斷箭在掌心微微發燙,“得先把這些魂魄送回魂殿,這墓才算真正闖完。”
    蘇烈抹了把臉上的汗,重新握緊刀柄:“早說啊,害得老子白高興一場。走,下一關!”
    葉薇撫摸著青銅匣裏發燙的玉佩,突然覺得洛離的虛影就在身邊——她從未引導他們離開,而是引導他們完成未盡的使命。甬道深處的鍾鳴越來越清晰,像在催促,又像在等 候。回家的路還遠,但此刻,他們的腳步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
    光啟門後哪有什麽鬆林,隻有一道更幽暗的甬道在眼前鋪開。石壁上嵌著的油燈忽明忽暗,豆大的火苗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在牆上晃來晃去——原來方才那片“鬆林”,不過是石門開啟時光影投下的幻象,他們壓根沒走出秦始皇墓的腹地。
    “媽的,又被耍了!”蘇烈一拳砸在石壁上,震得簌簌塵土落了滿身,“這墓裏的鬼伎倆就沒斷過!”
    葉薇緊緊攥著懷裏的青銅匣,匣中洛離的玉佩燙得驚人,像是有團火在裏麵燒,分明是在預警。她腦中突然閃過墨裏那卷竹簡的後半句——“光啟非出,乃入魂殿”,心頭猛地一沉:“別慌,光啟門從來不是出口,是通往‘魂殿’的入口。”
    話音剛落,甬道盡頭的石壁突然“哢嚓”裂開,露出一間圓形石室。石室中央立著尊半人高的青銅燈台,燈座上密密麻麻刻滿了“魂”字,燈芯燃著團跳動的幽藍火焰,把四周牆壁上的壁畫照得愈發詭異——畫上全是披甲的士兵,手裏捧著空棺,麵孔糊成一片白霧,可仔細一看,竟與他們幾人有七分相似。
    “這些畫……”墨塵的聲音發緊,他死死盯著其中一個士兵的鎧甲,那道斜斜的裂縫,和自己在血池關被長矛劃破的甲胄分毫不差。
    葉薇的目光落在青銅燈台的燈油裏,那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木牌,每個木牌上都寫著名字,其中一塊赫然刻著“蘇烈”,旁邊還鑿著他入伍時的生辰。她伸手去撈,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燈油,整間石室突然劇烈晃動,壁畫上的士兵竟從石壁裏走了出來,手裏的空棺“嘩啦”散開,化作鋒利的長矛,直指他們咽喉。
    “是守魂衛!”墨塵一把拽起葉薇往後退,斷箭在掌心轉了個圈,“他們是墓主用執念煉出的守衛,專獵闖入者的魂魄!”
    蘇烈揮刀劈向最前麵的守魂衛,刀刃砍在對方鎧甲上,“當”的一聲被彈開,震得他虎口發麻:“這玩意兒是鐵鑄的?”
    “不,是‘魂’凝成的!”葉薇突然想起青銅匣裏的玉佩,猛地將其按在青銅燈台最中央的“魂”字凹槽裏,“洛離的玉佩能鎮住墨裏的影子,說不定也能鎮住這些守魂衛!”
    玉佩嵌入凹槽的瞬間,幽藍火焰“騰”地變成金色,燈油裏的木牌紛紛浮起,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精準地飛向對應的守魂衛。每個守魂衛接住屬於自己的木牌後,鎧甲上的裂縫開始發光,模糊的麵孔漸漸清晰——正是那些在關卡裏犧牲的士兵、村民,甚至還有他們曾救下的那個皮影藝人。
    “他們是被墓主困在這裏的冤魂,”葉薇看著守魂衛們放下長矛,對著他們深深鞠躬,突然懂了,“光啟門不是讓我們逃出去,是讓我們帶這些魂魄進魂殿安息!”
    守魂衛化作點點光點融入牆壁,壁畫上的空棺裏漸漸浮現出安詳的睡顏。青銅燈台旁的石壁緩緩移開,露出通往更深處的階梯,階梯盡頭傳來隱約的鍾鳴,像是在召喚,又像是在歎息。
    “回家的路不在外麵,”墨塵望著階梯深處,斷箭在掌心微微發燙,“得先把這些魂魄送回魂殿,這墓才算真正闖到頭。”
    蘇烈抹了把臉上的汗,重新握緊刀柄,臉上露出股狠勁:“早說啊,害得老子白激動一場。走,下一關!”
    葉薇撫摸著青銅匣裏發燙的玉佩,恍惚間仿佛看到洛離的虛影站在階梯盡頭,正對著他們笑。她從未引導他們離開,而是引導他們完成這場未盡的使命。甬道深處的鍾鳴越來越清晰,像在催促,又像在等候。回家的路還遠得很,但此刻,他們的腳步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