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殘燈餘燼與未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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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內的風帶著鯨油的冷香,繞著石案打了個旋,將那張泛黃的信紙吹得微微顫動。蘇烈按在腰間短刀上的手鬆了鬆,原本緊繃的下頜線柔和了幾分——他見慣了兵器交鋒的烈,卻沒料到這地下迷宮深處,藏著這樣一段浸了淚的等待。
葉薇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那瓶鯨油,瓶身冰涼,標簽上的墨跡雖淡,卻能看清最後一筆的收鋒帶著顫意。墨靈鼠還趴在石案邊,小腦袋抵著瓶底,喉嚨裏的嗚咽聲像被揉碎的棉線,斷斷續續纏在眾人心上。
“她等的人,會不會就是留下殘圖的人?”老金的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他摸了摸石案邊緣的刻痕,那是反複摩挲留下的光滑印記,“看這案麵的磨損,她在這裏待了不少日子。”
墨塵走到石門內側,指尖劃過那幅“渡口望歸”的石刻,指腹觸到畫中燈盞的凹槽——碎玉嵌入的地方還留著細微的玉屑。“這石門的機關設計,本就是為‘歸人’而設。”他轉頭看向那瓶鯨油,“碎玉是信物,鯨油是念想,她把所有希望都壓在了‘等’上。”
葉薇站起身,目光掃過石室角落。那裏堆著些幹枯的草藥,是之前在藥庫見過的“忍冬”,葉片雖脆,卻還能辨認出被仔細晾曬過的痕跡。“她懂藥理,或許是用這些草藥維持生計。”她撿起一片忍冬葉,指尖撚碎,清苦的香氣混著鯨油味,竟生出幾分說不出的酸澀,“隻是忍冬性寒,長期服用傷脾胃,她大概是……沒等到回暖的日子。”
蘇烈走到石案另一側,發現案下藏著個暗格。他小心地撬開,裏麵是個青銅小盒,盒內鋪著褪色的藍絨布,放著半塊玉佩——玉佩的紋路與丙字庫找到的玉牌相似,隻是另一半早已不見,斷口處的磨損說明曾被反複摩挲。
“這玉佩的材質,和指引我們來石塔的符上的玉,是同一塊。”墨塵接過玉佩,將其與瑩白的“庚金符”並在一起,兩者的紋路果然能拚接上,“看來等她的人,不僅來過,還留下了尋找她的線索,隻是來得太晚了。”
墨靈鼠突然抬起頭,對著石室北側的牆壁“吱吱”叫了兩聲,小爪子在地上刨著。葉薇順著它指的方向走去,發現牆壁上有處顏色略深的區域,敲上去的聲音比其他地方更空。蘇烈抽出短刀,沿著牆縫輕輕撬動,一塊石板緩緩鬆動,露出後麵的暗格。
暗格裏沒有金銀,隻有一疊疊信紙,最上麵的一張寫著日期——正是台階中斷的第二天。字跡潦草,墨漬暈染,能看出書寫時的急切:
“燈油還剩半瓶,我在石塔周圍種了忍冬,開花時是白色的,你若來,順著花香就能找到我。今日聽到塔下有腳步聲,以為是你,跑下去卻隻看到風吹動的鎖鏈。”
葉薇一張張往下翻,信紙的邊緣從整齊到卷邊,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最後幾張紙上甚至沾著褐色的痕跡——像是幹涸的血。最底下的一張沒有日期,隻有一句話:
“燈芯快滅了,我好像看到渡口的桃花開了,你是不是就在對岸?”
“咳……咳咳!”老金突然咳嗽起來,他趕緊捂住口鼻,指了指石室頂部,“這地方通風不好,鯨油味混著灰塵,再待下去怕是要頭暈。”
葉薇將信紙小心地收進青銅盒,又把那瓶鯨油揣進懷裏——瓶身雖涼,卻像揣著一段未涼的念想。“我們得走了。”她看向墨靈鼠,小家夥已經站起身,小眼睛裏的水汽散了些,正對著暗格的方向點頭,“它應該找到下一段路的線索了。”
墨塵走到暗格旁,發現石板內側刻著一行小字:“木生火,火生土,土藏金,金尋水。”他指尖點在“水”字上,“辛屬金,按五行相生,下一站該是屬‘水’的壬字庫。”
蘇烈推開石門,外麵的風比剛才小了些,石塔的鎖鏈不再亂響,隻有塔鈴偶爾發出一聲輕顫,像在送別。墨靈鼠竄出石門,在前麵帶路,小爪子踩過碎石時,特意避開了那些斷刃——像是怕劃傷眾人的腳。
葉薇走在最後,回頭望了眼石室。石案上的油燈還立在那裏,燈芯雖滅,卻仿佛仍有微光在燈盞裏晃動。她突然明白,這地下迷宮藏的不僅是機關與秘密,還有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等待與遺憾。
“走吧。”她輕輕說了句,轉身跟上隊伍。石塔外的霧氣漸漸散開,遠處壬字庫的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水麵的反光從庫門縫隙裏漏出來,像撒了一把碎銀。
墨靈鼠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壬字庫的方向叫了兩聲,聲音裏沒有了之前的警惕,反而帶著幾分急切。葉薇抬頭望去,隻見庫門下方的水道裏,飄著幾片白色的花瓣——竟是忍冬花,和石室內那些幹枯的草藥,一模一樣。
“看來壬字庫的路,和這些忍冬有關。”墨塵握緊了手中的玉佩,“隻是屬水的地方,機關多半藏在水下,我們得提前做些準備。”
老金拍了拍背包裏的水囊,又摸出之前從庚字庫帶出來的鐵箭頭:“放心,我這水囊夠喝,實在不行,這些箭頭還能當鑿子用!”
蘇烈抽出短刀,在陽光下試了試刃口:“水下機關再厲害,也怕硬闖。隻要找到機關的核心,總能破。”
葉薇摸了摸懷裏的鯨油瓶,指尖傳來的涼意讓她格外清醒。她知道,壬字庫的水下不僅藏著機關,或許還藏著更多關於“等待”的答案——比如,那個沒來的人,最終去了哪裏?那些忍冬花,又為何會順著水道飄向這裏?
霧氣徹底散去,壬字庫的庫門在晨光中緩緩開啟一條縫,裏麵傳來水流的聲音,像誰在輕聲訴說著未完的故事。墨靈鼠率先竄了過去,小爪子在水邊試探了一下,回頭對著眾人“吱吱”叫了兩聲,像是在說:“走吧,前麵還有未說完的話。”
葉薇跟著墨靈鼠踏上壬字庫的門檻,腳底立刻傳來沁涼的濕意——地麵鋪著青石板,縫隙裏滲著淺淺的水,倒映著頭頂石燈的微光,像撒了一把碎星。水道在庫內蜿蜒成蛇形,水麵平靜無波,卻能隱約看到水下沉著些模糊的影子,不知是枯枝還是別的什麽。
“小心腳下。”蘇烈走在隊伍最後,短刀貼著褲腿,目光掃過水道兩側的石壁。那些石壁上鑿著密密麻麻的凹槽,大小恰好能容下一隻手,凹槽邊緣還留著新鮮的鑿痕,像是不久前才被修整過。
墨塵從背包裏摸出瑩白的“庚金符”,符身貼近水麵時,符上的地圖紋路突然亮起,在水麵投射出一道淡藍色的光帶,正好沿著水道延伸向庫深處。“光帶指的應該是安全路線。”他將符遞給葉薇,“你帶著墨靈鼠走前麵,我們跟著光帶走。”
葉薇點頭,剛邁出兩步,墨靈鼠突然停下腳步,小爪子在水麵上輕輕一點。水麵瞬間泛起漣漪,原本沉著的影子突然動了——是幾具木質的傀儡,渾身裹著水草,手臂上還綁著生鏽的短刀,正順著水流緩緩靠近。
“是水傀儡!”老金往後退了半步,不小心踩進石縫裏的水,驚得他直咧嘴,“這些東西怎麽還能動?”
蘇烈已經衝了上去,短刀劈在傀儡的關節處,“哢嗒”一聲,傀儡的手臂應聲斷裂,掉在水裏濺起水花。可斷裂的地方立刻湧出黑色的絲線,像活物似的纏向蘇烈的腳踝。
“別碰那些絲線!”葉薇大喊著,從懷裏掏出之前剩下的“醒神葉”,揉碎了撒向水麵。葉片碰到黑色絲線的瞬間,發出“滋啦”的聲響,絲線立刻蜷縮成一團,沉入水底。“這些絲線浸過毒,沾到皮膚會麻痹。”
墨塵蹲下身,指尖沾了點水道裏的水,放在鼻尖輕嗅:“水裏混著‘牽機引’的汁液,能操控傀儡關節。隻要破壞掉操控源,這些傀儡就動不了了。”他指著水道中央的石台,那裏立著一根銅柱,柱身上刻著與傀儡關節對應的紋路,“銅柱就是操控源!”
墨靈鼠“吱”地叫了一聲,突然縱身跳進水裏,小小的身子像條黑魚,靈活地避開傀儡的攻擊,朝著石台遊去。葉薇剛想阻攔,就見小家夥已經爬上石台,用爪子狠狠拍向銅柱上的凹槽——正是之前在庚字庫見過的“庚”字形狀。
銅柱發出一聲悶響,柱身的紋路瞬間暗了下去。水道裏的傀儡動作一頓,“撲通”幾聲掉進水裏,徹底沒了動靜。墨靈鼠叼著銅柱上掉落的一枚銅片,遊回葉薇身邊,甩了甩身上的水,把銅片放在她手心。
“這銅片上的紋路,和辛字庫石塔的鎖芯一樣。”葉薇擦了擦銅片上的水漬,發現上麵刻著個“壬”字,“看來每座庫都有對應的信物,集齊了才能打開主墓室。”
眾人沿著光帶繼續往前走,水道漸漸變寬,盡頭出現一座石橋,橋麵上刻著“忘川渡”三個字,橋下的水流變得湍急,泛著詭異的黑色。墨靈鼠走到橋邊,突然對著橋下低吼,小爪子指向水麵下——那裏沉著一盞油燈,燈盞的樣式,和石塔裏的那盞一模一樣。
葉薇趴在橋邊,借著石燈的光仔細看。油燈的燈芯早已熄滅,燈盞邊緣纏著幾根白色的忍冬花藤,花瓣還保持著新鮮的模樣,像是剛被纏上去不久。“是她的燈。”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把燈帶到了這裏,說明她離開過石塔,還來過壬字庫。”
墨塵蹲在橋的另一端,發現橋麵的石板上刻著幾行小字,字跡與石塔裏的信紙如出一轍:“忘川渡的水是黑的,他們說過了渡就能見到想見的人。我把燈帶來了,可渡上沒有船,隻有水流的聲音,像你以前唱過的歌。”
“她是來找船的?”老金撓了撓頭,“可這地方哪有船啊?”
蘇烈走到橋中央,用力跺了跺橋麵。石板發出沉悶的響聲,橋下的水流突然變緩,水麵上漸漸浮現出一艘木質的小船,船身刻著忍冬花的圖案,船頭放著一個小小的木盒。
墨靈鼠率先跳上船,用爪子扒開木盒。裏麵沒有金銀,隻有半塊玉佩——於石塔裏
通道盡頭的風裹著忍冬香,輕輕掀動葉薇的衣角。她指尖撫過“壬水符”背麵的地圖,主墓室的位置用朱砂圈出,恰好落在五行庫構成的五角星中心,而連接五庫的線條,竟與石塔台階上的日期軌跡隱隱重合。
“這地圖的紋路,像極星星圖的倒影。”墨塵湊過來,指尖點在主墓室旁的一個小點上,“這裏標著‘聚靈陣’,看來要啟動主墓室的門,得先集齊五庫的玉符,引動五行靈氣。”
老金已經在通道角落鋪開了便攜的防潮墊,從背包裏掏出壓縮餅和水囊:“管它什麽陣,先吃飽了再說!這一路又是水傀儡又是黑水道,可把我餓壞了。”他掰了半塊餅遞給墨靈鼠,小家夥卻沒立刻吃,而是叼著餅跑到石門邊,將餅放在“壬”字刻痕旁,像是在供奉什麽。
葉薇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石塔裏那瓶未開封的鯨油——原來墨靈鼠早就認出,這些地方都藏著“她”的痕跡。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你是在幫她守著這些念想,對嗎?”墨靈鼠蹭了蹭她的掌心,喉嚨裏發出輕柔的“吱吱”聲,像是在回應。
蘇烈靠在石壁上,短刀橫放在膝頭,目光卻沒離開通道口:“這壬字庫太過安靜,剛才的水傀儡隻是開胃菜,主墓室前的機關肯定更凶險。”他指了指水道的方向,“我剛才留意到,水流裏混著細小的鐵砂,說不定下遊藏著能吸鐵器的機關,明天趕路得格外小心。”
夜色漸深,通道裏的石燈忽明忽暗,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墨塵借著燈光,把五塊玉符(丙、庚、辛、壬已得,還差一塊癸水符)在石台上排成五行方位,符身的微光相互呼應,在台麵投射出淡淡的光暈。“癸水庫應該在主墓室的北側,按五行相生,‘壬生癸’,咱們明天順著水道往北走,就能找到。”
葉薇將那兩塊拚合的玉佩放在玉符中央,玉佩瞬間亮起,與符光融合成一道柔和的白光,照亮了石台上隱藏的一行小字:“五行歸位,燈引魂歸。”她心頭一動,摸出懷裏的鯨油瓶和那盞從水下撈起的油燈,將鯨油緩緩倒入燈盞——燈芯竟在接觸鯨油的瞬間,自動燃起了暖黃的光,沒有一絲煙,隻有純粹的暖意。
“這燈……是‘引魂燈’。”墨塵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古籍裏說,用鯨油混合‘忘川水’點燃的燈,能照亮逝者的念想,讓未完成的約定顯形。”
話音剛落,引魂燈的光突然變亮,在石壁上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個女子提著同樣的燈,站在忘川渡的船頭,對著對岸揮手,對岸有個模糊的男子身影,正往渡口跑來,手裏拿著半塊玉佩。可就在男子快要踏上渡船時,水麵突然掀起巨浪,將渡船打翻,女子的身影隨著燈盞一起沉入水中,隻剩下那半塊玉佩浮在水麵,被男子緊緊攥在手裏。
影像漸漸消散,引魂燈的光也弱了下去,隻剩下微弱的火苗,像在喘息。眾人都沉默著——原來她不是沒等到歸人,而是在重逢的前一刻,永遠留在了忘川渡的水裏。
老金抹了把臉,聲音有些沙啞:“那男子……後來是不是去了石塔?石塔裏的那些信紙,會不會是他寫的?”
葉薇看著燈盞裏跳動的火苗,輕輕點頭:“應該是。他沒找到她的遺體,隻能在石塔裏留下念想,等著她或許會回來。”她將引魂燈放在石台上,“這盞燈,咱們得帶著。說不定到了主墓室,能讓這段念想,真正畫上**。”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水道裏的水流變得平緩,墨靈鼠率先跳上小船,對著北側的方向叫了兩聲。蘇烈檢查了短刀的刃口,墨塵將五塊玉符收進貼身的布袋,老金則把引魂燈小心地裝進燈籠裏,防止被風吹滅。
小船順著水道往北劃,水麵上飄著更多的忍冬花瓣,像是在為他們引路。大約半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一座石門,門楣上刻著“癸”字,門旁的石壁上,刻著與石塔台階相同的日期,最後一個日期,正是影像裏渡船沉沒的那天。
“癸水庫到了。”墨塵收起船槳,“按五行規律,這裏應該藏著最後一塊玉符,也藏著那男子的結局。”
墨靈鼠率先跳上岸,對著石門“吱吱”叫了兩聲。葉薇走上前,將拚合的玉佩貼在石門的凹槽上——“哢嗒”一聲,石門緩緩開啟,裏麵沒有機關,隻有一個石棺,石棺上刻著一男一女的名字,旁邊放著一塊完整的玉佩,和一盞早已熄滅的鯨油燈。
石棺旁的石壁上,刻著最後一段話:“我找了你一輩子,沒找到你的人,隻能帶著你的燈,來這裏陪你。忘川渡的水涼,我把鯨油都帶來了,這一次,咱們再也不分開。”
葉薇將引魂燈放在石棺旁,燈盞裏的火苗突然變得溫暖,與石棺旁的鯨油燈相互呼應,兩盞燈的光融合在一起,在石壁上投射出最後一幅影像:那對男女手牽手,站在開滿桃花的對岸,手裏拿著完整的玉佩,對著遠方微笑。
影像消散時,引魂燈和鯨油燈的火苗一起熄滅,隻留下滿室的忍冬香,和兩塊緊緊貼在一起的玉佩。
“原來……他們最終還是重逢了。”老金的聲音裏帶著欣慰。
墨塵從石棺旁拿起最後一塊“癸水符”,將五塊玉符拚在一起,主墓室的地圖徹底完整。“走吧。”他看向眾人,“該去主墓室了,把這段故事,好好埋在該埋的地方。”
葉薇最後看了一眼石棺,將引魂燈的燈盞放在石棺上:“他們的約定完成了,咱們也該去完成自己的事了。”
墨靈鼠蹭了蹭她的褲腿,轉身往主墓室的方向跑去。陽光從癸水庫的通風口照進來,落在水麵上,像撒了一把碎金,也像為這段跨越生死的等待,終於畫上了溫暖的**。
癸水庫石棺旁的引魂燈徹底熄滅時,石壁上的刻字忽然泛起點點微光,將“我找了你一輩子”那行字映得格外清晰。葉薇指尖撫過石棺上的名字,冰涼的石麵竟透出一絲暖意,像是這對錯過半生的人,終於在地下尋得些許慰藉。
“先別忙著感慨,癸水庫的玉符還沒找著。”蘇烈的聲音拉回眾人思緒,他指著石棺後方的暗格——那裏的石壁顏色與周圍不同,邊緣還留著細微的縫隙,“按之前的規律,最後一塊‘癸水符’,多半藏在這兒。”
墨靈鼠早已竄到暗格前,小爪子在石壁上刨個不停,鼻尖還時不時蹭蹭石縫,喉嚨裏發出急切的“吱吱”聲。墨塵走上前,將拚合的玉佩貼在暗格中央,隻聽“哢嗒”一聲,暗格緩緩彈出,裏麵沒有金銀,隻有一個紫檀木盒,盒身刻著忍冬花的紋路,與石塔裏的青銅小盒樣式相似。
打開木盒的瞬間,一股清冽的水汽撲麵而來——瑩白的“癸水符”靜靜躺在絲絨襯裏上,符身泛著淡淡的藍光,背麵刻著的地圖碎片,正好能與之前四塊玉符拚合成大半,隻剩下主墓室周圍的區域仍是空白。更意外的是,盒底還壓著一張折疊的絹帕,上麵繡著一艘小小的渡船,船頭站著一男一女,手裏各握半塊玉佩。
“這帕子上的人,應該就是景淵和清沅。”葉薇輕輕展開絹帕,帕角繡著個小小的“沅”字,“看來清沅當年不僅來過癸水庫,還特意留下了他們的念想。”
老金把癸水符湊到眼前看了又看,突然指著符身邊緣的凹槽:“你們看,這凹槽和之前壬字庫銅柱上的形狀一樣!說不定五塊符拚在一起,才能打開下一段路的機關。”
墨塵將五塊玉符按“丙、庚、辛、壬、癸”的順序在石台上排開,符身的微光相互牽引,漸漸連成一道環形光帶,光帶中央浮現出一行古篆:“癸水通玄
噬靈藤的尖刺劃破空氣,帶著腥氣的藤蔓像毒蛇般纏向石亭的立柱。老金嚇得往後縮,腳邊的防潮墊被藤蔓掃過,瞬間被絞成碎布,他驚得直喊:“乖乖!這玩意兒比水傀儡凶多了!”
蘇烈反應最快,短刀出鞘,刀刃劈在最靠前的藤蔓上,“哢嚓”一聲,藤蔓斷口處湧出墨綠色的汁液,濺在石板上滋滋冒煙。可斷藤的地方立刻又冒出新的枝芽,速度比之前更快,轉眼就纏上了他的刀柄。
“別硬砍!汁液有毒!”葉薇將癸水燈舉到石亭邊緣,幽藍火焰一蕩,靠近的藤蔓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斷口處還留著焦黑的痕跡。她趕緊對墨塵喊:“快用癸水符激活石碑!這些藤蔓怕燈的火,可咱們撐不了多久!”
墨塵早已攥著癸水符湊到石碑前,符身貼向凹槽的瞬間,石碑突然亮起青光,與癸水燈的藍光交織在一起,在石亭周圍形成一道光罩。噬靈藤撞在光罩上,發出“滋啦”的聲響,藤蔓上的紅光迅速褪去,蔫蔫地垂落在地。
眾人鬆了口氣,老金抹著額頭的汗:“這甲木庫也太狠了,好好的草藥園,藏著這麽要命的東西。”
葉薇盯著光罩外的藤蔓,發現它們並沒有徹底消失,隻是縮在草藥叢中,像在等待光罩減弱的時機。“這光罩撐不了多久,得趕緊找到下一層的入口。”她看向石碑,此刻碑上的古篆正緩緩亮起,最後幾行字漸漸顯形:“甲木育靈,需以‘活芝’為引,啟木之樞。”
“活芝?”墨靈鼠突然竄出光罩,對著草藥園東側的方向“吱吱”叫了兩聲。葉薇趕緊跟上,發現那裏長著一株與眾不同的紫芝——菌蓋泛著瑩白的光,菌柄上還沾著新鮮的露水,與之前在藥庫見到的“得月華者”不同,這株紫芝的周圍,竟縈繞著淡淡的青色靈氣。
“這就是活芝!”墨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玉簪挑起紫芝的菌柄,“活芝靠秘境靈氣生長,離開土壤就會枯萎,得盡快用它啟動機關。”
葉薇剛要接過活芝,光罩突然“哢嚓”一聲裂開細紋——外圍的噬靈藤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纏成一根粗壯的藤柱,正狠狠撞向光罩。蘇烈立刻擋在眾人身前,短刀在光罩內側劃出一道寒光:“你們快啟動機關,我來擋著!”
墨塵將活芝放進石碑中央的凹陷處,活芝剛一嵌入,石碑就發出“嗡”的輕響,青色靈氣順著碑身蔓延,在地麵勾勒出一道圓形法陣。法陣中央緩緩升起一道石門,門楣上刻著“木樞”二字,門後傳來潺潺的水流聲,與壬字庫的水道截然不同,那水流聲裏,還混著細微的草木生長聲。
“入口開了!”老金拽著蘇烈往石門跑,光罩在他們身後徹底碎裂,噬靈藤的尖刺擦著蘇烈的衣角掠過,釘在石碑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墨靈鼠率先衝進石門,裏麵是一條狹窄的通道,兩側的石壁上長滿了淺綠色的苔蘚,苔蘚縫隙裏滲出清澈的水珠,滴落在地麵的石槽裏,匯成細小的水流,順著通道延伸。葉薇伸手摸了摸苔蘚,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沒有絲毫毒性,反而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這裏的靈氣比甲木庫更濃。”墨塵邊走邊觀察,通道頂部的石縫裏,竟長著幾株極小的“醒神草”,葉片上的絨毛在微光下泛著銀光,“看來這是通往秘境核心的路,景淵和清沅當年,應該就是從這裏守護秘境的。”
走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通道盡頭的水流突然變寬,眼前出現一座石橋,橋下遊著幾尾透明的小魚,魚鰭泛著青色的光,順著水流遊動時,留下一串細碎的光點。石橋對岸的石壁上,刻著一幅巨大的壁畫——畫中是一對男女,男子手持玉符,女子捧著草藥,兩人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周圍環繞著五行元素的圖案,高台下方,是無數株長勢茂盛的草藥,正是甲木庫的景象。
“這畫裏的,就是景淵和清沅守護秘境的場景。”葉薇指著壁畫下方的小字,上麵寫著“五行守秘,以燈為信”,“看來引魂燈和癸水燈,不僅是指引,還是守護秘境的信物。”
墨靈鼠突然對著石橋中央的凹槽叫了兩聲,那裏的形狀與五塊玉符拚合後的輪廓完全一致。墨塵將玉符依次嵌入凹槽,石橋突然亮起青光,橋下遊動的小魚紛紛聚攏過來,用身體拚出一道光帶,指向對岸石壁上的一處暗格——暗格的形狀,正好與引魂燈的燈座相同。
葉薇將引魂燈放在暗格上,燈盞裏的暖黃火焰突然變亮,與石橋的青光融合在一起。暗格緩緩開啟,裏麵沒有玉符,隻有一卷泛黃的竹簡,竹簡上的字跡,正是景淵的手筆:
“沅妹,秘境核心的‘育靈池’已加固,噬靈藤的封印暫時穩定。吾需前往‘庚金樞’修複兵器庫的結界,若三日未歸,你便帶著引魂燈前往壬字庫,啟動忘川渡的結界,莫要等吾。”
竹簡的最後,沒有日期,隻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刻字時太過用力,劃破了竹簡的表麵。
老金看著竹簡,歎了口氣:“看來景淵當年是為了守護秘境,才沒能按時回去,清沅在石塔等他,卻不知道他早就……”
葉薇將竹簡小心地收好,目光望向暗格深處,那裏還藏著一枚小小的銅鑰匙,鑰匙上刻著個“庚”字,正是庚金庫的標記:“這鑰匙,應該是景淵留下的,用來打開庚金樞的結界。咱們得去庚金樞看看,或許能找到他當年的蹤跡。”
墨靈鼠蹭了蹭她的褲腿,轉身往通道外跑去,像是在催促眾人出發。蘇烈握緊腰間的短刀,目光堅定:“不管景淵當年發生了什麽,咱們都得把秘境的情況弄清楚,也算是幫他們完成未竟的事。”
眾人順著光帶往回走,石橋下遊動的小魚依舊跟在身後,留下的光點照亮了通道,像是在為他們引路。離開木樞通道時,葉薇回頭望了眼那幅壁畫——畫中男女的身影在微光下,仿佛仍在守護著這座秘境,而他們手中的燈與草藥,正順著水流與靈氣,將這份守護的念想,傳遞給每一個前來探尋的人。
握著那枚刻著“庚”字的銅鑰匙,葉薇指尖能觸到鑰匙邊緣的磨損——顯然景淵當年曾反複摩挲過它,或許是出發去庚金樞前,還在惦念著要將鑰匙交給清沅。墨靈鼠竄在前麵,小爪子踏過通道裏的水窪,濺起的水珠沾在苔蘚上,竟讓苔蘚的綠光更亮了幾分。
“按竹簡上的說法,庚金樞應該在兵器庫的深處。”墨塵邊走邊整理著五塊玉符,符身的微光與通道裏的靈氣相互呼應,“之前咱們隻闖了庚字庫的外層,沒摸到結界的核心,這鑰匙就是打開內層的關鍵。”
老金把引魂燈抱在懷裏,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燈盞裏的火苗:“希望這次別再遇到噬靈藤那種要命的東西了,上次光看著藤蔓絞碎防潮墊,我這心還突突跳呢。”
蘇烈突然停下腳步,短刀出鞘半寸,目光落在通道前方的拐角處——那裏的石壁上,隱約能看到幾道新鮮的劃痕,像是金屬劃過石頭的痕跡。“前麵有動靜。”他壓低聲音,“不是機關,像是……活物。”
墨靈鼠也停下腳步,對著拐角處發出低低的低吼,小身體繃得筆直,四隻銀白的爪子緊緊抓著地麵。葉薇握緊青銅匕首,緩緩繞到拐角另一側——眼前的景象讓她一愣: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獸,正咬著一根斷裂的銅鏈,警惕地盯著他們,小獸的爪子上,還沾著與石壁劃痕相同的銅屑。
“這是……‘雪紋獸’?”墨塵湊上前來,語氣帶著驚訝,“典籍裏說,這種獸隻守著秘境的結界核心,以金屬碎屑為食,不會主動傷人。”
雪紋獸見他們沒有敵意,漸漸放下警惕,叼著銅鏈走到葉薇麵前,將銅鏈輕輕放在她腳邊。葉薇撿起銅鏈,發現斷裂處的紋路與庚字庫青銅斧上的刻痕一致,顯然是從庚金樞的結界上掉下來的。
“它是在給咱們引路。”葉薇摸了摸雪紋獸的頭頂,小家夥溫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看來庚金樞的結界,確實出了問題。”
跟著雪紋獸穿過通道,前方漸漸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響,比之前在庚字庫聽到的更清晰。轉過最後一個拐角,一座巨大的鐵門出現在眼前,門楣上刻著“庚金樞”三個大字,門兩側的青銅柱上,纏繞著與銅鏈相同材質的鎖鏈,鎖鏈上的符文已經暗淡,隻有零星幾點微光,還在證明結界曾存在過。
蘇烈走上前,用短刀敲了敲鐵門——聲音發悶,顯然門後是空的。葉薇掏出那枚“庚”字銅鑰匙,插進鐵門中央的鎖孔,輕輕一轉,隻聽“哢嗒”一聲,鎖鏈上的符文突然亮起,鐵門緩緩向內開啟,一股濃鬱的鐵鏽味撲麵而來。
門後的空間比想象中更大,中央立著一座高台,台上放著一個巨大的青銅鼎,鼎內燃燒著幽藍的火焰,與癸水燈的火焰相似,卻更旺盛。高台周圍,散落著幾柄斷裂的青銅劍,劍身上的符文已經褪色,隻有劍柄上的“庚”字,還能辨認出形狀。
“這裏就是庚金樞的結界核心。”墨塵走到青銅鼎旁,指尖拂過鼎身的符文,“鼎裏的火是‘庚金火’,用來維持結界的穩定,現在火焰變弱,結界自然會鬆動。”
雪紋獸突然跳到高台上,對著鼎內的火焰叫了兩聲。葉薇湊上前,發現鼎底沉著一塊碎裂的玉牌,玉牌上的紋路與丙字庫找到的玉牌相同,隻是已經失去了靈氣。“這是景淵的玉牌。”她輕聲道,“看來他當年確實來過這裏,隻是玉牌碎了,說明他遇到了危險。”
蘇烈在高台角落發現了一個青銅匣子,匣子上沒有鎖,打開後,裏麵放著一本泛黃的手記,正是景淵的字跡:
“庚戌日,庚金樞結界異動,噬靈藤突破外層封印,吾帶玉牌前來加固,卻遇‘鐵傀儡’襲擊——此傀儡非秘境原有,像是從外部闖入,刀槍不入,隻畏庚金火。吾以玉牌抵擋,玉牌碎裂,幸得雪紋獸相助,暫時擊退傀儡,然結界已破,需以五行玉符之力,方能徹底修複。”
手記的最後一頁,畫著鐵傀儡的模樣——通體由黑鐵鑄成,關節處纏著鎖鏈,雙眼是兩團猩紅的火焰,胸口處,刻著一個陌生的符文,與秘境的符文截然不同。
“原來噬靈藤失控,是因為有外部的鐵傀儡破壞了結界。”墨靈鼠蹭了蹭葉薇的褲腿,小眼睛盯著鼎內的庚金火,像是在提示什麽。葉薇突然明白過來,從懷裏掏出五塊玉符,依次放在青銅鼎周圍的凹槽裏。
玉符剛一歸位,鼎內的庚金火突然暴漲,幽藍的火焰順著鼎身蔓延,將整個高台籠罩。高台周圍的青銅劍突然發出“嗡”的輕響,劍身上的符文重新亮起,與玉符的微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新的結界,將整個庚金樞籠罩其中。
雪紋獸對著結界發出歡快的叫聲,跳到葉薇肩膀上,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老金看著重新亮起的符文,鬆了口氣:“總算把結界修好了,這下噬靈藤應該不會再失控了吧?”
墨塵收起景淵的手記,目光落在鐵門外側:“隻是暫時穩定住了。手記裏說鐵傀儡是從外部闖入的,說明秘境之外,還有人在盯著這裏。”他轉頭看向葉薇,“咱們得盡快找到秘境的核心‘育靈池’,那裏才是守護秘境的關鍵,也是景淵和清沅當年最想守住的地方。”
葉薇摸了摸雪紋獸的頭頂,小家夥對著鐵門外側叫了兩聲,像是在說育靈池的方向。她握緊青銅匕首,目光堅定:“那就去育靈池。不管外麵是誰在盯著秘境,咱們都得先完成景淵和清沅未盡的事,守住這裏。”
眾人跟著雪紋獸走出庚金樞,鐵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青銅鼎內的庚金火依舊燃燒著,像一顆守護秘境的星辰。通道裏的苔蘚泛著更亮的綠光,水流聲與草木生長聲交織在一起,像是在為他們鼓勁,也像是在訴說著秘境千年的守護故事。而育靈池的方向,正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在通道盡頭閃爍,等待著他們去揭開最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