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野兔小姐,準備什麽時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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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作劇得逞,她腳步輕盈,頭也不回地小跑著離去。
    陳遇周的視線,一直凝著她消失在路口。
    如同窺見春日的蝴蝶,短暫的停留又飛遠。
    拇指指腹撚過臉頰,他輕笑一聲,抬步朝黑色邁巴赫的方向走去。
    車門被關上,腦袋輕倚上汽車後座,重新望向後視鏡裏,自己的眼睛。
    確認那抹轉瞬即逝的笑意,不曾藏在眼底,他這才重新開口,問坐在傅家的李佑。
    “開始查了嗎?”
    “是,已經弄到了。”李佑變魔術似得,又從懷裏拿出了另一個文件袋。
    裏麵放著的,正是剛才領證時,拿到的薑鹿莓的身份證複印件。
    陳遇周了然,閉上了眼,準備在去公司的路上小憩半晌。
    又聽見李佑的聲音,弱弱地響起,“三少,明天是少夫人的生日哎。”
    “......”
    陳遇周選擇直接已讀不回。
    怎麽,難道還要給這位根本不熟的老婆準備生日禮物嗎?
    他瘋了不成?
    陳遇周還不知道,他那位不太熟的老婆,在跟他say bey bey的一小時後,直接一張機票,飛回了京北。
    第一時間,薑鹿莓來到了律所。
    被金發碧眼的混血律師再三警示,“如果你在這兩年內離婚了,這筆資產,還是會被捐給慈善機構。”
    她活生生忙碌了一天的手續,直到天黑。
    才得了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剛走到小區樓下,遠遠地能看見,家裏的燈竟然是開著的。
    她心頭一沉,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這個時間點,喂貓的阿姨應該已經離開了才對,不應該有人。
    而這套房子,是溫邵峰名下的,想要找物業拿到密碼,輕而易舉。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電梯門打開,她小跑著走到家門前。
    輸入指紋驗證時,她看見,眼下的手指抖得厲害。
    “哎呦,乖寶兒,你別去逗那隻貓,待會染上什麽細菌了。”
    “邵峰你再給稍稍打個電話吧,都幾點了還沒回家,像什麽話?”
    剛走到玄關,八姨太陸霜嬌嗔的抱怨聲,直直地往薑鹿莓耳朵裏鑽。
    溫邵峰難得耐心,“你直接挑款式,讓愛馬仕那邊把包送回家就是了。”
    薑鹿莓的指尖蜷了蜷。
    早在四年前,溫陸霜用試管技術,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後,這老登,就開始看她這個一心想著外公的外姓女不順眼了。
    更甚在上個月,外公離世後,停掉了她的所有經濟支持。
    他們一家三口的對話,溫馨又融洽。
    若不是這裏是她從小住到大的地方,薑鹿莓都要覺得,自己叨擾了別人的幸福。
    “喵——”
    客廳的角落,隻有布偶貓聽見了薑鹿莓的開門聲。
    是她養了好幾年,名為等等的小貓。
    它撲騰著掙脫了小男孩的鉗製,小跑著湊到了薑鹿莓的腳邊,用臉頰輕蹭著她的裙角。
    薑鹿莓彎腰將它抱起,眉心抑製不住地蹙起。
    等等腹部蓬鬆雪白的毛發,不知道被熊孩子黏上了什麽黑糊糊的東西,結作一團。
    隻看一眼,便知道,這片的貓毛都要保不住了。
    她知道等等很乖。
    甚至,在被虐待時,可能還以為別人在跟它玩耍,掙紮都不會有半點掙紮......
    薑鹿莓唇瓣抿成直線,斂著眸,先將布偶放回了次臥。
    這才走回客廳,毫不客氣地對陸霜冷聲道,“稍稍是我外公替我取的小名,你沒有資格這麽叫。”
    陸霜好不容易稍緩的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了起來。
    “薑鹿莓!爸爸平時就是這麽教你對長輩說話的?”
    溫邵峰哪裏見得了自己的嬌妻受半點委屈?當即拍案而起!
    “有什麽事就說,我很累,該休息了。”薑鹿莓嘴上隨意敷衍著溫老登,實則冰冷的眼神,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落在一旁的小男孩身上。
    他身旁放了一罐不知是糖漿,還是中藥膏的粘液。
    一看便是陸霜用來美容養顏的勞什子中藥。
    “是這樣的,你陸阿姨現在不是又懷孕了嗎?我找風水大師算了一下,這套房子,是最適合她養胎的......你也知道爸爸不容易......”
    似是也知道自己理虧,溫邵峰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許。
    “這樣,你換個房子住好不好?多少錢爸爸都給你買!”
    薑鹿莓自然不會把他的這點讓步,當成是父愛泛濫。
    溫邵峰最不缺的就是錢,能用錢擺平的事,從來都不是事。
    一套房對他來說,不過是鱷魚的眼淚罷了。
    什麽大師算命,想把她趕走就直說。
    她扯了扯唇,笑得毫無情緒,“好啊,你現在給我轉一千萬吧,我明天就搬走。”
    現在輪到陸霜不樂意了:“你年紀輕輕,住一千萬的房子幹嘛?!”
    “不願意也可以。”
    薑鹿莓點點頭,表示理解。
    “正好我在這住的也挺孤獨,明天,我就去陵園把外公的骨灰抱回來家來陪我,你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挺不錯,擺個靈台,很適合。”
    聽見她的話,陸霜的臉色唰地白了——
    像真的見了鬼一般,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薑鹿莓懶得跟她多廢話,淡漠的眼神,重新落在溫邵峰的臉上。
    這個她叫了二十三年“父親”的男人,甚至都沒有顧慮過,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哪怕是再等兩天呢。
    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跟她,跟她已故的母親割席,當真有夠可笑惡心。
    溫邵峰語氣有點為難,但還是答應了她,“稍稍,爸爸現在所有的錢,都賭在維港的項目上了,等那邊結束......”
    “知道了,你們可以滾了。”
    眩暈翻湧至腦海。
    薑鹿莓伸手捏了捏眉心。
    幾乎是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她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冷水,仰脖灌下。
    “沒禮貌的東西,乖寶我們走!”陸霜很會審時度勢,見眼下占不到什麽便宜,想著先把人趕出薑家再說。
    牽起一旁小男孩的手,就催著溫邵峰,趕緊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沒曾想到,三人剛走到玄關,又被薑鹿莓出聲叫住——
    “等一下。”
    她不耐煩地回眸。
    下一秒,就見薑鹿莓遠遠地,將那罐黑糊糊的東西,朝她、以及小男孩倒了過來!
    陸霜反應很快,即便如此,她手上的包,依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不少。
    而她兒子,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黑色黏液潑了他滿頭,將他的頭發,黏成了整整一坨!
    在男孩的尖叫與哭喊聲中,薑鹿莓迅速地關上了家門,並且改密碼,反鎖,一氣嗬成。
    待薑鹿莓給等等處理好毛發上的汙穢。
    她給自己洗漱完畢,拖著沉重的身軀摔回了被窩。
    視線所及處,窗外的夜景沉入一片死寂。
    寥寥幾盞燈火散落在遠處,像冰冷的星子,沒有一盞能為她照亮這個所謂的“家”。
    臉側的蠶絲被褥被淚痕洇濕了一小塊,涼意貼在皮膚上,讓她蜷縮得更緊。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遠沒有看起來的那樣無所謂。
    那些強撐起來的盔甲,在親人刻薄的言語麵前,不堪一擊。
    疲倦像潮水般淹沒四肢百骸。
    她緊閉著眼,思緒卻在一片冰冷的泥沼中反複下墜。
    就在這時,床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再次響起。
    薑鹿莓下意識地想按掉,指尖卻在屏幕上停頓了片刻。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抹去眼角的濕意,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些,這才接通。
    “......喂?”
    “野兔小姐,已經十二點了,”一道低磁熟悉的男聲透過聽筒傳來,像夜色裏悄然蔓延的電流,酥酥麻麻地擦過耳膜。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家?”
    是陳遇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