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煩。”
    賀忱薄唇輕啟，吐出三個字，不給沈渺再說什麽的機會，將車門關上。
    沈渺拒絕的話語與動作，被封在了密閉的空間裏。
    隔著車窗，她看著程唯怡不高興地抱怨，賀忱哄了一番……
    賀忱從來都不是一個吝嗇、小氣的上司。
    下屬出車禍，他送去醫院，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明明離了婚，明明計劃好離開，明明要跟他保持距離，卻總是忍不住一次次悸動。
    沈渺摁了摁心髒的位置，盡力將腦海裏不斷湧現的被他抱著的一幕，壓下去。
    賀忱上了車，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見她垂著眼簾，一臉的不情願，他劍眉倏地擰成一團。
    去醫院的路上，兩人皆是無言。
    半小時後，醫院門口，車剛停好，沈渺就打開車門下去。
    不等兩條腿站穩，再一次被男人抱起來。
    “賀總，您把我放在急救室就可以。”
    沈渺的手抵在他胸口，保持著距離，扯謊道：“我給商音打了電話，她一會兒過來。”
    除了身下那股熱流外，她沒覺得身體有異樣。
    但就算如此，她也要做一個彩超檢查，賀忱若留下——
    “她來了我就走。”
    賀忱黑著臉說。
    沈渺忙不迭搖頭，“不，不用！”
    又是這兩個字，賀忱倏地眯起眼眸，周圍蔓延出一股凜然。
    在他懷裏的沈渺，更是被這股氣息籠罩，覺得喘息都費力。
    她不由得收攏手指，捏住了他的襯衫扣子，大腦飛速運轉著，怎麽化解這場致命的危機！？
    急救室。
    賀忱將沈渺放在床上，立刻有醫生過來問診。
    “除了膝蓋處的傷，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護士將沈渺褲腿掀起來，露出一雙白淨纖細的小腿。
    膝蓋往下一點的位置，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
    “醫生，送我來的人……走了嗎？”沈渺壓低聲音問。
    賀忱把她放到急救室就出去了，不知是在門外還是離開了。
    沈渺必須問清楚。
    醫生怔了下，往門口看了一眼，“沒走，我把他喊進來？”
    “不用！”沈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那是我上司，麻煩您跟他說，我朋友馬上來，他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以為他是你男朋友呢。”醫生笑著，卻是沒接她這茬，“你要先繳費再治療，他走了誰幫你？上司也沒關係，檢查完再把費用還給他就是了。”
    沈渺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我等下會自己去繳費的。”
    醫生臉色一沉，“小姑娘，好好做檢查，他在外麵要不了你的命，快說說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沈渺支支吾吾。
    “請沈小姐的家屬進來一下！”醫生突然走到門口，“沈小姐不配合我們檢查，說你是她上司，非讓你走了才能查。”
    急診室忙得底朝天，除了沈渺還有很多病人。
    醫生沒耐心跟沈渺拉扯，直接把賀忱喊進來，“先生，您看看是您走，還是她真不查了。”
    沈渺呼吸一滯，立馬扭過頭閉上眼睛，逃避賀忱投來的質問目光。
    可她躺在靠門口的急診床上，動彈不得，根本無處可逃。
    賀忱畢竟是那樣的天之驕子，送她來醫院她沒說謝謝，卻字字句句都在趕他走。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一定覺得她不知好歹！
    “安排個全麵檢查，費用我會讓人繳上。”
    賀忱的嗓音冷得仿佛寒冬的夜晚。
    沈渺一激靈，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在看到急診室門口那抹離去的背影時，又憋了回去。
    給她安排了全身檢查後，賀忱走了。
    僅僅是一個背影，沈渺就知道賀忱在生氣。
    但是沈渺顧不上，她的心思都在肚子裏那個小的身上。
    “我懷孕了，有出血！”
    “快，先帶她去檢查。”醫生安排護士給沈渺做彩超，絮叨著，“怕懷孕的事情被上司知道？現在公司是不是都不人性化，懷孕了就麵臨被辭退……”
    等彩超期間，醫生先給沈渺做了個基礎檢查。
    “出血量不多，你這麽年輕，應該是沒問題，不用太緊張……”
    醫生靠肉眼判斷的，沈渺不敢相信，心依舊提著，等待做彩超。
    ——
    “賀總，警方已經介入調查，開車的人是個酒蒙子，撞完沈秘書後被人拉下車還打了架……”
    醫院大廳，林昭處理完事故匆匆趕過來，遇上剛從樓上下來的賀忱。
    他一五一十地匯報完，又遞上來兩樣東西。
    “這是沈秘書的東西。”
    育兒百科，幾個大字落入賀忱的眼中。
    賀忱眉骨一攏，莫名想到那晚深夜沈渺惡作劇一樣的朋友圈。
    他盯著那本書，靜默數秒才接過來，轉身回急診室。
    樓上，沈渺正在做彩超檢查。
    她掀開衣服，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任由醫生用儀器在她肚子上照來照去。
    “你的身體底子可真差，第一次產檢的時候胎兒各項指標勉強達標，怎麽這麽不小心還車禍了……”
    等待期間，醫生調了沈渺往年體檢報告和第一次孕檢報告。
    肉眼判斷所謂的一定不會有事，全部被推翻。
    “很嚴重嗎？”沈渺揪心，“無論如何，請你幫我保住這個孩子！”
    醫生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眶紅潤，語氣軟下來，“雖然沒我想的那麽好，但也沒你想的那麽壞，不幸中的萬幸，沒出大事，你看……”
    沈渺盯著儀器上的畫麵，醫生指給她看，一小片灰黑的圓輪廓，那就是孩子。
    她再三跟醫生確認著，“確定沒事？”
    “今晚留院觀察，隻要沒繼續流血，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出院，吃點安胎藥靜養一周。”
    醫生遞給她幾張紙。
    沈渺擦幹肚子上的透明液體，心底還是一陣後怕，“謝謝。”
    “不用客氣，應該的。”醫生一邊給她開具藥單，一邊閑聊，“你懷孕這事遲早瞞不住，再有兩三個月肚子大了，怎麽弄？”
    “到時候再說。”沈渺敷衍著。
    ‘啪嗒’
    門口一聲嘈雜，鞋盒與書齊齊掉落在一雙皮鞋旁邊。
    沈渺循聲看去，眸光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