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乏味與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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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季含漪身後的容春聽到這話,氣的身上都顫了顫。
這李明柔哪裏是聞不得海棠,她是根本見不得少夫人順心。
但凡瞧見少夫人和大爺的關係好了一些,她總要出些幺蛾子出來。
少夫人喜歡海棠,是從前夫人喜愛海棠,老爺便親手為夫人種了滿院,當初老爺與夫人也是因海棠結緣的。
海棠便是少夫人的寄托,當初卻因為李明柔的一句話,大爺就讓人將少夫人親手種下的海棠全拔了。
那一天,少夫人傷心的落淚求大爺留下一株,大爺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的還是讓人都拔了。
時隔快兩年舊事重提,不是在夫人的傷口上撒鹽麽。
季含漪側頭看向窗外。
她剛嫁來謝家那一年,她以為她會與謝玉恒如她母親和父親那般舉案齊眉的過一輩子。
畢竟謝玉恒清貴端方,她在許早前就聽過他正派的名聲。
他們說他身上有君子貴重的品性,不染於汙濁。
她種下海棠,也是以為自己能在這裏安安穩穩的過一生。
她親手種下的每一株花,都有她的盡心盡力。
如今窗外早已蕭疏,一眼看出去,唯有平整的白,再沒有一絲顏色。
季含漪回頭,眉目依舊從容。
她的確曾傷心了許久,沒有人安慰她,她更不能讓母親和外祖母也為她傷心,在夜裏獨自一人,傷口便自己愈合了,也不會再疼了。
指尖依舊微微的涼,茶水也暖不透全身,季含漪低低開口:“海棠哪裏都能見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緊不慢的話,讓李眀柔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沒想到她點到這個份上,季含漪還要死守著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不過是因為家道中落,便舍不得富貴了。
她從心底瞧不上這樣的人。
她來這一遭,本來也不是要給季含漪什麽臉麵的,她已經及笄一年,她等不及了。
李眀柔微微坐直了身子,眼底不再隱藏的袒露出輕視與倨傲:“你知道嗎,在你拿著婚書來找表哥的那一年,本來我姨母都已經開始打算讓我嫁給表哥了。”
“要不是你橫插來一腳,拿著十年前的婚書來,我如今已經是表哥的妻子了。”
“你嫁來謝家的這兩年,你也應該明白我在表哥心裏的位置。”
“你要是識趣的自請和離,我還能勸表哥和姨母給你一些賠償。”
說完李眀柔站起來,輕蔑的目光看向季含漪:“表嫂,你別不識趣。”
“你在雪中一夜表哥都沒有管你,難道你還不清醒麽?表哥一點都不在乎你。”
“人總要認清自己的位置,別太貪心了。”
簾子輕晃,細細的腳步聲遠去。
李明柔攏著袖子看著庭院裏未消融的雪,看著院子角落處那棵梨樹已長得高大,她嗬出口白氣,又笑了笑。
那棵梨樹是小時候她剛來謝府時,表哥與自己一起種下的,表哥說,隻要這棵梨樹還在,她便永遠是重要的。
他也永遠護著她。
她瞧不上季含漪。
因為季含漪不明白,不是她的,永遠也不是。
強求來的,也不是。
屋內的季含漪靜靜看著李眀柔的背影,回過視線又看到容春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笑笑拍拍她的手,讓她先去準備熱水沐浴。
熱水洗去她身上的寒氣,泡了許久,身上才覺得暖起來。
容春擔憂的小聲道:“在雪天裏等了一夜,還吹了那麽冷的風,夫人八成是寒了,要不還是請郎中來瞧瞧吧。”
季含漪忍不住喉間的癢意,又咳了幾聲,再嗯了一聲。
郎中很快來看了診,眉頭緊皺,歎息:“夫人的身子哪經得住這樣的寒,風寒也是要人命的。”
旁邊容春紅了眼眶,季含漪安慰著容春:“一場風寒罷了,你別擔心。”
容春抹淚:“少夫人從前哪裏有過這樣的委屈,淋了場細雨,老爺夫人便心疼的不行。”
“何況是吹了一夜的雪。”
季含漪的指尖一頓,又輕輕歎息一聲:“容春,今非昔比了。”
季家已經家道中落,身後無人,便不能指望有人能夠來心疼。
這時候外頭又有婆子要進來傳話,那是大夫人身邊的婆子,許是也知曉了昨夜的事情,送了些補身子的補藥,讓季含漪這兩日好好養著,不用去她那兒問候。
季含漪收下,也道了謝意。
等那婆子走後,又讓容春將送來的東西都拿下去放好。
她雖家道中落,但從前的日子亦是金貴的,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最好,那送來的東西瞧著是燕窩魚翅,不過都是次品。
季含漪也沒什麽想要計較的,謝家畢竟清流,祖上都是進士出仕,規矩禮儀都重,更不會將事情扯得太難看,但規矩之下的敷衍與浮於表麵,謝家的大夫人是最深諳的。
夜裏謝玉恒回來的時候,一進內屋時便聞到一股藥味,他冷清的眉間微蹙。
他走進去,季含漪靠在床塌上,從前總是一絲不苟挽起來的長發,此刻鬆散的落在她肩頭,低垂細眉下的容色稍有些蒼白,又添了兩分孱弱的書卷氣。
屋內並沒有點明亮的燭火,暖色鋪在她身上單衣上,她指尖的書在他進來的那一刻就合上了,放在了枕邊。
這是謝玉恒第一次在夜裏回來看到季含漪躺在榻上,也是第一回他進來的時候,她沒有迎出來,再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為他更衣。
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本不需要她做那些事情,冷清眉眼看著床塌上的人:“今日明柔來看你,你將她趕走了。”
簡單陳述的話,冷冷清清的語氣,音調沒有起伏。
或許是他在大理寺呆的久了,即便這樣陳述的語調,聽起來也像是在審問。
現在他來先興師問罪的說了這樣一句,看來是先去李明柔那裏了。
李明柔用盡手段在自己麵前證明謝玉恒最牽掛她,她也的確是做到了。
季含漪揉了揉眉間,這樣重複的興師問罪,她隻覺得淡淡厭倦與乏味。
她對謝玉恒也感覺到了厭倦與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