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最後一個,也是獨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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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到這裏的時候她微微一頓。
原來謝玉恒真的不再重要了,他這樣的質問,她連難過都沒有。
那個她記憶裏溫潤如玉的謝玉恒,那個在曾對她許諾不在意她家道中落,依舊會來提親的謝玉恒,那個外人口中清正君子的謝玉恒,留在她心裏的最後一絲溫度都已經散去。
她隻是稍一失神,就又聽到謝玉恒低低的聲音:“含漪,你應該學學明柔如何沉心靜氣。”
“而不是困於後宅,整日隻知道爭風吃醋。”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又走了出去。
季含漪靜靜看著謝玉恒的背影,又淡淡收回視線拿起了手上的書冊。
嫁入謝家三年,她盡心盡力為他打理好後院,安排好他所需的每一樣東西,讓他從未為瑣事分過心
,即便婆母偶爾苛責刁難,她也從未與他開口過。
夫妻一場,她自問盡心盡力,卻換來他一句爭風吃醋。
也罷了,他的心始終是偏的。
容春站在季含漪身邊,小聲道:“這幾年少夫人與大人之間一直有誤會,要不奴婢叫大人回來,少夫人與大人解釋兩句吧。”
“那表姑娘慣會在中間挑撥離間,日子長了,不就更離心了?”
季含漪捂著唇咳了兩聲,她目光落在書冊上,又搖頭:“不必了。”
她從前解釋過,解釋過千萬遍,他不信,到如今,這不過是一場被風雪吹亂的宴席,即便解釋清楚,也是一桌狼藉,再恢複不了原貌。
他信不信,再不重要了。
她亦看明白了自己,若是在雪裏時是她對謝玉恒徹底心冷,那剛才對謝玉恒產生的那瞬間厭煩讓她清醒過來,她對謝玉恒,連夫妻情分的喜歡都煙消雲散。
早上起來的時候,謝玉恒已經在屋內穿戴。
季含漪看去一眼,又去一邊的架子上梳洗。
這是兩人常見的場景,謝玉恒很少會睡在她屋內,他公務繁忙,案子卷宗他每一個都要問心無愧,事無巨細。
有時候謝玉恒回來,季含漪也見不到他一眼,唯有早上梳洗時,兩人才有片刻交集。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季含漪沒有如往常那樣去謝玉恒的身邊為他穿衣,為他熏香,為他遞熱巾。
謝玉恒很快就收拾妥當,他要早早冒著風雪去早朝,一直都是先走。
但今日他走到簾子處,又回頭看向坐在銅鏡前,正讓丫頭梳頭的季含漪身上。
冬日的天色亮得很晚,屋內的燭燈明亮,在季含漪的身上投下一些燭影。
她端坐的很筆直,一頭烏法如瀑,娟秀的眉眼如江南女子秀美,耳畔一對翡翠耳墜,搖晃在她煙紫色的肩頭,又折射出細碎的光線。
嬌小婉約的身姿,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如天青色的雨霧。
他第一眼見她,原以為她是寬容大度的女子的。
屋內依舊有一股藥味,謝玉恒忽的開口:“我聽說雪大,馬車沒能及時接你,你困在了雪裏一夜。”
季含漪有些詫異的看向謝玉恒,想開口時,一聲咳嗽又溢了出來。
她捂著唇咳了幾聲,又才看向謝玉恒,帶著些微沙啞,眉目依舊:“沒什麽要緊的,不過多等了一會兒。”
謝玉恒聽著那聲明顯壓抑著的咳聲,又看著季含漪細白指尖落在唇邊的帕子,上頭繡著一朵粉色的栩栩如生的海棠。
他靜靜看著她,心頭湧起股莫名情緒。
往前的時候,季含漪總會計較。
一遇到李明柔的事情,她細枝末節都會計較。
但這次她好似異常的安靜,安靜的連提起都不曾。
謝玉恒抿抿唇,聲音低了些:“這次的事是我沒顧慮周全,待會兒我讓管家給你送一匹蜀錦來。”
季含漪聽到蜀錦時,稍微怔了一下。
原謝玉恒還記著這樁事。
她嫁來謝府的第二年,謝玉恒破了一樁陳年懸案,上頭聖上賞賜,其中便有兩匹蜀錦。
賞賜送來的那天,全府裏喜氣洋洋的,她坐在其間,也為謝玉恒高興。
那天,那兩匹蜀錦,謝玉恒當著眾人的麵,一匹送去了他母親那裏。
旁人以為另一匹會給她時,但謝玉恒給了李明柔。
他沒有給任何理由,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那一回,季含漪問他為什麽。
但謝玉恒隻是用淡淡不耐煩的眼神看她,仿佛她在無理取鬧,更不肯給她一個哪怕敷衍的解釋,就直接去了書房。
季含漪張了唇,她其實想說不用了。
她在意的其實從來也不是那匹蜀。
她在意的隻是為什麽她的夫君,從來都不曾在意過她的感受。
那一次後,謝府連下人都曾對她露出過輕視的眼神。
他們更明白了,她不得謝玉恒的喜歡。
她沒犯任何錯,但人人都是見風使舵的。
他是謝家宗子,旁人都是跟著他的一舉一動和喜好行事的。
但季含漪說不用的話還沒說出來,謝玉恒已經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他覺得這是他天大的恩賜與補償了。
季含漪看著那晃動的簾子,歎息一聲,視線重新回到銅鏡前,挑了一根素淨的玉釵,落在了發間。
上午時那匹蜀錦管家倒是很快送來了。
管家送來的時候,笑著說了兩句恭維話:“這是今早大爺走前特意吩咐的,少夫人這裏獨一份呢。”
獨一份的東西,其實是該有的人都有了,她隻是最後一個罷了。
最後一個,也是獨一份的。
季含漪也沒看一眼,她早就沒在意這匹蜀錦了,隻讓容春收下又拿去庫房放著。
總歸這匹蜀錦和離後她不會帶走,更不會用。
她在院子裏養了兩三日,風寒好了些,咳嗽也隻是夜裏會咳一會兒。
這兩日裏謝玉恒沒回來,聽說他手上有棘手的案子,一整日就留在了衙門裏。
季含漪本也不知曉,是婆母身邊的婆子過來與她說的,讓她這兩日夜裏不用等。
她是謝玉恒的妻,但她知曉的關於謝玉恒的所有事情,都隻會是最後一個。
他去京外辦差,送來的家書裏,從來也不會有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