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永遠都不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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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含漪看謝玉恒的模樣,便知曉他定然是知曉他母親病了,連衣服也未來得及換,便先去看了他母親。
    但他這會兒過來,是記得她今早的話麽。
    季含漪想著,正想讓屋內丫頭都退下去說和離的事情,隻是還未開口,謝玉恒卻已經先冷著臉出了聲:“我母親病重,我回來時隻見明柔一人在我母親身邊照顧,你身為長媳,你就是這般怠慢婆母的?”
    “明柔自來身子不好,你怎麽忍心讓她一人在那裏照顧?”
    季含漪一頓,蹙眉看著謝玉恒:“我沒有怠慢,我上午知曉婆母病重便……”
    季含漪的話被謝玉恒抬高的聲音打斷,她抬頭,看到的是謝玉恒滿目失望的眼神:“含漪,謝家沒有對不住你的。”
    “我更沒有對不住你。”
    “可你非要讓所有人都覺得對不住你,你才滿意是不是?”
    季含漪怔怔,搭在小案上的纖白手指滑落在腿上,袖口微皺,墨色滴落在信紙上,她開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謝玉恒眉眼冷疏,失望依舊:“你不過覺得那天夜裏我沒有先帶你回來,你便處處針對明柔,這兩日亦與我置氣。”
    “你有不滿的可對我說,何必又要在我母親病時這般鬧?”
    “你知不知道,直到這會兒,都是明柔在我母親身邊照顧著。”
    季含漪明白了,壓著心裏湧出來的酸澀,她看著謝玉恒:“你覺得我現在沒有在婆母身邊照顧,是我在與你賭氣?”
    謝玉恒失望的看著季含漪:“有沒有賭氣,你心裏明白。”
    “隻是你這般性情,往後怎麽做當家主母?怎麽管理好後宅。”
    “我雖公務繁忙,但你嫁來,謝家可曾虧待過你一分,我母親可虧待過你一份?”
    “含漪,你這是不孝,是不知恩情。”
    外頭端方冷清的謝玉恒,人人都說他是天上月,芝蘭玉樹,瑩潤如玉,可誰知他最是明白如何用針刺人心的。
    季含漪看著站在眼前的人,在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婚事時,他曾給過她片刻的安穩與溫暖。
    新婚那些日,他也曾對她露出過柔情,他們也曾有過短暫的舉案齊眉。
    他們是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了如今麵目全非的地步的。
    她不知道。
    或許是在一個又一個誤會下,一個又一個他的偏心下。
    他們的關係不是被李眀柔挑撥的,是他至始至終眼裏隻有李眀柔。
    她唯苦澀,既如此,和離也好。
    或許當年她便不該拿著婚書去找他,她及笄半年,謝家也遲遲不來,其實她那時候就該看清了,竟還在心底存了一絲幻想。
    爭吵怨懟與指責,早已失去了任何意義,
    季含漪深吸一口氣,讓屋內的丫頭都出去,又讓容春去將她寫好的和離書拿來。
    最後她看向謝玉恒:“我不管你怎麽想我也罷,我身為謝家兒媳,該我做的,我始終會做好。”
    “即便你指責我,我也問心無愧。”
    謝玉恒閉了閉眼,眉間蹙起,聲音歎息:“含漪,你總說我不向著你,可你讓我怎麽向著你?"
    “明日我會去母親那裏為你解釋,你一早也去母親那裏賠罪,這回你太過任性,便扣你月例與抄寫佛經,好好修身養性。”
    他說完這話,轉身便要走。
    季含漪忙叫住他:“你先別走,我還有事與你說。”
    謝玉恒頓住步子,回頭看著季含漪,眼神晦暗:“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說著他臉色複雜的皺眉,低聲道:“含漪,這件事沒有商量。”
    “我不會幫你。”
    要出口的話始終沒來得及說出來,季含漪看著那晃動的簾子,還有那頭也不回的背影,怔了怔,又低頭看向手上卷好的和離書。
    她苦笑,她聽明白了,看來他知曉了她表哥的事情,他竟以為她會求他表哥的事情。
    雖早知他不願幫,但親耳聽來,還是覺得微微刺心。
    披在肩頭的粉色外衣落下來,素挽的長發盡數落到了肩頭一邊,白淨的臉頰上帶著些疲倦的病色,卻在朦朧紗燈下溫婉如煙雲。
    容春忙過來為季含漪將落下的外裳披上,又難受道:“大爺是誤會了才說的氣話,隻要少夫人解釋了就好了,大爺一定能聽的。”
    季含漪撐著額頭,將手上和離書遞給容春拿去放好,又低低看著潔淨信紙上的那一點墨跡,那是一塊永遠也擦不掉的傷疤,永遠都不能恢複如初。
    永遠都不會好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季含漪起身時才知謝玉恒早上也沒有過來,隻是讓下人來拿了他的衣物往前院書房去了。
    季含漪便明白了,謝玉恒大抵是又會很長時候不會回院子來。
    她倒是沒覺什麽,身邊的容春卻是一臉的擔憂:"要不少夫人早點與大爺解釋清楚吧。"
    季含漪低頭將手裏的藥喝完,又將空碗放到容春的手上,低聲道:“我現在想,其實到了如今,即便他聽了我的解釋又能如何呢?”
    “這回聽了,下回就會聽了麽?”
    容春怔然聽著季含漪的話,自己竟然揪痛起來。
    她眼裏含著淚,又沙啞道:“我聽說大爺已經給表姑娘相中了人家,明年開春就要定親了。”
    “等表姑娘嫁人了,沒有她在中間挑撥,那時候大爺定然就能知道少夫人的好了。”
    季含漪歎息一聲沒說話,看著窗外燈籠下的暗影,又撐著扶手站起來。
    謝玉恒一大早就去拜見母親,林氏靠在床頭,見著進來的謝玉恒歎息道:“你早些去上值就是,不用擔心我。”
    謝玉恒走到母親麵前,抿了抿唇又低聲道:“含漪沒有照顧好您,我已經說過她了,您別太過怪她。”
    林氏抬頭看向謝玉恒,無奈道:“我哪兒會怪她什麽,她其實照顧我也算盡心的。”
    “昨日一直是她在我身邊照顧著,萬事親力親為的,我都看在眼裏。”
    “下午時我睡了,醒來聽我身邊的婆子說她後頭臉色不好,險些暈了過去,還是下人扶著才沒倒。”
    “正好明柔過來瞧我,她才離開的。”
    說完林氏歎息一聲:“她風寒還未好,又來照顧我,倒也是難為她了。”
    又問謝玉恒:“你可看過她了,她好些了沒有?”
    “我聽管家說,郎中說她病的厲害,咳了好些天了。”
    謝玉恒一頓。
    他昨夜回來的時候,隻見明柔在這裏照顧,那時候母親還睡著,明柔也沒說季含漪先在母親這裏照顧,便以為季含漪沒來。
    又想起昨夜回院子時見到季含漪臉上的蒼白,他的心裏微微一頓。
    她病了好些天,他一句關切話也未與她說過。
    耳邊又傳來母親低低的聲音:“不管怎麽說,我雖也並不太滿意她嫁給你,也知曉你也不喜歡她。”
    “但當初是你說她拿了婚書來,於情於理應該娶她。”
    “且這三年她做的也算好,處處盡心,在外也樣樣得體。”
    “雖說她家落魄,謝家也指望不上她能對你仕途有什麽幫助,但既娶了,也就罷了。”
    “不說其他的,讓她早些生下長子也好。”
    “將來若是你當真依舊不喜歡她,你要納妾,我也不說你什麽。”
    “但按照規製,嫡妻生下長子,家族才會和睦,也不影響你名聲。”
    謝玉恒張張唇,半晌又道:“我會信守當初的承諾,不會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