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客廳的水晶吊燈折射出暖黃的光，牆上的歐式掛鍾時針穩穩指向九點半，鍾擺輕輕晃動，與電視裏喜劇電影的笑聲交織在一起，織成一片看似熱鬧的夜。
    薑了了、柴靈孀和陸瑾尤三人陷在柔軟的沙發裏，沙發扶手上搭著幾條隨意丟棄的毛毯，茶幾上散落著空了一半的可樂罐和打開的堅果盒。
    陸瑾尤手裏捏著一片番茄味薯片，剛塞進嘴裏就被電影裏的橋段逗得仰頭笑，薯片渣順著嘴角落在深色衛衣上也毫不在意；柴靈孀則蜷在沙發一角，腿上蓋著毛毯，每到精彩處就拍著沙發扶手吐槽，“這男主也太傻了吧，明明轉身就能看見女主！”
    可這份熱鬧卻像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始終沒融進薑了了的世界裏。她手裏握著開封的黃瓜味薯片袋，指尖把包裝袋捏得皺起，袋口的薯片卻一片未動，甚至還保持著剛打開時的整齊排列。
    她的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畫麵裏的人物笑得前仰後合，她的眼神卻空茫得很，耳邊反複回響的不是台詞，而是白天陳昊那句帶著試探的話——“柴小姐，巢漫閣的人都沒事吧？”
    那句話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她心裏，拔不出來，還總在不經意間硌得她心慌。明明已經安排了高強和陳偉暗中去查陳昊的行蹤，可等待結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熬一鍋沒有盡頭的粥，焦慮順著鍋底的熱氣不斷往上冒。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陸瑾尤，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眼角眉梢都沾著笑意，連發絲都透著放鬆。
    想問的話在喉嚨裏滾了好幾圈，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太清楚陳昊在陸瑾尤心裏的分量了——那是一起從底層摸爬滾打、一起出道的兄弟，是在他被嘉添傳媒霸淩時，唯一陪著他、安慰他的人。
    在陸瑾尤眼裏，陳昊就是“靠譜”和“信任”的代名詞，自己突然問出懷疑的話，會不會像故意挑撥離間？
    這念頭像藤蔓一樣纏得她難受，連呼吸都覺得有些滯澀。她無意識地攥緊了薯片袋，包裝袋發出輕微的“窸窣”聲，恰好被陸瑾尤的餘光捕捉到。
    陸瑾尤認識薑了了幾個月，她心裏藏沒藏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往常一起看電影，她總能比誰都笑得大聲，吐槽也最犀利，可今天卻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連眼神都沒聚焦。
    他把手裏剩下的薯片隨手放在茶幾的玻璃盤裏，身子微微向前傾，又坐直了些，刻意放柔了語氣，卻還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嚴肅：“了了，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就直接說。咱們認識這麽久了，怎麽還跟我客氣上了？”
    柴靈孀原本正笑著往嘴裏塞薯片，聽見陸瑾尤的話，也瞬間收住了笑容，剛碰到嘴唇的薯片又被她放回包裝袋裏，指尖還蹭到了一點橙黃色的調料粉。
    她側過頭看向薑了了，眼裏滿是擔憂，連聲音都比平時急切：“對啊了了，你到底怎麽了？從今天康複宴回來，我就覺得你不對勁，老是盯著一個地方發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帶著真切的關心，薑了了心裏那點猶豫突然就消散了。她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眼神變得嚴肅，直直看向陸瑾尤，一字一句地問道：“陸瑾尤，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陳昊會對你使壞嗎？”
    這話一出口，客廳裏瞬間安靜下來，連電視裏的笑聲都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陸瑾尤明顯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顯然完全沒料到薑了了會問這個問題。
    他張了張嘴，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隨即失笑，語氣裏帶著一絲無奈和篤定：“了了，你這是想多了。我和陳昊幾乎是穿一條內褲的關係，當初我被嘉添傳媒的人堵在廁所裏欺負，是他衝進來替我擋了好幾下。這麽多年，他從來沒跟我紅過臉，更不可能對我使壞的！”
    薑了了早就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陳昊的偽裝太好，好到連她自己，在今天聽到那句問話之前，都一直覺得陳昊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可自從陳昊在康複宴上，看似不經意地問起巢漫閣的人，她心裏那根懷疑的弦就被撥動了，之後的疑慮像瘋長的藤蔓，短短幾個小時就爬滿了整個心房。
    她想起當初陸瑾尤去參加陳昊的回國宴，結果莫名中了媚藥；想起那時候自己急著去看陸瑾尤，陳昊卻以“他需要休息”為由，把自己攔下；還有這次，陸瑾尤才跟陳昊提起，柴靈孀帶他去巢漫閣解毒的事，沒過多久，辛杵就得知消息。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都是巧合，可湊在一起，卻透著說不出的蹊蹺。
    可她也清楚，現在沒有任何實際證據，就算自己把這些疑慮都說出來，陸瑾尤也不會相信，甚至可能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她心裏歎了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故意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可能真是我多心了吧。不過陸瑾尤，你還是要記住我的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對對！”薑了了的話剛說完，柴靈孀就立刻跟著點頭，語氣急切地附和，“了了這句話我舉雙手讚同！有時候就是因為太信任，才容易出問題。”
    陸瑾尤看著眼前兩個女孩一臉認真擔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抬手，輕輕摸了摸薑了了的腦袋，指尖觸到柔軟的發絲，語氣輕柔且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寵溺：“知道了，我聽你的，多留個心眼。”
    這個看似無心的舉動，卻像一顆小石子，突然投進了柴靈孀的心湖裏。她臉上的擔憂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極淡的暗淡，快得讓人幾乎抓不住。
    她垂下眼，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薯片調料粉，心裏默默告訴自己：柴靈孀，陸瑾尤喜歡了了，你不是從帶著不懷好意的心思接近他的時候，就知道了嗎？可為什麽，心髒還是會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隱隱作痛呢？
    薑了了的餘光恰好瞥見了柴靈孀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暗淡，心裏瞬間就明白了——她這是吃醋了。她趕緊往後退了退，避開陸瑾尤的手，故意板起臉，語氣嚴肅地說：“陸瑾尤，以後別老摸我腦袋了，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對了，你們倆繼續看電影吧，我有點困了，先去睡覺了。”
    說完，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更尷尬，也怕柴靈孀更不自在，於是轉身就朝著樓梯口快步跑去，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樓梯拐角處。
    陸瑾尤被薑了了這突如其來的急促舉動整得一臉蒙圈，他舉著還沒放下的手，愣在原地，腦子裏滿是問號：自己剛才做錯什麽了嗎？怎麽說走就走了？
    柴靈孀原本暗淡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疑惑，她看著樓梯口的方向，又看了看陸瑾尤，客廳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連電視裏的笑聲都顯得有些突兀。
    還是陸瑾尤先打破了這份沉悶。他收回手，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看向柴靈孀，聲音都比平時輕了幾分，帶著點小心翼翼：“那個……這電影，咱們倆還繼續看嗎？”
    柴靈孀看著他這副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剛才心裏那點暗淡和失落，瞬間就被這聲笑衝散了。
    她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都快溢了出來，語氣爽快地回複：“當然要繼續看啊！剛才那段我還沒看明白呢，正好倒回去再看一遍。”
    陸瑾尤見她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也鬆了口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伸手拿過遙控器，把電影倒回剛才的片段，兩人又像之前那樣，一邊吃著薯片，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電影裏的人物——“你看他剛才那個表情，明明就是裝的！”
    “我覺得女主這裏應該直接揭穿他，太能忍了！”
    客廳裏的笑聲又重新響了起來，溫暖的燈光映在兩人臉上，滿是輕鬆愜意。而躲在二樓樓道拐角處的薑了了，聽到樓下傳來的笑聲，悄悄探出頭往下看了一眼，見兩人相處得依舊和諧，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輕輕踮著腳，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心裏那份因為陳昊而起的焦慮，似乎也因為眼前這幅平和的畫麵，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