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賭場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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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淩晨三點,城市像頭疲憊的巨獸沉睡著,主幹道上不見人影,隻有路燈昏黃的光暈在柏油路上鋪出長帶。但市中心那棟不起眼的寫字樓地下三層,卻是另一番人間——地下賭場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幾十盞水晶燈折射出刺目的光,將每張賭桌都照得纖毫畢現。
人聲鼎沸,骰子撞擊瓷碗的脆響、籌碼落桌的悶響、贏錢的狂喜嘶吼與輸錢的懊惱咒罵交織在一起,匯成一股喧囂的洪流,幾乎要掀翻頭頂的混凝土樓板。
程苟褪和高秦壽擠在最熱鬧的一張賭桌前,兩人後背的襯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單薄又狼狽的輪廓。
程苟褪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腹沾滿油膩的汗液,他下意識地在褲腿上蹭了蹭,目光死死黏在賭桌上那堆碼得整齊的籌碼上——那是他和高秦壽最後的家當,是變賣了房子、抵押了車子,甚至借遍了所有親友後湊來的全部積蓄。
“最後一把了,拚了。”高秦壽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他攥著籌碼的手指關節發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孤注一擲的瘋狂,沒有退路,也不能有退路。
他們深吸一口氣,同時將籌碼推到“大”的區域,動作整齊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周圍的賭徒見狀,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低聲議論著這兩個“不要命”的家夥,更多人則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搖骰子的荷官。
荷官是個麵無表情的中年男人,手指修長而穩定,他抓起三枚骰子,在瓷碗裏輕輕一拋,骰子在碗中飛速旋轉,發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這聲音在程苟褪和高秦壽聽來,卻像是催命的符咒,每一聲都敲在他們緊繃的神經上。兩人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隻晃動的瓷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仿佛這樣就能用意念操控骰子的點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周圍的喧囂似乎也淡去,隻剩下骰子旋轉的聲音。終於,荷官手腕一沉,瓷碗穩穩扣在桌麵上,骰子滾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隻碗上。荷官緩緩抬起瓷碗,三枚紅色的骰子靜靜躺在碗底,六個紅點清晰可見——三個六,豹子!
“三個六,豹子通殺——!”荷官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像一道驚雷,在程苟褪和高秦壽耳邊炸開。
兩人渾身一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雙腿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若不是旁邊的賭徒扶了一把,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程苟褪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堵著一團棉花,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有氣無力的話:“完了,全完了……”
他的聲音嘶啞幹澀,帶著濃濃的絕望,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卻又被他強忍著咽了回去。高秦壽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手插進淩亂的頭發裏,用力抓扯著,嘴裏反複念叨著:“我也全完了……我把全部家當都賭進去了……這下真的一無所有了……”
周圍的賭徒見兩人輸得徹底,有的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有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繼續投入到下一場輸贏博弈中。
沒人在意這兩個失敗者的絕望,在這個以金錢為尊、輸贏定生死的地下世界裏,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上演。
程苟褪和高秦壽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盯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地板被擦得光亮,倒映出他們狼狽不堪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手下的低聲簇擁,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走到了他們麵前。
男人約莫四十多歲,身材臃腫,肚子像個圓滾滾的皮球,緊緊裹在昂貴的黑色西裝裏。他脖子上掛著一條大拇指粗的金鏈子,走路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格外紮眼。
在他身後,站著兩個身材高大、麵色冷峻的手下,其中一人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箱子,箱子沉甸甸的,一看就裝著不菲的東西。
程苟褪和高秦壽聞聲抬頭,目光呆滯地看向來人,大腦一片空白。這個男人,他們再熟悉不過——江鶴,這座地下賭場裏最有名的高利貸放貸人。
不同於其他高利貸的凶狠貪婪,江鶴的利息總比同行低那麽一點,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身家,隻知道他從不缺現金流,放高利貸似乎隻是為了圖個名氣和樂子。
江鶴平日裏對手下、甚至對那些按時還錢的借貸者還算寬厚,但圈子裏人人都知道,他對付欠債不還的人,手段狠辣程度堪比傳說中的狠角色辛杵,輕則斷手斷腳,重則人間蒸發。
高秦壽率先反應過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他連忙湊到程苟褪耳邊,壓低聲音,語氣裏滿是驚慌:“江鶴怎麽會來找咱們?咱們沒欠他的錢啊!”
程苟褪也懵了,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打顫。他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襯衫,臉上擠出一絲諂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說道:“江、江老板,您親自來找我們,是有什麽吩咐嗎?”
江鶴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卻十分爽快,沒有絲毫拐彎抹角:“剛剛我手下在旁邊看了你們半天,知道你們輸得底朝天了。”
他頓了頓,側頭示意了一下手下手裏的黑色箱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裏麵是一千萬現金,你們倆一人一半,五百萬。”
程苟褪和高秦壽瞳孔驟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五百萬?這個數字像一道強光,瞬間驅散了他們心中的絕望,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狂喜和一絲不敢置信的遲疑。
“我的規矩,你們應該早就聽說過,甚至能倒背如流了吧?”江鶴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利息還是老樣子,比別人低,但是還款日一到,必須連本帶利還清,少一分都不行。”
他看著兩人心動的模樣,繼續說道:“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麽拿著這五百萬,回到賭桌上,把輸的錢連本帶利贏回來;要麽,就這麽灰溜溜地離開,從此過著一無所有、勒緊褲腰帶的日子。機會隻有一次,給你們兩分鍾考慮。”
話音剛落,程苟褪和高秦壽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鍋,飛速運轉起來。輸光所有家當的絕望還在心頭縈繞,而五百萬的誘惑就擺在眼前,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們太想贏回來了,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了,賭徒的僥幸心理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隻要再贏一次,隻要抓住機會,不僅能還清江鶴的錢,還能東山再起!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答案——瘋狂的執念和孤注一擲的決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我們賭!”
江鶴聽到答案,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逞,心中暗自得意:老板果然深諳人心,這兩個家夥,這麽快就上鉤了。
他迅速收斂了神色,看向身邊的手下,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違抗的嚴肅:“把準備好的欠條拿出來,讓他們按個手印,然後把錢給他們。”
“好的,老板。”手下恭敬地應了一聲,從貼身的衣服內兜裏掏出兩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欠條,分別遞到程苟褪和高秦壽麵前。
欠條上的條款清晰明了,借款金額、利息、還款日期,一目了然。程苟褪和高秦壽此刻早已被翻本的念頭衝昏了頭腦,連看都沒仔細看一眼,就毫不猶豫地輕輕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將鮮紅的指印按在了欠條上,然後飛快地將欠條交還給手下。
程苟褪迫不及待地從手下手裏接過那個黑色的金屬箱子,箱子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觸感透過掌心傳來,卻讓他感到無比的踏實和興奮。
他緊緊抱著箱子,仿佛抱著全世界,眼底閃爍著貪婪而狂熱的星光,篤定自己一定能靠著這五百萬逆風翻盤。高秦壽也湊了過來,目光緊緊盯著箱子,臉上滿是同樣的篤定和急切。
兩人連忙轉過身,對著江鶴露出諂媚的笑容,連連道謝:“謝謝江老板!謝謝江老板!您真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江鶴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兩人立刻像是得到了特赦,抱著箱子,擠開圍觀的人群,一頭紮進了賭桌中央,生怕晚一秒就會錯失翻本的機會。
看著他們迫不及待、近乎癲狂的背影,江鶴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壞笑。他再次看向身邊的手下,語氣瞬間變得狠厲刺骨:“找人把他們兩個盯緊了,寸步不離。還款日一到,要是還不上錢,不用多廢話,直接做掉,手腳幹淨點,別留下痕跡。”
手下聞言,渾身一凜,絲毫不敢怠慢,立刻恭敬地低下頭,決絕地點了點頭:“好的,老板,我明白,保證辦妥。”
江鶴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地下賭場深處的辦公室走去。穿過喧囂的賭廳,推開一扇實木門,他走進了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辦公室內裝修奢華,與外麵的混亂喧囂截然不同,真皮沙發、紅木辦公桌,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
江鶴反手輕輕帶上門,將外麵的喧囂隔絕在外。他迅速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撥通了一個沒有備注姓名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江鶴臉上的狠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諂媚和恭敬,連聲音都放低了八度:“老板,事情辦好了。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給程苟褪和高秦壽一人貸款了五百萬,他們已經回賭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一道冰冷刺骨、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了過來,像是來自地獄深處:“做得很好。一會我會把一千三百萬打到你卡裏。”
頓了頓,那道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兩個人,後續就交由你處理了。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關於他們的消息,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老板您放心!”江鶴連忙點頭哈腰,語氣恭敬到了極點,“我已經安排手下盯著他們了,一旦還不上錢,保證處理得幹幹淨淨,我江鶴辦事,您絕對放心!”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掛斷的聲音。江鶴收起手機,臉上的諂媚笑容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疑惑。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真是奇怪,就程苟褪和高秦壽這兩個不起眼的小賭徒,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竟然有人願意花一千三百萬,就為了要他們的命?”
不過,這個疑惑隻是在他腦海中停留了片刻,就被金錢的誘惑衝淡了。他兩手對搓著,眼睛裏泛著貪婪的光芒,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管他呢,反正我又輕輕鬆鬆賺了三百萬,其他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
說著,江鶴走到寬大的真皮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去,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裏,臉上的笑容幾乎要溢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