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崖下的森林遠比王誌想象的茂密。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樹幹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散發著潮濕的氣息。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落在鋪滿落葉的地麵上，如同碎金般閃爍。
    與中域的迷霧森林不同，這裏沒有彌漫的瘴氣，也沒有潛伏的殺機。空氣中飄蕩著清新的草木香，偶爾能聽到清脆的鳥鳴與潺潺的溪流聲，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王誌找了一處背風的巨石，盤膝坐下，運轉功法調息。肩膀上的傷口在道嬰之力的滋養下漸漸愈合，隻是那股空間亂流殘留的冰冷氣息，還需要些時間才能徹底驅散。
    他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到一陣輕微的窸窣聲。
    睜開眼時，隻見三隻通體雪白的小兔子正蹲在不遠處，睜著紅寶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這兔子比尋常野兔大上一圈，頭頂長著兩隻小巧的犄角，犄角上還纏繞著淡淡的靈氣。
    看到王誌睜眼，兔子們非但沒有受驚逃竄，反而其中一隻膽子大的，竟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麵前，前爪捧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紅果，遞到他手邊。
    王誌微微一怔。
    在中域，別說主動親近人類，就算是普通妖獸，見了修士也多半是避之不及，更別提這種帶著靈智的異獸了。
    他認出這紅果是“赤靈果”，雖算不上珍品，卻有靜心安神的功效。他輕輕接過赤靈果，對著小兔子溫和一笑：“多謝。”
    小兔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晃了晃腦袋，隨即與另外兩隻兔子一起，蹦跳著鑽進了草叢，消失不見。
    王誌看著手中的赤靈果，心中泛起一絲暖意。看來東域的妖獸，確實與中域不同。
    休息片刻，他起身繼續前行。沿途遇到的妖獸越來越多：有拖著蓬鬆尾巴、在樹枝間蕩來蕩去的鬆鼠，見了他便停下動作，用爪子朝他比劃著方向；有趴在溪流邊飲水的梅花鹿，鹿角上頂著含苞待放的靈花，看到他時竟微微頷首，像是在行禮；甚至還有一隻體型龐大的黑熊，正坐在一塊岩石上，用爪子笨拙地采摘樹上的野果，見王誌路過，還咧開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遞過來一串紫瑩瑩的漿果。
    王誌一一謝過，心中愈發肯定秦長老的話——東域的妖獸，大多依附於龍族生存，受龍族規矩約束，性情溫順，與人類極少發生衝突。
    “不知這些妖獸是否知道龍族的蹤跡？”王誌心念一動，攔住了一隻正搬運鬆果的小鬆鼠。
    他取出一枚療傷丹，用靈力托著遞到小鬆鼠麵前：“小家夥，你知道龍族在什麽地方嗎？”
    小鬆鼠歪著腦袋看了看丹藥，又看了看王誌，突然丟下鬆果，朝著森林深處跑去。沒一會兒，它領著一隻體型稍大、毛色偏棕的鬆鼠跑了回來。
    那棕鬆鼠對著王誌作了個揖，竟口吐人言，聲音尖細如童聲：“這位道友，是要去拜見龍族大人嗎？”
    王誌有些驚訝，這鬆鼠的靈智竟已達到能開口說話的程度。他點頭道：“正是。我受龍族聖女敖珠之邀，前來東域拜訪。”
    棕鬆鼠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指了指森林深處那片被濃鬱霧氣籠罩的區域：“龍族聖地在‘萬龍穀’，穿過這片‘迎客林’，再渡過‘歸海湖’，便能看到穀口的龍門。隻是……”
    它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猶豫：“萬龍穀常年被‘鎖靈霧’籠罩，非龍族或持有信物者，靠近便會迷失方向，甚至被霧中的幻境所困。道友可有信物？”
    王誌想起敖珠當初交給自己的那幅地圖，點頭道：“我有龍族聖女所賜的地圖，想來能證明身份。”
    棕鬆鼠鬆了口氣：“有聖女信物便好。隻是迎客林地域廣闊，道友若不熟悉路徑，很容易繞路。我讓族中子弟為你引路吧。”
    說罷，它對著周圍的樹林叫了幾聲，很快，數十隻鬆鼠從四麵八方聚集過來，在棕鬆鼠的吩咐下，有的爬上樹梢眺望，有的則在前方開路，形成了一支小小的向導隊伍。
    王誌心中感激，將手中的療傷丹遞給棕鬆鼠：“多謝相助。”
    棕鬆鼠接過丹藥，喜滋滋地收好：“道友客氣了。能為龍族貴客引路，是我們的榮幸。”
    有了鬆鼠們的指引，王誌的行進速度快了許多。他一邊趕路，一邊向棕鬆鼠打聽東域的情況。
    從棕鬆鼠口中得知，東域的妖獸等級森嚴，最頂層是龍族，其次是虎族、鷹族等幾個古老的族群，再往下便是它們這些靈智較低的妖獸。所有族群都受龍族管轄，遵守龍族定下的“不主動挑釁人類修士”的規矩，因此東域雖偏遠，卻比中域安寧許多。
    “隻是最近幾年，有些不對勁。”棕鬆鼠歎了口氣，“歸海湖那邊，時常能看到一些身披黑甲的怪人出沒，那些人身上的氣息很奇怪，冷冰冰的，還會抓我們族群的夥伴去做實驗……”
    王誌心中一緊：“黑甲怪人？是不是生有複眼，手持帶電光的武器？”
    棕鬆鼠連連點頭：“正是！道友見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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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王誌眼神沉了下來，“那些是噬星族的爪牙。看來他們不僅在中域活動，連東域也滲透進來了。”
    棕鬆鼠聞言，嚇得縮了縮脖子：“龍族大人已經派人去清理那些怪人了，隻是他們滑得很，像泥鰍一樣，抓到幾隻，剩下的就躲起來了。”
    王誌眉頭緊鎖。噬星族的滲透比他想象的更嚴重，看來聯合龍族的事，越發刻不容緩。
    就在他思索之際，前方帶路的鬆鼠突然停了下來，對著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吱吱叫著。
    棕鬆鼠上前查看一番，回頭對王誌道：“道友，前麵是‘迷霧沼澤’，穿過沼澤就能看到歸海湖了。隻是這沼澤裏的霧氣會迷惑方向，我們族群的子弟不敢靠近，隻能送你到這裏。”
    王誌順著它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前方的樹林盡頭，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升騰，隱約能看到下方是泥濘的沼澤地，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多謝你一路指引。”王誌對著棕鬆鼠拱手道謝。
    棕鬆鼠連忙回禮：“道友保重，過了沼澤，就能看到龍族的巡邏隊了。”說罷，便帶著族群子弟轉身離去。
    王誌深吸一口氣，運轉靈力護住周身，踏入了迷霧沼澤。
    正如棕鬆鼠所說，沼澤中的霧氣果然帶著迷幻之力，剛走沒幾步，王誌就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樹木的影子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怪物，耳邊還傳來若有若無的誘哄聲。
    “區區幻境，也想迷惑我？”王誌冷哼一聲，道嬰在識海亮起金光，識海中的幻象瞬間破滅。
    他拿出敖珠給的地圖，試圖按照地圖上的標記前行。可看著地圖上那些彎彎繞繞的線條，再看看周圍白茫茫的霧氣，他突然發現——自己又分不清方向了。
    地圖上標注的“向北直行三裏，左轉渡過淺灘”，在他眼裏，每個方向都像是北方，淺灘更是連影子都看不到。
    “該死，又迷路了。”王誌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他從小就是路癡，在熟悉的地方還好，一到陌生環境，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全靠別人指引。這次若不是有鬆鼠帶路，恐怕還在迎客林裏打轉。
    無奈之下，他隻能憑著大致的感覺，朝著霧氣最稀薄的方向走去。
    誰知走了半個時辰，非但沒看到歸海湖，反而腳下的泥濘越來越深，甚至隱約聽到了鱷魚的嘶吼聲。
    “不對，這方向肯定錯了。”王誌停下腳步，正想轉身，卻突然感覺腳下一沉，整個人朝著泥潭中陷去！
    “不好！”王誌連忙運轉靈力，試圖掙脫，可泥潭中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拉扯他，越是掙紮，陷得越深。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沼澤深處射來，纏繞住他的腰，猛地將他從泥潭中拽了出來！
    王誌被甩到一片幹燥的地麵上，驚魂未定地抬頭一看，隻見一隻通體金黃的巨鷹正落在他麵前，鷹首上站著一名身著青色戰甲的青年修士，修士腰間掛著一枚龍形令牌，眼神銳利如鷹。
    “你是什麽人？為何擅自闖入迷霧沼澤？”青年修士冷冷地問道，語氣中帶著警惕。
    王誌認出他腰間的令牌，知道是龍族的巡邏隊，連忙解釋：“在下王誌，受龍族聖女敖珠之邀，前來拜訪萬龍穀。隻因不慎迷路，誤入沼澤，還望道友見諒。”
    青年修士皺起眉頭：“聖女的客人？可有信物？”
    王誌連忙取出地圖：“這是聖女所賜的地圖，算是信物。”
    青年修士接過地圖，仔細檢查了一番，見地圖邊角確實有龍族特有的龍紋印記，臉色緩和了幾分：“原來如此。我是龍族巡邏隊隊長敖風，奉命在此巡邏。這迷霧沼澤是萬龍穀的外圍屏障，尋常修士根本無法通過，你能走到這裏，倒是有些本事。”
    他將地圖還給王誌，語氣帶著一絲疑惑：“不過……聖女的地圖上標注了清晰的路徑，你怎麽會走到沼澤深處？”
    王誌老臉一紅，含糊道：“這沼澤的霧氣太過詭異，一時失察，便走錯了方向。”
    敖風也沒多想，隻當他是被幻境所困，點頭道：“隨我來吧，我帶你去歸海湖，那裏有族人接應。”
    說罷，敖風縱身躍上巨鷹背部，對王誌道：“上來吧，飛行能快些。”
    王誌感激不盡，連忙跟著躍上鷹背。巨鷹一聲長鳴，振翅而起，朝著迷霧沼澤外飛去。
    坐在鷹背上，王誌低頭望去，隻見沼澤中那些看似平坦的地麵，其實都是薄薄的泥潭，下方布滿了暗坑與毒蟲，心中不禁一陣後怕。若不是敖風及時出現，他今天恐怕就要栽在這裏了。
    半個時辰後，巨鷹飛出迷霧，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廣闊無垠的湖泊出現在下方，湖水湛藍如寶石，與天空的顏色融為一體。湖麵上波光粼粼，偶爾能看到巨大的陰影在水下掠過，那是棲息在湖中的水族妖獸。
    湖對岸，一片被金色霧氣籠罩的山穀隱約可見，穀口處，兩座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石柱上雕刻著盤旋的巨龍，氣勢磅礴——正是萬龍穀的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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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就是歸海湖，渡過湖去，便是萬龍穀了。”敖風指著龍門的方向道。
    王誌心中一喜，總算快到了。
    就在這時，敖風腰間的傳訊符突然亮起，他取出一看，臉色微變：“聖女有令，讓我立刻帶客人去見她。”
    巨鷹加速飛行，很快便落在歸海湖邊的一處渡口。渡口停靠著一艘巨大的龍舟，舟身由千年鐵木打造，船頭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頭，散發著淡淡的龍威。
    “王道友，請上舟。”敖風領著王誌登上龍舟。
    龍舟上的龍族修士見敖風帶回一個人類，雖有些驚訝，卻並未多問，隻是按照敖風的吩咐，啟動了龍舟。
    龍舟破水而行，速度極快，兩岸的景色飛速倒退。王誌站在船頭，望著遠處的龍門，心中感慨萬千。從靈都到東域，曆經波折，終於要見到敖珠了。
    他卻不知道，此刻的萬龍穀深處，敖珠正對著一麵水鏡，眉頭緊鎖。
    水鏡中，赫然是王誌在迷霧沼澤中打轉的身影——時而朝著南方的毒瘴林走去，時而對著西邊的鱷魚窩比劃方向，最後甚至差點一頭紮進泥潭。
    “他……他這是在做什麽？”敖珠身旁的兩名師妹，敖雲和敖雪，忍不住開口問道，“地圖上明明標得清清楚楚，他怎麽像是在逛花園？”
    敖珠也是一臉疑惑。她交給王誌的地圖，是龍族特製的“引路圖”，不僅標注了路徑，還會隨著持有者的位置自動調整方向，就算是個傻子，按著地圖走也能找到萬龍穀。
    可王誌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
    “難道是地圖出了問題？”敖雪猜測道。
    敖珠搖了搖頭，指尖在水鏡上一點，地圖的靈光清晰可見：“地圖沒問題，上麵的龍族氣息很穩定，他確實持有地圖。”
    她看著水鏡中王誌那副東張西望、明顯找不到北的樣子，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忍不住扶額：“該不會……他是個路癡吧？”
    敖雲和敖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能在靈都決戰中力抗噬星族、施展龍語秘術的強者，竟然會是路癡？這也太離譜了！
    “不管怎麽說，他總算是到歸海湖了。”敖珠收起水鏡，“走，我們去龍門等他。”
    三人起身，朝著龍門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的龍舟上，王誌正拿著地圖，對著龍門的方向研究。
    “奇怪，地圖上說龍門在正前方，可我怎麽覺得左邊那個山峰更像龍門？”王誌撓了撓頭，對著龍舟上的龍族修士問道，“道友，前麵那個是不是龍門？”
    那龍族修士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忍不住嘴角抽搐——王誌指的，分明是歸海湖中的一座小島，島上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怎麽可能是龍門？
    “王道友，龍門在正前方，就是那兩座石柱的位置。”龍族修士耐心地解釋道。
    王誌“哦”了一聲，又看了看地圖，再看看前方，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也不好再問，隻能點點頭：“原來如此。”
    一旁的敖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暗自嘀咕：這位人類修士，實力倒是不錯，就是這方向感……有點堪憂啊。
    龍舟很快抵達對岸的渡口。
    剛一靠岸，王誌就看到三名身著藍色長裙的女子站在岸邊等候，為首的正是龍族聖女敖珠。
    時隔多日，敖珠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沉穩，周身的龍威也愈發內斂，看到王誌，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王道友，別來無恙。”
    “敖珠聖女。”王誌拱手行禮，心中的尷尬又多了幾分——若不是被敖風救下，他現在恐怕還在沼澤裏掙紮。
    敖珠身後的敖雲和敖雪，看著王誌的眼神帶著幾分好奇，時不時對視一眼，顯然還在想剛才水鏡中的畫麵。
    “一路辛苦，隨我進穀吧，族長已在大殿等候。”敖珠側身引路。
    王誌跟著三人朝著萬龍穀走去，剛走沒幾步，就看到前方岔路口有兩條路，一條寬闊平坦，明顯是主路；另一條狹窄曲折，通往一片密林。
    他下意識地朝著狹窄的小路走去，嘴裏還念叨著：“地圖上說……好像是往這邊？”
    “哎，王道友，這邊！”敖珠連忙拉住他，指著寬闊的主路，“你又看錯了。”
    王誌這才反應過來，老臉一紅，連忙跟著她轉向主路。
    敖雲和敖雪跟在後麵，看著王誌那副茫然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敖珠回頭瞪了她們一眼，兩人連忙收斂笑容，卻還是忍不住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戲謔。
    這位能讓聖女讚不絕口的人類強者，竟然是個路癡，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王誌跟在敖珠身後，聽著身後若有若無的笑聲，隻覺得臉頰發燙。他暗自下定決心，等回到中域，一定要好好練練認路的本事。
    穿過龍門，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萬龍穀中，靈氣濃鬱得幾乎凝成了實質，一座座懸浮在空中的宮殿依山而建，宮殿之間由彩虹般的虹橋連接。山穀中，隨處可見鱗甲閃爍的巨龍在低空盤旋，發出威嚴的龍吟；地麵上，穿著各色戰甲的龍族修士來來往往，秩序井然。
    這裏沒有中域的戰火與陰霾，隻有一種沉澱了萬年的古老與輝煌。
    “這裏就是龍族的聖地，萬龍穀。”敖珠指著前方最高的那座宮殿道，“族長就在‘聚龍殿’中等你。”
    王誌望著那座雲霧繚繞的宮殿，深吸一口氣。
    終於到了。
    接下來，便是說服龍族族長敖頂天，達成聯盟，共同對抗噬星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入萬龍穀的那一刻，聚龍殿中，一位身著金色龍袍、麵容威嚴的中年男子，正透過水鏡，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
    男子身旁，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撫著胡須，緩緩道：“族長，這王誌身上的龍語氣息，比傳聞中更加純粹，……”
    敖頂天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淡淡道：“能否成為我龍族的盟友，還要看他的誠意。帶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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