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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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燕宮的鎏金銅燈將光影投在金磚地麵,阿羅姯捏著密信的指節泛白。
    信上“東鄉妃私會周琸玉於玉西,屏退左右,密談逾一個時辰。且周為女子”。
    字跡像淬了冰的針,紮得她眼底發沉,卻又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周琸玉是女扮男裝?
    “女人?有意思。”她抬手將密信扔進熏籠,火苗舔舐紙角的聲響裏,紙屑蜷成焦黑的灰燼,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娘娘,夜深了,可要傳安神湯?”貼身侍女阿依捧著銀壺進來,見她盯著熏籠出神,聲音放得極輕。
    阿羅姯沒回頭,甲尖輕輕敲擊紫檀木榻沿,聲音冷得像霜重的夜露:“立刻傳寒江盟的無七來見我,從密道走,別讓人看見。”
    寒江盟是永昌帝高馳合作的江湖第一幫派,其盟主壺丘冽在江湖中威望極高。寒江盟拿錢辦事,副業幫皇室處理不方便露麵“見不得光”的事。而無七則是寒江盟內和阿羅姯聯係最密的人。
    阿依心頭一緊——今日動用到他們,可見事態不一般。她不敢多問,躬身退下,快步繞到宮內後殿,按下暗格機關,打開通往宮外的密道。
    半個時辰後,身著玄色勁裝的無七跪在殿內,頭埋得極低,恭敬參上:“屬下無七,參見娘娘。不知娘娘深夜召屬下,有何吩咐?”
    阿羅姯緩緩轉身,鬢邊東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卻沒半分柔媚:“東鄉妃明日辰時要去玉屏山高山亭見周琸玉,你知道該怎麽做。”
    無七身子一僵,抬頭看向阿羅姯,語氣帶著遲疑:“娘娘,東鄉妃是您引薦給陛下的十二臣,專司搜集權貴情報,若是她出事,陛下那邊怕是會......”
    “是我引薦的又如何?”阿羅姯冷笑一聲,步搖上的東珠撞出清脆的響,“一顆敢背著主子私結外臣的棋子,就是廢棋。她今日能跟周琸玉談合作,明日就能把我給賣出去。這樣的人,留著隻會養虎為患。”
    她走到無七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去辦兩件事。第一,在東鄉妃的馬車上動手腳,別弄出太明顯的痕跡,就做個鬆動的車軸,再在馬蹄鐵上抹點滑油,確保她行至高山亭那段險路時,馬車會失控。第二,明日你就守在那片附近,確保東鄉妃真的死了再走。”
    無七低頭沉思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娘娘,那周琸玉做何處理?需不需要也......”暗示性的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周琸玉?”阿羅姯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算計,“不必傷他,最好能讓他親眼看見東鄉妃死了。畢竟東鄉妃知道了他的秘密,這就是懸在他頭頂的劍。我幫他斬了這把劍,也算買他個人情。就算最後查到是我做的,也隻會承我的情,不會聲張。畢竟,一個死人,可比一個握著他秘密的活人安全多了。”
    她抬手拍了拍無七的肩,語氣不容置疑:“你隻管按我的吩咐做,若陛下和你們盟主追問起來,我自有說辭。記住,手腳要幹淨。我相信你們寒江盟的人做事,從不會留下尾巴。”
    無七躬身應下:“屬下明白,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去吧。”阿羅姯揮了揮手,看著無七的身影消失,才對阿依道:“把那盞西域進貢的葡萄釀端來,再備些蜜餞,我得好好想想,明日該怎麽跟陛下說。”
    阿依端來酒盞和蜜餞,看著阿羅姯撚起一顆蜜餞放進嘴裏,猶豫著問道:“娘娘,市令署的正欲和醉胡庭合作,若是讓他知道您動了東鄉妃,會不會......”
    “知道又如何?”阿羅姯放下蜜餞,拿起酒盞抿了一口,胸有成竹般,“他現在最忌憚的,就是東鄉妃把他的秘密捅出去。我幫他除了這個心腹大患,他就算查到是我做的,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娘娘知道周市令的秘密?”阿依被這個未知的信息產生了好奇心,一時逞了嘴快。
    “噓。”阿羅姯隻一個噤聲的手勢,便驚得阿依下跪,“娘娘贖罪,是奴婢多嘴了。”
    “阿依,好奇心害死貓,你要記牢了。”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窗縫,看著外麵的月色,嘴角勾起冷笑。
    “周琸玉的價值,比十個東鄉妃都大。他的新政能增長稅收充盈內庫,他的商情網絡能迅速掌握京師經濟,這樣的人,我必須拉攏過來。殺了東鄉妃,不過是給他送份投名狀;也讓他知道,跟我合作,比跟任何人合作都劃算。”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無七就傳回了消息:“東鄉妃的馬車已在玉屏山險路失控,人已墜崖身亡;周琸玉想施以援手,已阻止,隨後和侍從離開,其侍從堆掩屍體。目前無異常。”
    “很好。”阿羅姯正在梳妝,聞言滿意地點頭,“你下去吧,近期別再露麵,等風頭過了再說。”
    無七離開後,阿羅姯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抬手將一支赤金點翠步搖插在發髻上,對阿依道:“把剛燉好的燕窩粥裝進食盒,我們去養心殿給陛下請安。”
    養心殿內,永昌帝正翻看奏折,見阿羅姯進來,放下筆笑道:“今日怎麽這麽早?可是有什麽新鮮事要跟朕說?”
    “臣妾想著陛下昨夜批閱奏折到深夜,定是累了,特意燉了燕窩粥來給陛下補補。”阿羅姯走上前,親手將食盒裏的碗碟端到皇帝麵前,又拿起銀勺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遞到皇帝嘴邊,“陛下嚐嚐,臣妾特意讓禦膳房加了您愛吃的蓮子和桂圓。”
    永昌帝張嘴喝下,點了點頭:“不錯,還是你最懂朕的口味。對了,昨日讓你傳東鄉妃來見我,怎麽今日還沒來?”
    阿羅姯心中冷笑,人都死了怎麽回來呢,麵上卻故作驚訝:“東鄉妃?臣妾昨日就傳了人去醉胡庭,可醉胡庭的管事方才來信說,東鄉妃今日一早就出門了,還未回去。臣妾還以為她是有什麽急事,沒敢就這點小事打擾陛下,正打算今日晚些再派人去催催呢。”
    “出門了?”永昌帝皺眉,放下銀勺,語氣帶著疑惑,“她一個醉胡庭的花魁,能有什麽急事?而且她身為朕的幕僚,出行前理應報備,怎麽會不聲不響就走了?”
    “陛下息怒。”阿羅姯連忙上前,輕輕為皇帝揉著肩膀,“或許東鄉妃是遇到了什麽突發狀況,才沒來得及報備。臣妾已經讓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永昌帝沒說話,隻是拿起奏折,卻半天沒翻頁。他心裏清楚,東鄉妃做事向來謹慎,絕不會無緣無故失聯,這裏麵定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