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運輸生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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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方麵的協作工廠開足馬力。
第一批按照嚴格標準生產的模塊構件,主要是動力車間和機加車間的鋼柱、鋼梁、屋架以及大型牆板,終於陸續下線。
通過長江水運和剛剛修通的支線鐵路,運抵了距離906廠最近的一個山區物資轉運站。
趙四和王永革提前趕回906廠,與馮衛國一起,組織了一支由廠裏最精幹的司機、修理工和工程兵組成的運輸分隊。
調配了全廠僅有的幾輛載重卡車和一台老舊的履帶式拖拉機,前往轉運站接應。
當趙四在轉運站看到那些堆砌如山的鋼構件時,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盡管在設計時已經考慮了運輸的極限尺寸和重量,並盡可能做了分解,但一些主梁和屋架的整體尺寸依然龐大得驚人,長度超過十米,重量達到數噸。
將這些“龐然大物”運過那九曲十八彎、最窄處僅容一車通過的盤山險路,其難度和風險遠超尋常。
運輸車隊在轉運站進行了簡單的捆綁加固後,小心翼翼地駛上了返程的險峻山路。
趙四坐在頭車的副駕駛位置上,目光緊盯著前方如同腸子般纏繞在山腰上的土石路。
車隊像蝸牛一樣緩慢爬行,發動機發出沉悶的咆哮,每一次轉彎都讓人心驚肉跳。
司機緊握方向盤,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起初的一段路還算順利,雖然顛簸,但路麵相對寬闊。
然而,當車隊逼近一個被稱為“鬼見愁”的連續發卡彎路段時,真正的考驗降臨了。
“鬼見愁”名不虛傳。
一側是近乎垂直的峭壁,另一側則是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懸崖。
路麵不僅狹窄,而且因為前幾日的降雨,有些地方出現了小範圍的塌方,散落著碎石和泥土。
最關鍵的是,其中一個近乎180度的急彎,轉彎半徑極小,外側路基還有鬆軟的跡象。
頭車裝載著一件最長的屋架,在嚐試通過這個急彎時,後輪外側猛地一沉,壓垮了鬆軟的路基邊緣。
整個車尾瞬間向懸崖方向傾斜,沉重的屋架也跟著移位,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司機死死踩住刹車,臉嚇得煞白。
車隊被迫全部停下,進退兩難。
“不行!過不去!這彎太急了,車太長,構件也太重!”
經驗豐富的老司機跳下車,查看情況後,衝著趕過來的馮衛國和趙四喊道,聲音帶著絕望。
“除非把構件拆了。”
“但這大家夥,怎麽拆?拆了到現場還能裝回去嗎?”
現場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工兵們試圖用撬棍和石塊墊高下沉的車輪,但效果甚微,而且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車輛側翻墜崖。
後麵堵著的車隊司機們也紛紛下車,圍攏過來,看著險情,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焦慮和無助。
難道模塊化建廠的宏偉構想,還沒開始就要夭折在這第一條運輸線上?
馮衛國眉頭緊鎖,看著那懸在半空的卡車後輪和巨大的屋架,又望了望身後綿延的車隊和遠處群山環抱中的建設工地,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經曆過無數槍林彈雨,但麵對這種技術性的天塹,一時也感到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趙四快步走到險情最前沿。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驚慌失措,而是極其冷靜地觀察著現場情況。
卡車的傾斜角度、屋架的結構、彎道的幾何尺寸、懸崖的深度、以及可用的工具和人力。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前世積累的工程經驗、係統賦予的力學知識、還有各種奇思妙想,在這一刻碰撞融合。
一個大膽而細致的方案,迅速在他腦海中成形。
“馮主任,有辦法!”
趙四轉過身,語氣沉穩而肯定,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麽辦法?快說!”
馮衛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硬闖肯定不行。我們化整為零!”
趙四指著那巨大的屋架。
“這個屋架,本身是由三段主弦杆和若幹腹杆通過高強螺栓連接而成的。”
“我們現場把它分解開!”
他邊說邊用手比劃。
“利用我們帶來的手拉葫蘆、鋼絲繩和工兵鏟,就在這路上,搭設簡單的三角支撐架,將屋架懸吊穩住。”
“然後卸掉連接螺栓,將它分解成三段長度和重量都小得多的單件。”
“這樣每一段的尺寸和重量,現有的卡車就能比較輕鬆地通過這個彎道!”
這個方案聽起來簡單,但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下操作,卻需要極大的勇氣和精確的計算。
如何在傾斜的車上安全地卸除螺栓?
如何防止分解過程中構件失控滑落?
分解後的構件如何重新裝車固定?
每一個環節都充滿了風險。
“趙專家,這……太危險了!萬一失手……”
一個工兵排長擔憂地說。
“風險是有,但比讓整車掉下去小!”
趙四目光堅定,“我們仔細規劃每一步。”
“馮主任,請調幾個最穩當的老師傅和工兵兄弟配合我。”
“王永革,你去把所有的葫蘆、繩索、撬棍都拿來!再找些結實的長木料做支撐!”
馮衛國看著趙四那充滿自信和決斷力的眼神,僅僅猶豫了幾秒鍾,便猛地一揮手。
“聽趙專家的!”
“全體都有,現在由趙明同誌統一指揮!”
“誰要是慫了,現在就給我滾蛋!”
軍令如山,加上對趙四技術的信任,使得眾人迅速行動起來。
在趙四的指揮下,工兵們冒著風險,先用撬棍和石塊盡可能穩住車身。
然後在峭壁一側打下幾根鋼釺作為錨點,利用粗大的杉木搭起一個堅固的三角支撐架。
用手拉葫蘆和鋼絲繩巧妙地將屋架前端懸吊固定,減輕了卡車後橋的負荷。
接著,趙四親自戴上安全繩,爬到顫巍巍的車廂上,在兩位經驗豐富的鉗工老師傅協助下,小心翼翼地用加長扳手,一個一個地卸除那些碗口粗的高強螺栓。
每卸掉一個螺栓,他都仔細檢查構件的穩定情況。
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裝,山風吹過,帶來刺骨的寒意,但他的動作始終穩定而精準。
下麵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每一次扳手的轉動聲,都牽動著眾人的心弦。
終於,最後一個連接螺栓被卸下。
趙四示意下方操作葫蘆的工兵緩緩鬆勁,三段分解開的屋架構件被平穩地吊離卡車車廂。
然後小心翼翼地分別放置到另外三輛空車上,並用多重繩索牢牢固定。
“成功了!”
當最後一段構件安全落地並固定好時,現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人們擦著額頭冷汗,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由衷的敬佩。
原本看似無解的絕境,竟然被趙四用如此巧妙而大膽的方法破解了!
車隊再次啟動。
分解後的構件順利通過了“鬼見愁”險彎。
雖然速度依然緩慢,但最大的障礙已經被克服。
趙四沒有停歇,他乘坐的頭車變成了指揮車,通過對講機不斷提醒後方車輛注意路況,指揮工兵提前清理落石,鋪墊險段。
夕陽西下,當運輸車隊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卻滿載著希望的“積木”,終於安全駛入906廠建設工地時,整個山穀都沸騰了。
馮衛國跳下車,看著身後那支曆經艱險、完好無損的車隊,重重地拍了拍趙四的肩膀,什麽話也沒說,但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不僅僅是一次成功的運輸,更是一次技術和意誌的勝利。
它證明了模塊化建廠的構想,在克服了最初的協作難題後,連最艱難的運輸關卡,也並非不可逾越。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將這些曆經千難萬險運抵的“積木”,在最短的時間內,組裝成一座現代化的廠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