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5章北鬥封魂,暗樁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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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五點半,密支那城郊的天邊泛起魚肚白。鬼市已經散盡,隻剩滿地狼藉:踩爛的煙頭、破碎的酒瓶、打翻的茶漬,以及……那口空蕩蕩的木箱。
    疤臉被吳山的手下押走了,臨行前他哭喊著說“隻是個跑腿的”,但沒人信。在緬北,既然敢沾冥玉這種邪物,就要有掉腦袋的覺悟。
    樓望和坐在鐵皮棚屋的閣樓裏,掌心攤著那七顆黑珠。珠子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內裏隱隱有星點流轉,組成微縮的北鬥七星圖。吳老狗端來一碗熱粥,他喝了兩口就放下了——胃裏像是堵著塊石頭。
    “公子,這東西……”吳老狗看著黑珠,欲言又止。
    “是怨靈的殘魂,也是證據。”樓望和將黑珠收入貼身的口袋,“他們生前都是普通人,被人以邪術煉成怨靈。這手法,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能做到的。”
    吳山拄著拐杖走進來,臉色比昨夜更凝重:“剛問出來了。疤臉說,這批冥玉是一個月前,在撣邦北部的‘蛇穀’接的貨。交貨的是個獨眼老頭,左耳缺一塊,說話帶滇西口音。疤臉隻負責運到密支那出手,酬金五十萬,事成後再給五十萬。”
    “滇西口音……”樓望和沉吟,“黑石盟在滇西也有勢力?”
    “不但有,而且很深。”吳山在椅子上坐下,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地圖,攤在桌上,“滇西的玉石礦,三成在官方手裏,兩成被當地土司控製,剩下五成……都在地下。黑石盟早在十年前就滲透進去了,他們控製著至少七條私礦脈,專門挖那些見不得光的‘陰礦’、‘鬼礦’。”
    他指著地圖上一處標紅的區域:“蛇穀,就是其中之一。那裏以前是古戰場,傳說埋著上萬具屍骨。當地人不敢靠近,說晚上能聽見鬼哭。但黑石盟三年前就把那片地圈了,名義上開錫礦,實際上……”
    “挖冥玉。”樓望和接口。
    吳山點頭:“恐怕不止冥玉。我懷疑,他們是在找什麽東西——某種需要大量陰氣滋養,或是必須以人命獻祭才能得到的寶物。”
    閣樓裏安靜下來。晨光透過竹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斑。遠處傳來早市的喧囂,與這裏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
    “吳老。”樓望和忽然開口,“您在密支那,有沒有可靠的眼線,能混進黑石盟外圍?”
    吳山眯起眼睛:“有倒是有,但風險太大。黑石盟對新人查得很嚴,入盟要割耳立誓,還要服‘忠心蠱’——一種苗疆的蠱蟲,每月需服解藥,否則腸穿肚爛而死。”
    “不需要混進核心。”樓望和道,“隻要能接觸到他們的礦工、運輸隊,打聽蛇穀的內部情況就行。我想知道,他們到底在挖什麽,死了多少人,還有……那獨眼老頭是誰。”
    吳山沉思片刻:“我手底下有個叫‘阿岩’的,是撣族山民,三年前他妹妹被黑石盟抓去礦上,再沒回來。他一直想報仇,但沒機會。這人機靈,也會說漢語。”
    “就他了。”樓望和站起身,“告訴他,隻要帶回有用消息,我樓望和必幫他救出妹妹——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吳山深深看了樓望和一眼:“公子仁義。老朽這就去安排。”
    吳山離開後,樓望和沒有立刻走。他走到窗邊,望向北方——那是蛇穀的方向。晨霧在山間繚繞,遠山如黛,誰又能想到,那片青山之下,藏著如此罪惡。
    “公子。”吳老狗低聲道,“您說……沈姑娘那邊,會不會有危險?黑石盟既然敢對您下手,恐怕也不會放過她。”
    樓望和心中一緊。確實,沈清鳶身份特殊,又持有彌勒玉佛的秘密,黑石盟不可能不盯上她。昨晚事發突然,他還沒來得及聯係她。
    他掏出手機——沒信號。鬼市一帶被屏蔽了通訊。
    “回酒店。”樓望和轉身下樓。
    兩人驅車返回密支那市區。早晨七點,街道漸漸熱鬧起來:僧侶托缽化緣,小販推車叫賣,摩托車轟鳴而過。這座邊境小城在陽光下顯得生機勃勃,與昨夜那個刀光劍影的鬼市判若兩地。
    回到下榻的“翡翠酒店”,樓望和立刻撥通沈清鳶的電話。
    嘟——嘟——
    響了七八聲,沒人接。
    樓望和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他連續撥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
    “老狗,備車,去沈姑娘住的‘玉蘭客棧’。”樓望和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玉蘭客棧在城東,是一棟三層樓的木結構建築,環境清幽,常有玉石商人入住。樓望和趕到時,客棧老板正坐在前台打瞌睡。
    “老板,住三樓的沈小姐在嗎?”樓望和問。
    老板迷迷糊糊抬頭:“沈小姐?哦,那位很漂亮的姑娘啊……她昨晚出去了,到現在沒回來。”
    “什麽時候出去的?”
    “大概……晚上十點多吧。說是去見個朋友。”
    十點多,正是鬼市最熱鬧的時候。樓望和心頭一沉:“她有沒有說去見誰?或者有沒有人來找過她?”
    老板想了想:“下午是有個男的來找她,戴著帽子,看不清臉。兩人在房間裏談了一個多小時,然後那男的就走了。晚上沈小姐出門,好像就是去赴約的。”
    “那男的長什麽樣?有什麽特征?”
    “特征……”老板撓頭,“對了,他左耳好像缺了一塊。”
    左耳缺一塊!
    樓望和臉色驟變。果然是黑石盟!
    “他們約在哪裏見麵?”
    “這我就不知道了。沈小姐沒說。”
    樓望和轉身衝出客棧。吳老狗緊跟上來:“公子,現在怎麽辦?”
    “分頭找。”樓望和強迫自己冷靜,“你帶人去火車站、汽車站、碼頭,黑石盟如果要綁人,肯定會想辦法把她運出密支那。我去找吳山,他在本地眼線多,或許有消息。”
    兩人分頭行動。樓望和一邊開車趕往吳山的據點,一邊不停撥打沈清鳶的電話。就在他快要絕望時,電話突然通了!
    “喂?”是沈清鳶的聲音,但很微弱,帶著喘息。
    “清鳶!你在哪?安全嗎?”樓望和急問。
    “我……在城西廢棄的橡膠廠……被跟蹤了……”沈清鳶聲音斷斷續續,“有三個人……都帶著刀……”
    “躲好!我馬上到!”樓望和猛打方向盤,車子一個急轉彎,朝城西疾馳而去。
    橡膠廠在密支那西郊,十年前就倒閉了,如今隻剩幾棟破敗的廠房。樓望和趕到時,廠區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鐵皮屋頂的嗚嗚聲。
    他停下車,輕手輕腳摸進廠區。地麵上有淩亂的腳印,還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尚未完全幹涸。
    樓望和順著血跡往裏走,來到最裏麵那棟廠房。大門虛掩著,裏麵光線昏暗。他運轉“透玉瞳”,透過門縫往裏看——
    廠房中央,沈清鳶背靠著一堆廢棄的橡膠輪胎,臉色蒼白,右手捂著左臂,指縫間滲出鮮血。她身前站著三個黑衣壯漢,呈品字形將她圍住。其中一人的刀尖還在滴血。
    “沈小姐,何必呢?”為首的是個光頭,臉上有道蜈蚣般的刀疤,“我們老板隻是想請你去做客,聊聊天,你又跑又躲的,多傷和氣。”
    沈清鳶冷笑:“做客?用刀請人做客?”
    “這是為了讓你聽話。”光頭舔了舔嘴唇,“老實跟我們走,少受點罪。不然……你這漂亮臉蛋要是劃花了,多可惜。”
    另外兩人發出猥瑣的笑聲。
    樓望和眼中寒光一閃。他沒有立刻衝進去,而是觀察四周——廠房裏堆滿雜物,光線昏暗,是個偷襲的好地方。但對方三人站位分散,直接衝進去可能會讓沈清鳶陷入危險。
    他悄然後退幾步,從地上撿起幾塊碎石。然後繞到廠房側麵,那裏有個破損的窗戶。
    廠房內,光頭已經不耐煩了:“最後問一次,走不走?”
    沈清鳶咬牙:“做夢。”
    “那就別怪我了。”光頭一揮手,“上!抓活的!”
    兩個手下獰笑著撲上去。
    就在這時——
    “咻!咻!咻!”
    三塊碎石從窗外射入,精準地打在三個黑衣人的後腦勺上!力道不大,但足以讓他們吃痛回頭。
    “誰?!”光頭怒喝。
    樓望和從窗口躍入,落地無聲。他擋在沈清鳶身前,目光掃過三人:“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受傷的姑娘,黑石盟就這點出息?”
    光頭瞳孔一縮:“樓望和?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們去找了。”
    他一使眼色,三人同時拔刀,呈三角陣型圍攏過來。
    樓望和沒有動。他伸手將沈清鳶護到身後,低聲問:“傷得重嗎?”
    “皮外傷。”沈清鳶咬牙,“但他們刀上有毒,我右臂麻了。”
    樓望和心中一沉。他看向那三把刀——刃口泛著幽藍的光,果然是淬了毒的。
    “速戰速決。”他低聲道,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劍身細長,薄如蟬翼,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透明。
    光頭大喝一聲,三人同時撲上!
    刀光如雪,直劈樓望和麵門。
    樓望和身形微側,軟劍如靈蛇般探出,不是格擋,而是纏——劍身繞過刀鋒,纏住光頭的手腕,一拉一絞!
    “哢嚓”一聲,腕骨斷裂。光頭慘叫,刀脫手落地。
    另兩人刀鋒已至,一左一右封死樓望和的退路。樓望和卻不退反進,左手探出,扣住左邊那人的手腕,內力一震,將其刀震落,同時右腳飛起,踢中右邊那人的胸口。
    “噗!”那人倒飛出去,撞在橡膠堆上,口噴鮮血。
    剩下那人見勢不妙,轉身想跑。樓望和軟劍一抖,劍尖如毒蛇吐信,刺穿他的小腿。
    戰鬥開始到結束,不到十秒。
    三人倒在地上哀嚎,樓望和卻麵色凝重——他沒有下殺手,因為要留活口問話。
    他走到光頭麵前,軟劍抵住對方咽喉:“說,誰派你們來的?要把沈姑娘帶到哪去?”
    光頭咬牙不答。
    樓望和劍尖下移,刺入他肩窩一寸:“我的耐心有限。”
    光頭慘叫:“是、是獨眼老九!他讓我們綁了沈小姐,送到蛇穀去!”
    “蛇穀?”樓望和眼神一厲,“去蛇穀做什麽?”
    “不、不知道……隻說有用處……”
    樓望和還要再問,忽然,光頭眼睛瞪大,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口鼻湧出黑血,抽搐幾下,不動了。
    另外兩人也是如此,轉眼間三具屍體。
    “毒牙自盡。”沈清鳶虛弱道,“他們嘴裏藏了毒囊,一旦被俘就咬破。”
    樓望和臉色難看。黑石盟的狠毒,超出了他的預期。
    他扶起沈清鳶:“能走嗎?”
    “能。”沈清鳶咬牙站起,但右臂已經完全麻痹,垂在身側。
    兩人正要離開,沈清鳶忽然想起什麽:“等等……我的包。”
    她指了指牆角一個黑色挎包。樓望和撿起來,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裏麵除了日常用品,還有一本泛黃的筆記本,以及……半塊玉玨。
    玉玨呈青白色,斷裂處參差不齊,顯然是從整塊玉上硬生生掰斷的。玉玨表麵刻著複雜的紋路,樓望和仔細辨認,發現那紋路竟與彌勒玉佛底座上的“尋龍秘紋”有幾分相似。
    “這是……”他看向沈清鳶。
    “我父親留下的。”沈清鳶眼神黯然,“他生前最後去的地方,就是蛇穀。這半塊玉玨,是他拚死送出來的。另外半塊……應該還在蛇穀裏。”
    樓望和握緊玉玨,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黑石盟要綁沈清鳶去蛇穀,難道……和這玉玨有關?
    或者說,和他們正在尋找的“龍淵玉母”有關?
    廠房外忽然傳來汽車引擎聲。樓望和心頭一緊,拉起沈清鳶就往廠房深處跑。
    “這邊有後門!”沈清鳶指著一扇生鏽的鐵門。
    兩人撞開門衝出去,外麵是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遠處,兩輛黑色越野車正朝這邊駛來。
    “快!”樓望和扶著沈清鳶,鑽進旁邊的樹林。
    身後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槍栓拉動的聲音。
    追兵,來了。
    (第015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