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林詩瑤的拙劣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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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恩寺後山的“意外”,在林府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回府的馬車上,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柳氏緊緊握著林詩瑤的手,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不時用擔憂的目光看向獨自坐在對麵、閉目養神的蘇瑤。
    林詩瑤則依偎在母親身邊,長睫低垂,掩去了眸底翻湧的驚疑與不甘。
    她怎麽也想不通,那兩個她花重金雇來的、據說手上沾過血的亡命之徒,怎麽會失手?
    蘇瑤那個賤人,怎麽可能躲得開?
    蘇瑤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兩道隱晦掃過自己的視線,一道帶著後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另一道則如同淬了毒的針。
    她始終維持著驚魂未定、微微蒼白的臉色,呼吸也刻意放得輕淺,將一個受驚過度、強自鎮定的閨閣女子扮演得恰到好處。
    馬車在林府側門停下。
    柳氏剛被丫鬟扶下車,早已得了消息、臉色鐵青的林承宗便已等在了門口。
    “老爺!”柳氏見到丈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未語淚先流,
    “今日真是嚇死妾身了!光天化日,竟有狂徒……”
    “進去再說!”
    林承宗沉聲打斷,目光銳利地掃過隨後下車的蘇瑤和林詩瑤。
    尤其在蘇瑤那身沾了泥土的裙擺上停頓了一瞬,眉頭鎖得更緊。
    一行人沉默地來到前廳。
    林承宗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心腹管家林福在門口守著。
    “到底怎麽回事?細細說來!”
    林承宗端坐上首,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
    林家雖非頂極權貴,但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府中小姐在佛門清淨地險些被擄,傳出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柳氏連忙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自然是略去了林詩瑤主動跑去楓林深處、以及她自己對後山之行起初的遲疑。
    隻強調了賊人如何突然出現,目標明確地襲擊落在後麵的蘇瑤,幸得蘇瑤機警躲過一劫。
    林承宗聽著,麵色越來越沉,他看向蘇瑤,語氣稍緩:
    “瑤兒,你可看清那賊人模樣?或是聽到他們說了什麽?”
    蘇瑤抬起蒼白的臉,眼中適時地浮現出恐懼與後怕,聲音微帶顫抖:
    “回父親,事發突然,女兒……女兒隻顧著躲閃,並未看清賊人樣貌,他們……他們也未曾開口。”
    她頓了頓,仿佛努力回憶般,蹙眉細聲道,
    “隻是……女兒躲閃時,似乎感覺那持棍的賊人手腕頓了一下,動作慢了一瞬,女兒才僥幸躲開……”
    “手腕頓了一下?”林承宗捕捉到這個細節。
    “是……或許是女兒慌亂中的錯覺,也可能是那賊人自己失了手……”
    蘇瑤低下頭,語氣不確定,卻恰到好處地埋下了一個引子。
    林詩瑤在一旁聽著,心中猛地一咯噔。
    手腕頓了一下?
    難道是蘇瑤搞的鬼?
    不,不可能!
    她一個弱女子……定是那賊人自己沒用!
    她連忙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
    “爹爹,娘親,都怪女兒!若不是女兒非要去後山看楓葉,姐姐也不會遇險!
    女兒……女兒真是罪該萬死!”她說著,便要用帕子拭淚。
    若是往常,柳氏早已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可今日,柳氏隻是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卻依舊帶著餘悸和一絲複雜看向蘇瑤。
    方才在馬車上,蘇瑤那句“賊人有心算計,防不勝防”
    和“日後還是少來為妙”,如同種子般在她心裏發了芽。
    林承宗看著哭泣的親生女兒,又看看雖然受驚卻言辭清晰、甚至指出了關鍵細節的養女,心中的天平第一次產生了明顯的傾斜。
    他經商多年,見識過太多陰謀詭計,慈恩寺後山那般清幽之地,賊人目標明確隻針對落在最後的蘇瑤。
    一擊不中立刻遠遁,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偶然見色起意的毛賊!
    “此事我自有主張。”林承宗沉聲道,目光如炬地看向林詩瑤,
    “詩瑤,你今日為何獨自跑那麽快?可是約了什麽人?”
    林詩瑤哭聲一滯,抬頭愕然地看著父親,眼淚還掛在睫毛上:
    “爹爹?女兒……女兒隻是貪看楓葉,並未約人!爹爹為何如此問?難道懷疑女兒……”
    她說著,委屈的淚水湧得更凶。
    柳氏見女兒哭得傷心,忍不住道:“老爺,詩瑤她膽子小,怎會……”
    “閉嘴!”林承宗罕見地對柳氏厲聲嗬斥,
    “若非她任性非要去那僻靜處,何來此事?
    你身為母親,不加約束,反倒縱容,險些釀成大禍!”
    柳氏被噎得臉色一陣青白,不敢再言。
    林詩瑤更是嚇得噤聲,心中又驚又怒。
    父親竟然為了蘇瑤那個賤人嗬斥母親,還懷疑她?
    就在這時,管家林福在門外稟報:
    “老爺,派去慈恩寺打聽的人回來了。”
    “說!”
    林福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回老爺,寺裏武僧在後山賊人出現的地方附近,找到了一枚掉落的腰牌,似是……似是城西黑虎幫的信物。
    另外,有香客說,曾看到兩個形跡可疑的男子在寺外徘徊,其中一人,手腕上似乎纏著布條,像是新傷。”
    黑虎幫?
    手腕新傷?
    林承宗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黑虎幫是京城底層一個頗有些勢力的幫派,專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而手腕新傷,恰好印證了蘇瑤方才那句“手腕頓了一下”!
    這一切,串聯起來,指向性太明顯了!
    這根本就是一場有針對性的、買凶傷人的陰謀!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猛地射向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的林詩瑤!
    “詩瑤!”林承宗的聲音如同寒冰,
    “你近日,可曾接觸過府外不明之人?
    或是……動用過超出份例的銀錢?”
    “我……我沒有!”林詩瑤尖聲否認,心跳如擂鼓,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她沒想到父親竟然查得這麽快!
    那兩個蠢貨,竟然掉了腰牌!還有手腕的傷……
    “沒有?”林承宗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盞亂響,
    “那你告訴為父,黑虎幫的人,為何偏偏要對我林家的女兒下手?還偏偏是落在後麵的瑤兒?!”
    “我……我怎麽知道……”林詩瑤慌亂地搖頭,眼淚撲簌簌地掉,
    “爹爹您不能因為姐姐受了驚嚇,就懷疑是我啊!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啊!”
    “正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才更要弄清楚!”林承宗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一步步走向林詩瑤,
    “你若心中無鬼,為何如此驚慌失措?!”
    柳氏也被這接連的證據和林承宗的怒火嚇住了,看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親生女兒,想要求情,卻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廳內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蘇瑤忽然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父親,請息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蘇瑤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林承宗,又緩緩轉向驚慌失措的林詩瑤,最後落在臉色變幻不定的柳氏身上。
    “今日之事,或許……真的隻是意外。”
    她語氣緩慢,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試圖緩和氣氛的艱難,
    “妹妹年紀小,貪玩也是常情。那賊人……或許隻是見女兒獨自落在後麵,臨時起意。
    至於腰牌和手腕的傷,或許……隻是巧合。”
    她每說一句“或許”,林詩瑤的臉色就更白一分,柳氏的眼神就更複雜一分,而林承宗眼中的怒火就更盛一分!
    蘇瑤這話,看似在為林詩瑤開脫,實則句句都在反襯林詩瑤的心虛和此事絕非“意外”的本質!
    她以退為進,將林承宗的疑心和怒火推到了頂峰!
    “巧合?好一個巧合!”林承宗怒極反笑,指著林詩瑤,對柳氏厲聲道,
    “看看!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心思歹毒,手段拙劣!還敢狡辯!”
    他不再看癱軟在地、泣不成聲的林詩瑤,對林福喝道:
    “將二小姐帶回汀蘭水榭,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院子半步!
    所有丫鬟婆子,一律嚴加審問!
    我倒要看看,是誰給她的膽子,敢動用這等齷齪手段殘害姐妹!”
    “老爺!”柳氏驚呼。
    “拖下去!”林承宗絲毫不為所動。
    兩個粗壯的婆子上前,半扶半拖地將哭喊著的林詩瑤帶了下去。
    柳氏看著女兒被帶走,心痛如絞,卻又無力反駁,隻能掩麵哭泣。
    林承宗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向依舊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得近乎漠然的蘇瑤,心中百味雜陳。
    他揮了揮手:“你也受驚了,回去好生休息吧。今日之事,府中若有誰敢亂嚼舌根,嚴懲不貸!”
    “是,父親。”蘇瑤微微屈膝,行禮告退。
    轉身離開前廳的瞬間,她眼底那層偽裝的驚懼與疲憊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片沉靜。
    陽光從廊簷下斜照進來,在她素淨的衣裙上投下淡淡的暖流。
    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心思細膩,思緒紛飛。
    林詩瑤,這僅僅是你自作自受的開始。
    接下來,該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