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似乎真的沉寂了下來。
    柳氏的病不見起色，整日懨懨地歪在榻上，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林承宗忙於外務，回府更晚，即便回來，也多半是直接歇在外書房，府中彌漫著一股、略顯壓抑的平靜。
    這份平靜，卻正是蘇瑤所需要的。
    春桃辦事利落，不過兩日，便將蘇瑤吩咐的東西備齊了。
    幾包品相上乘的寧神藥材，以及一把三寸來長、鯊魚皮鞘、入手冰涼沉手的小巧匕首。
    匕首樣式普通，毫不起眼，但抽出刀身，寒光凜冽，吹毛斷發，顯然並非凡品。
    “小姐，張管事說，這匕首是托了關係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匠人那裏弄來的，絕對可靠。”
    春桃將東西交給蘇瑤時，聲音壓得極低，眼底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她不知道小姐要做什麽，但直覺告訴她，絕非尋常事。
    蘇瑤接過匕首，指腹輕輕擦過冰冷的刀鋒，一股銳利之意直透心底。
    她點了點頭，將匕首貼身收好。
    “做得很好，辛苦了。”
    有了防身的利器，接下來便是調整狀態，準備夜探慈恩寺。
    她借口需要絕對安靜調養心神，將錦瑟院內的仆役又篩檢了一遍。
    隻留下春桃和兩個口風極緊、性子木訥的粗使婆子負責外圍灑掃，內院幾乎成了禁區。
    白日裏，她依舊去書房處理些必要的庶務，維持著表麵的常態，心思卻早已飛到了那座傳聞有異的深山。
    夜幕，終於如同巨大的墨色絨布，緩緩覆蓋了京城。
    錦瑟院內早早熄了燈火，一片漆黑寂靜。
    內室中，蘇瑤卻並未入睡。
    她換上了一身早已準備好的、利於行動的深青色窄袖勁裝。
    長發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牢牢挽起，整個人顯得幹淨利落。
    她盤膝坐在榻上，最後一次運轉功法，引導著體內那縷靈力流遍全身經脈，確保自己處於最佳狀態。
    突破煉氣二層後，她的靈力渾厚了些許，五感也更為敏銳，即便在黑暗中，也能依稀視物。
    子時剛過，萬籟俱寂。
    蘇瑤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蘊，再無半分睡意。
    她悄無聲息地起身，如同暗夜中的靈貓，來到後窗邊。
    窗戶早已被她做過手腳，開啟時不會發出絲毫聲響。
    她凝神細聽，院外隻有守夜婆子輕微的鼾聲和遠處隱約的更梆聲。
    就是現在！
    她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翻出窗外，落入院牆根的陰影裏。
    煉氣二層的修為，讓蘇瑤身輕如燕，落地時幾乎聽不到聲音。
    她屏息凝神，神識如同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仔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確認安全後，蘇瑤借著廊柱、假山等陰影的掩護，身形幾個起落，便如同鬼魅般潛到了林府後院的牆角。
    這裏有一處年久失修、被藤蔓半遮掩的排水暗渠，出口在府外一條僻靜的巷子裏，是她前世偶然得知的隱秘路徑。
    撥開濃密的藤蔓，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
    暗渠狹窄，僅容一人彎腰通過，裏麵漆黑一片。
    蘇瑤沒有絲毫猶豫，矮身鑽了進去。
    渠壁濕滑，腳下是淤泥，但她動作靈巧，憑借著遠超常人的目力和對身體精準的掌控，迅速而無聲地向前移動。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前方隱約透出微光，傳來了夜風的聲音。
    到了！
    她小心地探出頭，確認巷子裏空無一人，這才利落地鑽出暗渠，重新呼吸到清冷的空氣。
    回望那高聳的林府圍牆，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獸。
    她沒有絲毫留戀，辨明方向，將身形融入更深的黑暗中，朝著城門方向疾行而去。
    深夜的京城街道空曠無人，隻有巡夜兵丁整齊的腳步聲偶爾從主幹道傳來。
    蘇瑤專挑狹窄僻靜的小巷穿行，她的速度極快，腳步輕盈。
    慈恩寺在城西，距離不近。
    但以蘇瑤如今的腳力和耐力，全力奔行之下，不到一個時辰，那巍峨的山門和連綿的殿宇輪廓，便已在朦朧的月色下隱約可見。
    她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寺廟側後方，尋了一處守衛鬆懈的矮牆，足尖在牆麵上輕輕一點，身形便如同柳絮般飄然而起，悄無聲息地落入寺內。
    寺內更是寂靜，隻有大殿方向傳來守夜僧人單調的誦經聲和木魚聲。
    濃鬱檀香的氣息在夜晚顯得格外沉靜。
    蘇瑤目標明確，直接朝著後山的方向潛去。
    越往後山走，林木越深，光線也越發昏暗。
    夜風穿過林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配合著遠處隱約的野獸嚎叫，平添了幾分陰森。
    但蘇瑤心中並無多少懼意，反而因為空氣中那比林府和寺廟前院明顯濃鬱了一線的靈氣，而隱隱興奮起來。
    她的神識全力張開，掃描著周圍的一切。
    根據白日裏打聽到的方位，她朝著那片靠近懸崖的老林子深處摸去。
    腳下的落葉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沙沙的輕響。
    四周古木參天，枝椏虯結，在夜色中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
    越往深處，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似乎也越來越明顯。
    忽然，蘇瑤腳步一頓，神識捕捉到左前方不遠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
    不是靈氣，而是一種……更為躁動、帶著一絲毀滅氣息的波動！
    蘇瑤心中凜然，立刻收斂全身氣息，如同磐石般隱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之後，目光銳利地投向波動傳來的方向。
    借著穿過枝葉縫隙的慘淡月光，她隱約看到，在那片林間空地的邊緣，靠近陡峭懸崖的地方。
    空氣似乎產生了細微的扭曲，一絲絲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的電芒如同細小的蛇信？
    在空氣中一閃而逝，伴隨著極其輕微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劈啪”聲。
    就是這裏！那所謂的“異光”和“怪聲”！
    蘇瑤屏住呼吸，心髒卻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那暗紅色的電芒給她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但與此同時，她也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片能量紊亂的區域中心，一股精純而濃鬱的靈氣，正如同被壓抑的泉眼般，不斷向外滲透！
    機緣！
    大機緣！
    但顯然，這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她正凝神觀察，試圖找出安全接近的方法時，另一側的山林中，忽然傳來了細微的、衣袂掠風之聲！
    有人！
    蘇瑤心中一驚，瞬間將氣息收斂到極致，整個人仿佛與身後的古樹融為一體。
    隻見兩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林中躥出，落在了那片空地的邊緣，距離那暗紅色電芒閃爍的區域僅有數丈之遙！
    月光勾勒出他們模糊的輪廓，兩人皆身著夜行衣，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其中一人身形較高，氣息沉穩，另一人稍矮，動作間透著幾分謹慎。
    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那片區域的異常，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暗紅色的電芒和其中透出的精純靈氣，眼中爆發出毫不掩飾的貪婪之色！
    “大哥，看來傳言不虛！此地果然有寶貝出世！”稍矮的黑衣人壓低聲音，難掩興奮。
    那高個黑衣人冷哼一聲，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尤其是在蘇瑤藏身的方向停頓了一瞬，嚇得蘇瑤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小心些，這能量頗為詭異，恐有禁製。”高個黑衣人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凝重，
    “先看看情況，莫要貿然動手。”
    兩人不再說話，隻是如同狩獵的豹子般，緊緊盯著那片能量紊亂的區域，顯然是在等待時機，或者觀察破綻。
    蘇瑤藏在樹後，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沒想到，除了她，竟然還有人也盯上了這裏！
    而且看這兩人的身手和氣息，絕非普通毛賊，恐怕……是修士？！
    她的機緣，果然沒那麽容易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