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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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晚,兩晚......
    沈月如連路淮舟的影子都沒瞧見。
    隻有張秀英時不時的出來,把門前的雪,打掃的幹幹淨淨的。
    路家夫婦,倒是每晚正常點回家。
    到了第三個雪夜。
    北風卷著鵝毛大的雪片,往沈月如骨頭縫裏鑽。
    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頭重腳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流,喉嚨裏像塞了一把滾燙的砂石。
    渾身冷熱交替。
    沈月如知道自己這是要生病了,但她不甘心,一股偏執的念頭支撐著她。
    她已經蹲了兩個晚上了,不能半途而廢。
    萬一...萬一路淮舟今晚就回來了呢?
    沈月如依舊蹲在那個熟悉的牆角陰影裏,軍大衣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幾乎要與院子裏的背景融為一體了。
    牙齒一直不受控製的打顫,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
    看著路家那棟小院都有些重影了。
    就在她意識昏沉,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滑坐在雪地裏時。
    遠處,兩道明亮的車燈,刺破了風雪夜幕。
    一輛吉普車,緩緩地駛來,穩穩的停在了路家小樓門口。
    沈月如心髒猛地一縮,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用力的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車門。
    一個穿著軍裝的熟悉的身影走下車。
    男人身姿頎長,容顏白皙俊朗,溫潤如玉。
    不是路淮舟還是誰!
    他真的回來了。
    張秀英還說他最近都不回來。
    這老貨果然在撒謊。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給等到了。
    一股巨大的激動跟委屈瞬間盈滿胸腔。
    她想問問路淮舟,為什麽要躲著她。
    想要立馬衝過去,讓他看看,自己為了等他,變成什麽樣子。
    沈月如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張開嘴,用盡了全部力氣,喊出了那個在她心底盤旋了無數次的名字。
    “淮...淮......”
    可喉嚨裏,隻發出幾聲嘶啞破碎的音節,像是破舊的風箱,微弱的聲音,立刻被呼嘯的風雪聲吞沒。
    沈月如想衝過去叫住他,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般,軟綿綿的不聽使喚。
    剛試圖移動,就是一個踉蹌。
    路淮舟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暗處那雙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期盼的眼神。
    他下了車,快步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
    暖黃色光暈從門縫裏流瀉出來,在雪地上劃出一道短暫而溫暖的光帶。
    隨即,門被關上,將那溫暖與光明,連同他本人,一起隔絕。
    整個世界,仿佛又隻剩下沈月如,和這無邊無際的寒冷與黑暗。
    不...不行......
    不能就這麽昏倒,好不容堵到人。
    沈月如的腦子裏隻剩下這個不甘的念頭。
    不能就這麽算了。
    萬一,路淮舟明天又出去躲她,那就功虧一簣了。
    她掙紮著,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挪動著腳步。
    明明幾步之遙,卻像是咫尺天涯。
    剛挪到院子門口,那股強烈的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上來,瞬間淹沒了她的意識。
    沈月如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體徹底失去了控製,軟軟的栽倒在自家院子門口。
    她的臉頰貼著冰冷刺骨的積雪地麵,殘留著最後一絲感覺。
    是那浸透骨髓的寒意。
    和一股啃食心肺的,滔天的不甘與怨恨。
    為什麽?
    為什麽...她偏偏在這個時候暈倒呢?
    雪花,無聲的落下,一點點的覆蓋住她蜷縮的身體,仿佛,要將她的狼狽與執念,徹底的掩埋。
    首都軍區大院診所。
    沈月如的意識像是沉在深海裏許久,費力掙紮的向上遊。
    喉嚨裏火燒火燎的,全身骨頭縫裏透著酸痛,尤其是胸口,悶得發慌。
    她艱難的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裏,是白色天花板,泛著陳舊發黃的紋路。
    窗外透進來的天光有些刺眼,讓她不適的閉上眼睛。
    “月如,你醒了?”
    耳邊傳來蘇雅琴驚喜跟疲憊的關切聲。
    沈月如偏過頭,看到蘇雅琴坐在床邊,眼底還有些烏青,顯然是一夜未眠。
    她張了張嘴,隻發出一串嘶啞難聽的氣音。
    “別著急說話,你燒了一晚上了,喉嚨發炎了。”
    蘇雅琴連忙製止她,端起床頭櫃上的搪瓷缸,用小勺一點點的給她喂溫水。
    溫水劃過灼痛的喉嚨,帶來片刻的舒緩。
    沈月如的思緒漸漸的回籠。
    不行,她得去找路淮舟。
    沈月如努力的撐起身體,卻被蘇雅琴牢牢地按住。
    “別亂動,醫生說了,你寒氣入體,得好好靜養打針!”
    蘇雅琴瞪了沈月如一眼。
    沒好氣道。
    “昨晚要不是我起夜,聽到院子裏的動靜,你這條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那裏了。”
    “你說你,大半夜的跑到院子裏去幹嗎?”
    “外麵那麽大的風雪!”
    “你身體本來就弱,真不拿自個身體當回事!”
    麵對蘇雅琴的阻止跟詢問,沈月如啞口無言,無力的躺了回去。
    診所裏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已經浸透了沈月如的每一寸呼吸。
    她連續掛了好幾天的水,高燒終於退去,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但好歹有力氣下床走動了。
    耽誤了幾天,沈月如說什麽也不在診所裏待了。
    蘇雅琴這些天,衣不解帶的照顧養女,人也憔悴了不少。
    此刻,她端著溫熱的米粥,遞給了沈月如。
    一邊看著她喝粥,一邊沒忍住,柔聲道。
    “月如啊,你跟媽媽說實話,那天晚上你為什麽跑到院子裏去?”
    沈月如握著勺子的手輕微的一頓,垂下眼睫,避開蘇雅琴探究的目光。
    蘇雅琴見狀,心裏門清。
    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媽知道,你中意路淮舟,但感情的事,強求不來的。”
    “你看你這次,為了他,差點把命搭進去。”
    “聽媽一句勸,來日方長。”
    “你現在還年輕,你倆又在同一個軍區,等回去了,機會多的是。”
    “何必急於這一時,慢慢來就是。”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來日方長?
    這四個字像是針一樣,紮進沈月如的耳朵裏。
    她哪裏還有什麽來日方長!
    最多也就幾個月,甚至更短,隻要陸晏沉一回來,溫喬肯定告訴他真相。
    到時候,絕對會有一場劇烈的風暴,迅猛的席卷而來。
    將所有一切都摧毀。
    所有相關的人都會被清算。
    天王老子來了,都保不住她們。
    她也會跟著一起完蛋,被打入泥濘,永世不得翻身。
    攀上路家,不僅僅是攀高枝,更是她在這艘注定沉沒的破船上,能找到的,最近的,最有可能救命的浮木。
    隻有得到路家的庇護,她才能在那場風暴中,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