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威脅，是風險提示。”
    林婉糾正道。
    “顧總，百億並購。任何一點小小的風險，在關鍵時刻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您比誰都清楚，商場如戰場。”
    她頓了頓，拋出了真正的目的。
    “我不是來勒索您，也不是來求您施舍。我是來談合作的。”
    “合作？”
    顧延舟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荒謬的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憑什麽？”
    “就憑我看到了你們整個頂尖團隊都可能忽略的風險。就憑我能用我的方式，幫你規避這些風險。或者，在風險爆發時，提供應對策略。”
    林婉毫不退縮。
    “我大學學的專業是法律，擅長風險控製和危機處理。這，就是我的價值。”
    顧延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林婉，邏輯清晰，目標明確。言語間充滿了自信，與昨天那個崩潰無助的女人判若兩人。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
    “說下去。”
    他言簡意賅。
    林婉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她拿出了那份在等待時，用書房打印機打印好的《婚姻契約》草案，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合作提案。一份為期一年的婚姻契約。”
    顧延舟沒有接，等待她的解釋。
    林婉穩住心神，開始闡述她的“商業計劃”。
    “契約期間，我扮演好‘顧太太’的角色，幫你應付家族催婚，穩定輿論，處理一些你不便親自出麵的、遊走於規則邊緣的事務。
    作為回報，你需要注資林家，幫其度過此次危機。一年後，婚姻關係自動解除，你支付我一筆合理的‘顧問費’，我們兩清。
    用一紙婚姻契約，換取一個省心、能幹且絕不會糾纏你的合作夥伴，幫你解決內憂外患。同時，也解決了我的困境。這是一場公平交易，顧總。”
    顧延舟終於接過了那份草案，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條款。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周身的氣壓卻更低了些。
    “互不幹涉私生活？不同寢？高昂的‘分手費’？”
    他念出幾個關鍵詞，語氣裏的嘲諷意味更濃了。
    “林婉，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你覺得我會接受這種荒謬的條件？”
    “這不是算盤，這是基於雙方需求的共贏方案。”
    林婉冷靜地反駁。
    “您需要一段婚姻來阻擋麻煩，我需要資源和時間。我們各取所需。至於條件是否荒謬，取決於它能否為您創造價值。我認為，我能創造的價值，遠超您的付出。”
    兩人在臥室裏對峙著，一個冷靜陳述，一個冰冷審視。
    顧延舟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她提出的方案荒誕不經，卻又……該死的符合邏輯和利益交換原則。
    他需要時間權衡，需要核實她提到的風險。
    “這份草案我留下。”
    顧延舟將那份《婚姻契約》對折，放入西裝內袋，動作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
    “在我核實你所說的風險之前，你最好安分待在這裏。”
    說完，他不再多看林婉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臥室門被關上，隔絕了他帶來的強大壓迫感。
    林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背驚出一層冷汗。
    她知道，第一輪交鋒，她勉強穩住了陣腳。
    顧延舟沒有當場拒絕，就是最大的成功。
    接下來，她需要等待他的“核實”結果。
    這同樣是一場賭博，賭她的判斷足夠準確，賭顧延舟的理性最終會壓倒他的傲慢。
    而離開別墅的顧延舟，坐進車裏後，立刻對前排的陳銘吩咐。
    “兩件事。第一，立刻讓並購團隊核心成員和首席法務官到總部會議室。我要聽關於星輝知識產權曆史和所有關聯交易最詳細的匯報，尤其是涉及張明、李偉和‘銳進技術’的部分。”
    第二，查清楚林婉今天到底接觸了哪些人，說了什麽。”
    “是，顧總！”
    陳銘感受到老板語氣中的凝重。
    顧延舟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手指輕輕揉著眉心。
    林婉……
    他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
    有點意思……
    顧延舟回到顧氏集團總部，頂層會議室裏氣氛凝重。
    並購團隊核心成員和首席法務官早已等候在此。
    顧延舟沒有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要求他們重點匯報星輝科技知識產權曆史中涉及張明、李偉的部分，以及與“銳進技術”那筆交易的詳細情況。
    起初，團隊負責人還試圖用“已進行過盡職調查”、“風險可控”等套話搪塞，但在顧延舟冰冷且極具壓迫感的追問下，細節被一點點剝開。
    情況比顧延舟預想的更棘手。
    關於張明和李偉。
    並購團隊確實知曉這兩人早期離開的情況，但傾向於相信星輝科技管理層提供的“個人原因”說辭，並未深究其與CTO王海的股權糾紛細節。對張明近期與競爭對手“啟辰資本”的接觸更是毫不知情。
    這意味著，知識產權歸屬確實存在潛在爭議，且有可能被對手利用。
    關於“銳進技術”的交易。
    這筆交易在形式上符合規定，但經過顧延舟強令下的深度剖析，發現其商業實質存疑。
    所謂“技術授權”對應的具體成果模糊，交易定價缺乏足夠可比案例支撐，其時間點恰好卡在對賭協議關鍵節點。
    巧合得令人懷疑。
    這確實構成了虛增估值風險的重大嫌疑。
    聽著團隊在追問下支支吾吾漏洞百出的解釋，顧延舟的臉色越來越沉。
    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所以。”
    顧延舟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一個被我們忽視的IP（知識產權）地雷，還有可能存在財務造假的嫌疑。而提醒我這些的，是一個被你們，也包括我，視為草包的女人。”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冷汗涔涔。
    “重新評估！動用一切資源，我要在24小時內看到最深入的報告和應對預案！”
    顧延舟下令。
    “是，顧總！”
    眾人如蒙大赦，迅速離開會議室去執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