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舟離開蘇柔公寓時，天邊已經泛起了微微的光亮。
    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然後拿出手機，給陳特助發了一條信息。
    【李總的事，上午九點召集公關部和項目組開視頻會議。】
    發送完畢後，他將手機放在一旁，啟動車輛，緩緩駛出停車場，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當他回到別墅時，已經是早上七點。
    他把車停好，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林婉正坐在餐桌前。
    她麵前擺放著一杯咖啡和一台平板電腦，看起來已經在這裏坐了一段時間了。
    林婉的穿著很整齊，妝容也十分完美，完全看不出有熬夜或者身體不適的跡象。
    她的長發披肩，輕輕垂落在白色的襯衫上，顯得優雅而幹練。
    顧延舟走進客廳，脫下外套隨意地掛在衣架上。
    他走到餐桌前，他的目光在林婉臉上短暫停留，語氣平常地問道。
    “起這麽早？”
    林婉並沒有抬頭看他，她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滑動著，似乎在瀏覽著什麽重要的信息。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地回答道。
    “比不上顧總忙碌，照顧人到這個時間。”
    她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但話裏的諷刺意味卻很明顯。
    顧延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走到她對麵的位置坐下。
    傭人無聲地為他端上慣常的美式咖啡和煎蛋吐司。
    顧延舟沒有立刻動筷，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題。
    “李總的事，九點開視頻會議，項目組和公關部都會參加。訪談稿陳特助應該發給你了。”
    “收到了。”
    林婉終於抬眼看他，眼神清明冷靜。
    “稿子寫得四平八穩，能把事情說清楚，但打不疼人。”
    “你想怎麽打疼？”
    顧延舟切著煎蛋，不動聲色地問。
    林婉將平板電腦轉向他，屏幕上是一個簡潔的列表，羅列著啟辰資本近三年參與的、最終失敗或爛尾的項目，其中“藍灣”項目被特意標紅。
    “李總的核心優勢，是他與海外‘長風資本’的密切關係，他很多項目都依賴這家機構的資金。
    去年長風資本牽頭投資的‘藍灣’項目，因環保問題爛尾，損失超過二十億。有趣的是，李總當時是該項目最積極的國內推手。”
    “你的想法？”
    顧延舟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她。
    林婉喝了一口咖啡，語氣平淡。
    “他不是暗示顧氏信息泄露嗎？那我們就讓所有人看看，誰才是真正引狼入室，將國內優質資產推向問題資本的人。我們要把‘藍灣’的爛攤子，牢牢地扣在他頭上。
    在下午訪談時，我會‘無意間’提到，企業家專注自身、清理內部管理漏洞比對外散布不實言論更重要。順便，為這幾個失敗項目表示一下‘惋惜’。”
    她頓了頓，指尖在“藍灣”上點了點。
    “尤其是這個，李總當年可是主力推手，讓它爛得人盡皆知才好。”
    顧延舟聽後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在某些程度上，林婉和他是同類人。
    “可以，但是別留把柄。”
    “放心，顧總。”
    林婉收回平板，喝完最後一口咖啡。
    “給別人添堵，我很擅長。”
    上午九點整，別墅書房裏。
    電腦的液晶屏幕被分割成數個畫麵，另一端是顧氏集團公關部總監、星輝項目負責人以及幾位核心高管。
    顧延舟坐在主位，林婉坐在他側前方，確保雙方都能清晰地出現在鏡頭中。
    會議開始，項目負責人先匯報了李總散布謠言後市場的初步反應。
    隨後，公關總監提出應對方案。
    “我們建議發布官方聲明，澄清信息保密措施，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這時，顧延舟看向林婉。
    “你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林婉。
    她微微前傾，聲音清晰。
    “我們的聲明要發，但更重要的是轉移焦點。李總敢這樣做的底氣，是他與長風資本的密切關係。”
    她調出一張圖表投放到共享屏幕。
    “這是長風資本近三年在亞太區的投資表現。五個項目，三個失敗，其中一個就是著名的"藍灣"爛尾項目。”
    公關總監遲疑道。
    “但這樣是否會被認為是在攻擊同行？”
    “這不是攻擊。”
    林婉語氣平靜。
    “這是風險提示。我們要讓人們注意到，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那些與問題資本捆綁過深的公司。”
    星輝項目負責人皺眉。
    “可這與我們目前的危機有什麽關係？”
    “關係在於……”
    林婉切換ppt，展示出李總與長風資本負責人的合影。
    “當一個人在指責別人泄露信息時，最好先確保自己的合作對象是幹淨的。”
    會議室陷入短暫沉默。
    顧延舟適時開口。
    “按夫人的這個思路進行推進。公關部負責起草聲明，重點強調顧氏在選擇合作夥伴時的審慎原則。同時，市場部配合發布行業風險提示。”
    “明白了，顧總。”
    眾人紛紛點頭。
    林婉補充道。
    “下午訪談時我會從投資者角度表達對‘藍灣’這類項目的憂慮。不需要點名，懂的人自然都會懂。”
    會議結束後，電腦屏幕逐漸暗淡下去，房間裏的光線也隨之變得柔和起來。
    顧延舟的目光緩緩地從屏幕上移開，最終落在了坐在他側邊的林婉身上。
    他的聲音低沉。
    “下午的專訪，記住你的分寸。”
    林婉微微頷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顧總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她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或遲疑。
    顧延舟對她的回答似乎還算滿意，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林婉關上了電腦。
    “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林婉站起身來，動作優雅而從容。
    當她走到書房門口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轉過身，目光與顧延舟交匯，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
    “哦，對了，顧總。這次的費用記得讓陳特助打到我的卡上哦～”
    說完，林婉還不忘打了個哈欠。
    要不是因為那份契約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幫顧延舟處理事情一次可以得到五十萬的報酬，她才不會如此拚命地通宵工作呢。
    顧延舟的臉上閃過一絲無語，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他淡淡地說道。
    “放心，少不了你的。”
    林婉現在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掉進錢眼裏的財迷精！
    然而，在林婉轉身離開書房的那一刻，顧延舟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