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假哭，一邊偷偷去瞟地上的人。
    黃小荷眼睛緊閉，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看著確實挺嚇人。
    旁邊她大伯還在不停喊：“小荷？小荷？醒醒！”
    黃小麥趕緊伸出顫抖的小手，想去握“女主”冰涼的手，傳遞自己滾燙的忠心。
    她先是用現代的方法按壓黃小荷胸口幾下，然後不顧黃建國的反對做了不太標準的人工呼吸。
    可是做完一切能做的，黃小荷還是沒醒。
    不會吧！
    不要啊！
    黃小麥絕望的伸出手，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對方的時候，地上的人猛地咳嗽起來，“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水，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
    醒了！女主醒了！
    黃小麥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眼神無比熱切地看過去，準備好迎接一雙可能迷茫、可能震驚、但最終會變得睿智而淡定的、屬於穿越者的眼睛。
    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確實迷茫，帶著落水後的驚恐和虛弱，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看著黃小麥，聲音細若遊絲，帶著哭腔：“……小麥？我……我冷……好難受……媽……”
    黃小麥：“？？？”
    這反應……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說好的穿越女主鎮定自若、眼神睥睨、迅速接受現實呢？這怎麽看都是個受了驚嚇、可憐兮兮的土著小姑娘啊？
    難道是被河水凍懵了，還沒緩過來？對，一定是這樣！需要一點時間激活空間和金手指！
    黃小麥立刻重新投入情緒，握緊女主的手，語氣充滿了鼓勵和暗示：“小荷姐！別怕！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肯定都是好日子了！想吃啥都有！”
    最後一句她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暗示意味十足。
    黃小荷被她弄得一愣，眼神更茫然了，甚至有點害怕，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小麥，你說啥呢？我……我就喝了好幾口水，肚子脹……”
    旁邊劉招娣一把推開黃小麥，撲到女兒身上：“我的兒啊！你可算醒了！嚇死娘了！快，快抬回家去！建國，快把人背回去！裹上被子！”
    黃建國趕緊彎腰把女兒背到背上，周圍幾個熱心鄰居幫忙攙扶著，簇擁著往老黃家走。
    黃小麥被擠到了一邊，愣愣地看著那一團混亂遠去。
    不對勁。
    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黃小荷那反應，完全就是個土生土長、受了驚嚇的十三歲村姑，沒有一點穿越者的樣子。
    看她剛才那樣子，別說空間和白米飯了，估計連自己為啥跳河都還沒整明白呢。
    難道……穿錯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黃小麥頓時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剛才跑出來的那身熱汗瞬間變得冰涼，貼在身上，凍得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不會吧？老天爺不會這麽玩她吧？
    她失魂落魄地跟著人群往回走，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回到老黃家院子，更是亂得下不去腳。
    上房她爺奶的屋裏擠滿了人，七嘴八舌，有看熱鬧的，有真關心的，空氣混濁得很。
    黃小麥仗著個子小，縮在門口角落，伸著脖子往裏看。
    黃小荷已經被塞進了床上的被窩裏，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她奶王秀英難得沒罵人，板著臉坐在床沿上，她爺黃老栓蹲在門口吧嗒吧嗒抽旱煙，眉頭擰成了疙瘩。
    劉招娣坐在炕邊，拿著毛巾給女兒擦頭發，眼淚就沒停過：“……我的傻閨女，有啥想不開的跟娘說啊，咋能去跳河呢……這要是真出點事，不是要了娘的命嗎……”
    黃小荷虛弱地搖搖頭，聲音細細的：“娘，我沒想跳河……我就是去河邊洗東西，腳下一滑就掉進去了……水太冷了，我撲騰不上來，嗆了好幾口……”
    不是自己跳的？是失足滑下去的？
    黃小麥心裏咯噔一下。
    這和小說寫的不太一樣啊，雖然小說隻更新了五萬字，但是前幾章也簡單概括了黃小荷是自己跳河的。
    就是因為她想上學家裏人不讓上，畢竟也沒這個條件。
    那……穿越契機呢？這還能不能穿了？
    她死死盯著黃小荷，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或者突然變得不一樣的眼神。
    然而，沒有。
    黃小荷就是那麽怯生生地、委屈地、後怕地訴說著當時的情況，跟她記憶裏那個內向又有點小脾氣的堂姐一模一樣。
    她媽馬桂枝端來一碗滾燙的薑糖水，劉招娣趕緊接過來，小心地喂給黃小荷喝。
    黃小麥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渾濁的薑糖水，眼睛都直了。
    糖！那可是金貴的糖！
    平時衝水喝都輪不到她們這些小屁孩，隻有爺奶和幹重活的勞力偶爾能沾點味！
    現在居然給黃小荷喝這麽大一碗！
    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在略顯安靜的屋裏顯得格外清晰。
    王秀英立刻一個眼刀甩過來，剜了她一眼，滿是嫌棄。
    黃小麥趕緊低下頭，心裏卻更加悲涼。
    完了。
    看這待遇，人還是那個人。
    女主沒來。
    她的白米飯，她的紅燒肉，她的靈泉空間……全泡湯了。
    不，是泡河裏了！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黃小麥隻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幹了，手腳冰涼，連肚子裏那點雜麵饃饃都像是在嘲笑她，墜得她胃疼。
    人群漸漸散了，畢竟明天還要上工。
    屋裏隻剩下老黃家自家人。
    王秀英終於開了尊口，語氣硬邦邦的：“沒死就行！老大媳婦，看好她，別再出去惹禍！浪費老娘一塊老薑和那麽些糖！”
    劉招娣唯唯諾諾地應了。
    黃小麥被她娘馬桂枝扯了一把，低聲訓斥：“還杵這兒幹啥？等著吃薑糖水啊？回去睡覺！”
    她渾渾噩噩地被拉回自己屋那冰冷的床上，躺下去的時候，覺得心比冰還涼。
    這一晚上，黃小麥根本沒睡踏實。
    一會兒夢見熱騰騰的白米飯和油汪汪的紅燒肉，一會兒又夢見那剌嗓子的雜麵饃饃堆成了山，把她埋在裏麵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