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栓沒轍了，隻能點了點頭。
    王秀英立馬揪住他耳朵往屋裏拽，裏頭頓時響起翻箱倒櫃的動靜。
    兩塊六毛七。
    這在他家簡直是個天文數字。
    誰讓這一家子幹活的人少，偷懶耍滑的多，平日裏能糊口就不錯了，哪攢得下什麽錢？
    這錢啊，還是原書裏女主為了升級空間，被係統檢測出家裏藏了銀子，才偷偷翻出來的發現的。
    黃老栓竟能忍著全家挨餓，死死捂著這錢不吭聲，也不知該說他精還是傻。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沒多會兒，黃老栓灰頭土臉地跟在王秀英屁股後頭出來了。
    他磨磨蹭蹭地癱在椅子上，長長歎了口氣。
    “我曉得了…老神仙是真的。咱老黃家…怕是真的要絕後了。都怨我，都怨我啊！”
    他這會兒回想起來，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老大身子骨結實，那年征兵，上頭有人點名要他去，他硬是攔下了。
    刀劍無眼，萬一老大沒了，誰給他養老？
    老二腦子靈光，以前有個教書先生看上他，想收他做學生，他又死活不答應。
    老二偷摸著去學，他竟提著菜刀衝到人家裏鬧。
    就怕老二翅膀硬了，飛出這窮窩就不回來了。
    萬一老二走了，誰給他養老？
    他就這麽把兩個兒子拴在身邊，看著他們娶妻生子，牢牢攥在手心裏。
    如今呢？
    老大老實巴交，沒啥出息；老二滑頭懶散，不求上進。
    都是他造的孽啊！
    是他把老黃家害苦了！
    這些話，他憋在心裏也說不出口，一瞬間整個人瞧著都蒼老了好幾歲。
    “爺，您別這樣！”
    黃小麥看他這副滄桑的模樣怪可憐的，趕忙道。
    “老神仙說了，咱家的福氣還沒徹底斷呢！隻要還剩點兒苗頭，好好攢著，日子還能旺起來！”
    黃老栓猛地抬起頭：“還能…還能旺？”
    劉招娣也抹著眼淚歎氣：“是啊，你不是說咱家以後越來越差，再過幾年就…就餓死絕戶了嗎？”
    她自己也覺著，老黃家這些年光景一年不如一年。
    剛嫁過來時，在村裏還算體麵人家呢。
    可不知咋的，日子越過越憋屈。
    她當年出嫁前也是十裏八村好脾氣的黃花大閨女，嫁過來這些年她的脾氣也越來越躁，看誰都想發火。
    就連兩個閨女出嫁的事，她現在回想起來都揪心。
    當時不知咋的，心一狠，眼一閉，就把閨女推了出去。
    閨女們起初還跑回來說在婆家挨打受氣，說想回來。
    她也沒當回事，隻讓她們忍著。
    如今倒好，兩個閨女連娘家都不願回了。
    哎。
    “不是啊！”黃小麥急得直跺腳。
    “老神仙是說咱家福氣快見底了！可我救了小荷姐，又攢回來一點點！
    所以他老人家才特意來提醒咱們，往後隻要好好過日子，福氣就能慢慢攢回來！”
    這話像一道亮光，瞬間照亮了灰暗的堂屋。
    幾個人眼睛都亮了，腰杆也不自覺地挺直了些，背也不駝了。
    “好好過！必須好好過！”
    黃老栓激動得手直哆嗦，敲著煙杆子。
    “就衝著祖宗們攢下的這點福氣，咱也得爭口氣啊！”
    黃小寶早跑出去野了，黃小荷頭暈得厲害，也回屋躺著了。
    此刻，堂屋裏的大人們把黃小麥團團圍住，個個臉上泛著紅光。
    “那…那該咋樣才能攢福氣啊？”黃美麗擺弄著自己的麻花辮問。
    黃小麥坐在椅子上，小臉嚴肅：“當然是多做好事，多做正經老百姓好青年該幹的事情，踏實幹活
    小姑，你都這麽大了，連地裏的草都沒拔過一根，你覺得這像話嗎？”
    黃美麗老臉一紅，這小麥還真真不一樣了，都敢這樣子說自己，要是以前……
    哎！誰讓人家逛了狗屎運被老神仙看上了呢。
    “那…那我要是幹活。”
    黃美麗咽了咽口水，“往後就能天天喝上小麥糊糊了嗎？”
    她長這麽大，確實沒幹過農活。
    可饞嘴，也是真的饞。
    “何止小麥糊糊！”
    黃小麥眼睛亮晶晶的，“白米飯、五花肉、烤雞烤鴨…隻要咱福氣攢夠了，啥好吃的沒有！”
    “天天都能有？”
    黃誌強也忍不住追問。
    他都好多年沒沾過葷腥了，最後一次吃烤雞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小時候過得還都是好日子啊。
    如今隊裏的雞鴨牛羊都是公家的，家家戶戶就算能換隻雞，也舍不得吃，都得留著下蛋。
    “這可說不準，得看老神仙的心情。”
    黃小麥煞有介事地擺擺手，“而且不是小姑一個人改就行，咱全家都得好好做人、好好過日子，福氣才能越攢越厚！”
    ……
    吃了晌午飯，村裏人多半要躺床上眯瞪一會兒。
    黃誌強的屋子跟他二哥門對門，格局差不多，隻是屋裏空蕩蕩的。
    他媳婦兒李青青愛幹淨，總覺得東西擺出來礙眼，不如都收起來。
    身下這張木床還是他小時候睡的那張，年前結婚時爹娘也沒提打張新的。
    不過他也不在意，能睡人就成，這老床他睡慣了，反而踏實。
    今兒發生的事太玄乎，他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李青青麵朝裏側躺著，留給他一個安靜的背影。
    “媳婦兒，你說…”
    黃誌強壓低聲音，“小麥說的能是真的嗎？這也太神了，世上真有神仙？”
    他小妹就住隔壁，聲兒大了準跑來串門。
    “其實…”
    李青青也沒睡著，忽然翻過身，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早上解手瞧見小麥了。鬼鬼祟祟往儲藏間鑽，我還當她餓急了去偷吃。
    可那破屋裏除了幾把鋤頭鐮刀，耗子都不樂意去，有啥好吃的？”
    黃誌強長得俊，在村裏那群糙漢子裏算是頂拔尖的。
    當初她家雖說不比從前闊綽，可上門提親的也不少，她偏偏相中了黃誌強。
    不光圖他模樣好，更圖他上頭有兩個哥哥。
    她想著嫁過來能輕鬆些，畢竟她在娘家就沒幹過重活。
    誰承想，婆婆對她也沒多照顧，好東西輪不到她。
    她本想著湊合過吧，餓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