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她說的是真的。
    以前大戶人家家裏都信佛信神，還有立著祖宗牌位的宗堂，就是為了供奉祖先，好讓祖宗保佑自己保佑後人。
    隻不過那事發生以後不允許了。
    但是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如果爸說的是真的，你家裏麵真的往上有好幾代，那這十有八九就是老祖宗看不下去了來幫忙。”
    “你以後可要好好幹，別偷懶了，也別讓人家小姑娘幫你做工，怪丟人的。”
    李青青頭枕著黃誌強胳膊，輕聲的說。
    “不是，媳婦兒你聽誰瞎說的，沒有的事啊。
    還有，你也得好好幹，老神仙說要全家人都一心想上勁往一處使，咱福分才會攢的又快又多。”
    黃誌強有點子激動，到底是哪個嘴碎的死婆娘跟他媳婦兒亂說話啊。
    “好，我也好好幹，改過自新。”
    李青青也算看開了，日子再壞還能壞到哪去？
    但要是真和老神仙說的那樣，過兩年他們全都餓死了，這也太虧了。
    她還沒生娃呢。
    “那……”
    黃誌強也算接受了這事兒，剛想和媳婦兒做做樣子保證一番，媳婦兒那小嘴就湊了上來。
    沒辦法，媳婦兒先誘惑他的，那就先幹正事兒再說以後的事吧。
    他一個翻身把自家媳婦壓在身下，直接堵上了那個不安分的小嘴。
    ……
    那袋“天降”的麥子，像一塊肥美的肉骨頭，扔進了老黃家這潭死水裏，不止家裏人心惶惶，也引來了嗅著味兒的野狗。
    最先上門的是隔壁院的張婆子，仗著和王秀英年紀相仿，平時就愛東家長西家短。
    她抻著脖子，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在院裏掃：“秀英呐，聽建國家的說，你家得了一大袋好麥子？老天爺賞的？快讓我瞧瞧，沾沾福氣！”
    這兒媳婦兒，嘴沒一個把門的！
    王秀英臉一拉，下意識就想捂緊糧袋子。
    但“老天賞的”這名頭是她自家說出去的，又不好直接翻臉，隻得含糊道：“瞎傳啥，就是點兒陳麥子，都不夠塞牙縫的。”
    張婆子撇撇嘴，明顯不信。
    那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轉，最後落在一旁安靜擇菜的黃小麥身上，嗓門頓時拔高。
    “喲，這不是小麥嗎？聽說你救小荷，反倒救出福氣來了？夢見過神仙？”
    這話聽著像是打趣，但那語氣裏的酸味和探究，隔老遠都能聞見。
    黃小麥抬起頭，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淡淡笑了笑。
    “張奶奶，你這說的啥話啊，這神仙要找也先找你啊，畢竟你歲數大，早晚能碰見神仙。”
    這話說的一語雙關，乍一聽聽不出來啥意思，但轉念一想就聽出來這是在說自己老不死的，死了就能見神仙了。
    張婆子被這不軟不硬的釘子碰了一下，有點沒趣，又陰陽怪氣了兩句，才扭著身子走了。
    黃小麥撅了撅嘴，對付這種八卦精，就得這樣，不接招，不解釋，讓她自個兒琢磨去。
    但張婆子隻是個開始。
    村裏很快流傳開老黃家走了狗屎運，得了神仙眷顧的傳言。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更有那等心思不正的，眼睛盯上了老黃家那點突然寬裕起來的“神糧”。
    這天黃昏，黃小麥從自留地摘菜回來，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她奶王秀英尖利的罵聲，還夾雜著一個女人不依不饒的嚷嚷。
    “王秀英！你別給臉不要臉！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家得了那麽多好處，分我們一點怎麽了？
    我男人可是生產隊的記分員！給你們家少記兩分，看你們吃什麽！”
    黃小麥扒著門縫一看，是村裏有名的潑婦李彩霞，仗著自家男人是記分員，平時就愛占便宜耍橫。
    此刻她正叉著腰，唾沫星子亂飛，手指頭都快戳到王秀英鼻子上了。
    王秀英氣得臉色發青，但顯然對“記分員”這三個字有點犯怵，嘴唇哆嗦著，罵人的話都卡了殼。
    黃建國和劉招娣在一旁幹著急，不敢上前。
    就在這時，李青青從屋裏出來了。
    她手裏還拿著個納了一半的鞋底，臉上沒什麽懼色，走到王秀英身邊站定，看著李彩霞，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很。
    “李嬸子，糧是老天爺看我們老黃家老實本分，守亮叔要是因為這扣我們家工分，那怕是壞了規矩，村支書和隊長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李彩霞一愣，顯然沒料到這個平時悶不吭聲的地主家小姐敢頂嘴，還抬出了村支書和隊長，頓時更怒了。
    “你個死丫頭片子嚇唬誰呢？我告訴你……”
    “李嬸子。”
    李青青打斷她，眼神平靜無波，卻莫名帶著點冷意，“您要真覺得這糧食來得不放心，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大隊部，請支書和隊長來評評理，看看這老天爺賞的糧食，該不該分？”
    去大隊部？評理？
    李彩霞囂張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她也就是欺軟怕硬，來訛點便宜，真鬧到隊幹部那裏，她男人那個記分員怕是也落不到好。
    她色厲內荏地又嚷嚷了幾句，終究沒敢真去，悻悻地罵罵咧咧走了。
    王秀英看著李彩霞敗走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神色淡然的小兒媳婦兒，張了張嘴，第一次沒罵人，眼神複雜地轉身回了屋。
    黃小麥在門外看得目瞪口呆。
    書裏麵天天不吱聲高高在上的李青青居然和潑婦罵架，還贏了？
    雖然手段不算多麽高明，但這份鎮定和抓人軟肋的精準，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
    黃小麥當然不知道，她這小嬸已經私下暗自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她隻覺得這小嬸不一般，和自己小叔在一起虧大了。
    有做女主的潛力啊！
    老黃家那點“神糧”帶來的微瀾還沒完全平息，另一件大事又砸進了院裏。
    有人要給黃小麥她小姑，老姑娘黃美麗說親了。
    黃美麗，年方二十，在這年頭絕對算得上是大齡剩女了。
    她性子傲，眼光高，又懶得抽筋，仗著是王秀英的老來女，爹娘疼著，哥哥們讓著，愣是把自己拖成了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