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軍倒是眼睛一亮。
    “爹，娘，我去問！我跟德福叔熟！”
    他想著要是能多弄些雞崽，他賣雞蛋的事業就能做大，手裏的活錢也能多些。
    王秀英琢磨半晌，一咬牙：“行！明天老大和老二，你們倆一起去！帶上……帶上幾個雞蛋，就當是給德福家孩子甜甜嘴。”
    她終究還是舍不得動那點寶貴的糧食。
    第二天，黃建國和黃偉軍兄弟倆揣著五個雞蛋，去了生產隊長黃德福家。
    黃德福正坐在院裏搓麻繩，聽明來意，又看了看那五個品相極好的雞蛋，臉上沒什麽表情。
    “公社孵坊的雞崽是有，但狼多肉少，一個隊分不了多少。”
    黃德福慢悠悠地說，“按戶頭和人頭分，你們家的情況……能分到四五隻就不錯了。”
    黃偉軍趕緊賠笑：“德福叔，您看能不能多照顧照顧？
    咱家情況您也知道，人多勞力少，就指望多養幾隻雞換點油鹽錢。這雞蛋您收著，給孩子們吃。”
    說著把雞蛋往他麵前推了推。
    黃德福瞥了那雞蛋一眼，沒動，繼續搓麻繩。
    “照顧？怎麽照顧？隊裏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
    他話鋒一轉，“不過嘛……要是你們家自己有能力，比如用糧食或者工分預支去換別家多餘的雞崽，隊裏倒是不管。”
    這話點醒了黃建國。
    對啊，可以跟社員私下換！
    他老實，沒想到這層。
    黃偉軍腦子轉得快，立刻明白了黃德福的意思。
    公家的指標緊，但私人交換，隊裏不幹涉，甚至默許。
    那五個雞蛋，算是白給了，但買了個明白。
    兄弟倆回到家，把情況一說。
    王秀英心疼那五個雞蛋，但聽說允許私人換雞崽，又鬆了口氣。
    “糧食是不能動的！”
    王秀英首先定下調子，“咱家口糧剛夠，哪有餘糧換雞崽？”
    她眼珠轉了轉，“要不……用工分？”
    最終，家裏決定，由黃老栓出麵，用黃建國未來一段時間的一部分工分做抵押，從前村老孫家換回了四隻半大的、已經能看出是母雞的雞崽。
    這幾乎是目前條件下能想到的最穩妥、最不引人注目的辦法了。
    當四隻嘰嘰喳喳的半大雞崽被放進雞窩時，老黃家的養殖業算是邁出了堅實且“合法”的一步。
    加上原有的和老神仙賜予的，雞群數量悄然達到了十來隻，在這個年代的農家，已算是不小的規模。
    黃小麥看著熱鬧的雞窩，心裏明白，這隻是開始。
    雞多了，飼料消耗會更大，疾病防控也要提上日程。
    她繼續小心翼翼地用“超市”的飼料進行補充。
    同時開始留意有沒有關於雞病防治的土法子可以“借鑒”。
    比如用大蒜水、馬齒莧等拌料。
    這些在《赤腳醫生手冊》或類似的農村科普小冊子上都能找到依據，不容易惹人懷疑。
    黃偉軍的賣雞蛋事業也隨著雞群擴大而“蒸蒸日上”。
    他不再隻依賴公社的老王，開始嚐試著在附近的幾個村子偷偷售賣。
    雖然風險大了點，但價格確實能稍微高一些。
    他甚至還用雞蛋換回過一小塊顏色鮮亮的的確良布頭，把黃美麗高興壞了。
    王秀英看著家裏日漸興旺的雞群和開始流動的活錢，臉上的笑容多了，對“老神仙”越發虔誠，每天早晚都要在心裏默默感謝一番。
    她甚至開始盤算，等這批雞都開始下蛋，攢下的錢除了日常用度，是不是可以攢起來，將來給孫子娶媳婦，或者……翻修一下這快趴架的老房子？
    然而，在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勢下，李青青的沉默卻像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雲。
    她冷眼看著雞群不合常理的生長速度和產蛋率，看著黃小麥那些看似天真無邪、卻總能恰到好處解決問題的舉動，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她不再僅僅隻是觀察。
    開始有意識地收集證據。
    她偷偷藏起了一點雞食，那味道和質地，與她所知的所有農家飼料都不同……
    但她還不確定，而且這所謂的老神仙的確幫了家裏，不僅日子過得好了，家裏人也都變好了。
    所以她沒有挑明這件事。
    皖北平原的天空下，老黃家的日子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雞鳴聲此起彼伏。
    但黃小麥知道，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
    如何在這個集體主義色彩濃厚的時代，小心翼翼地經營這份小小的家庭副業。
    她不是女主，沒有那麽多的見識和張嘴就來的底氣。
    她隻能小心再小心，一點點的改變家裏。
    老黃家的雞群在黃小麥小心翼翼的“科學”喂養和黃建軍日益擴大的銷售下為老黃家帶來了不少收益和好處。
    王秀英走路腰杆都挺直了些。
    她盤算著等秋收分了糧，再想辦法換幾隻雞崽，把這事業再擴大幾分。
    然而，好景不長。
    先是前村老孫家換來的那四隻半大雞崽中，有一隻開始精神萎靡，縮著脖子，羽毛蓬鬆，拉稀綠的糞便。
    緊接著，自家原有的兩隻老母雞也出現了類似症狀。
    “壞了！”
    王秀英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瞬間白了，“怕是……怕是攤上雞瘟了！”
    這年頭，農家最怕的就是雞瘟。
    一旦爆發，往往一死一大片。
    對於指望雞屁股銀行換油鹽的家庭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更何況，她家的雞還有幾隻是拿工分換的。
    恐慌立刻籠罩了老黃家。
    馬桂枝和劉招娣圍著雞窩急得直轉圈，黃老栓蹲在門檻上，眉頭擰成了死疙瘩，連煙都忘了抽。
    黃偉軍也傻了眼，他的零花錢和家裏的活錢可都指望著這些雞呢！
    “快！把病雞隔開！”
    王秀英強自鎮定，指揮著。
    “老大，去弄點石灰來撒在雞窩周圍！老二家的，去扯點臭蒿子、馬齒莧回來，搗碎了試試！”
    傳統的土法子用上了，石灰消毒，清熱解毒的草藥也拌進了食裏。
    但那隻最先發病的半大雞崽還是在第二天一早斷了氣。
    看著硬挺挺的雞屍，王秀英心疼得直抽抽，氣氛更加凝重。
    剩下的幾隻病雞也眼看著不行了。
    黃小麥心裏也急，但她知道光靠土法子未必管用。
    她趁亂溜回屋，心神沉入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