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寵物用品區，她找到了針對禽類呼吸道和腸道疾病的廣譜藥劑，有片劑也有粉劑。
    她選擇了最不起眼的白色粉末，用一個小紙包包好。
    怎麽拿出來用是個問題。
    直接說肯定不行。
    她目光掃過屋裏角落堆著的幾本破舊書籍，那是黃偉軍以前上學用的，還有一些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來的雜書。
    她靈機一動。
    晚上，一家人愁雲慘淡地圍坐在堂屋，連李青青都難得地沒有早早回房。
    “娘，要不……我去找我姥娘家問問，他們村有沒有會治雞瘟的？”黃建國悶聲道。
    “遠水解不了近渴！”王秀英煩躁地擺手。
    就在這時，黃小麥怯生生地開口了，手裏還拿著一本頁麵發黃、邊角卷曲的舊書。
    “奶，我……我好像在一本舊書裏看到過一個方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她身上。
    “啥書？啥方子？”王秀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黃小麥把書遞過去，指著其中一頁她剛剛用鉛筆輕輕描畫過的、看似像草藥配伍的地方。
    其實這些是她瞎畫的，書本身是本代數書。
    “這上麵畫了些草，還寫了些字，我看不懂，但旁邊好像畫著幾隻雞和鴨……”
    王秀英不識字，一把抓過書，翻來覆去地看：“他爹，你看看！”
    黃老栓接過書，眯著眼看了半天，他也隻認得幾個大字，搖搖頭：“看不明白。”
    黃偉軍湊過來看了看。
    他也早就把學的字還給了老師，但為了顯擺，裝作看懂的樣子。
    “嗯……好像是有這麽個說法，是些草藥……還說要加一點……嗯，‘白石粉’？”
    他看到了黃小麥在角落裏用極小的字寫的白石粉，順口念了出來。
    入了秋，皖北平原的風裏帶了涼意，莊稼地裏開始泛黃，預示著收獲的季節即將來臨。
    “白石粉？那是啥？”王秀英追問。
    “可能就是……石灰石磨的粉？或者……一種白色的土？”黃建軍信口胡謅。
    黃小麥心裏暗讚小叔這波配合打得好，趕緊把那個小紙包拿出來：“奶，我今天在灶房牆根玩，看到一點白色的粉，跟書上畫的有點像，就包起來了……”
    王秀英將信將疑地接過紙包，打開一看，果然是細膩的白色粉末。“這……這能行？”
    “死馬當活馬醫吧！”黃老栓發了話，“按書上說的試試！”
    於是，黃小麥發現的“白石粉”，結合馬桂芝她們搗碎的臭蒿、馬齒莧、大蒜汁，被混入了雞食和飲水中。
    為了逼真，黃小麥還指揮著給症狀最輕的兩隻雞灌了點她偷偷稀釋過的藥水。
    忐忑的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天剛亮，王秀英就迫不及待地衝到雞窩前。
    令人驚喜的是，那幾隻病雞雖然還蔫，但不再拉稀綠的糞便，縮脖子的情況也減輕了！
    又過了兩天，除了那隻最早死掉的，其餘的病雞竟然都慢慢緩了過來！
    “神了！真是神了！”
    王秀英激動得無以複加，捧著那本破舊的代數書如同捧著聖旨，“這祖傳的藥方真管用啊！多虧了小麥心細！”
    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看向黃小麥的眼神充滿了驚奇和感激。
    連李青青都深深地看著黃小麥，那目光複雜難辨。
    這次，黃小麥給出的解決方案有了一定的實物支撐。
    雖然經不起深究，但在情急之下和已有的“老神仙”光環加持下，成功地被家人接受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雞瘟，雖然損失了一隻雞。
    卻無形中進一步鞏固了黃小麥在家中的地位，也讓那本破舊的祖傳醫書成了王秀英新的精神寄托。
    她小心翼翼地把書收了起來，準備當成傳家寶。
    危機化解，雞群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黃偉軍的賣雞蛋事業經過短暫停頓後，更加紅火起來。
    他甚至開始琢磨，能不能把這“祖傳”的防雞瘟方子，當成獨家秘方，以後孵小雞或者跟人換雞崽時增加點籌碼？
    黃小麥看著重新熱鬧起來的院子和家人輕鬆的笑容，心裏卻不敢有絲毫放鬆。
    這次是僥幸混了過去，下次呢？
    李青青那探究的目光始終如芒在背。
    而且，雞群擴大了，目標也大了，會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尤其是生產隊長黃德福，他默許私人換雞崽。
    但眼看著老黃家雞群越來越興旺，他心裏會不會有別的想法？
    好日子沒過幾天，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卻先一步席卷了老黃家。
    起因是黃偉軍賣雞蛋太“招搖”了。
    自從雞群擴大，雞蛋產量穩定，他的膽子也肥了起來。
    不再滿足於在附近村子零散售賣，開始往更遠的集市跑。
    甚至搭上了給公社食堂送菜的車，想把雞蛋賣到公社幹部們的餐桌上去。
    他覺著自己腦子活絡，路子野，能賺大錢。
    這天下午，黃偉軍剛揣著賣雞蛋得來的幾毛錢和換到的半斤紅糖，美滋滋地哼著小調從公社回來。
    還沒進家門，生產隊長黃德福就帶著民兵隊長堵在了院門口。
    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偉軍，你最近挺忙啊？”
    黃德福沉著臉，目光銳利地掃過他鼓囊囊的衣兜。
    黃偉軍心裏一咯噔，臉上強堆起笑：“德福叔，李隊長，我……我沒忙啥，就去公社轉了轉。”
    “轉了轉？”
    民兵隊長李老黑是個黑臉漢子，聲如洪鍾，“有人反映你投機倒把，倒賣雞蛋！破壞統購統銷政策！你膽子不小啊！”
    “投機倒把”四個字像驚雷一樣在院子裏炸開。
    剛收工回來的黃建國、黃老栓，灶房裏的王秀英、馬桂枝等人全都聞聲跑了出來，一聽這話，臉都白了。
    這年頭，這頂帽子扣下來，可輕不了！
    王秀英腿一軟，差點坐地上，被馬桂枝一把扶住。
    “沒有！德福叔，李隊長，我可沒有啊！”
    黃偉軍嚇得臉都綠了，慌忙擺手，“我就是……就是自家雞下的蛋吃不完，跟鄉親們換點零碎，這……這不算投機倒把吧？”
    他聲音發顫，沒了平時的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