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幸災樂禍的張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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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王秀英天天樂嗬嗬地撿蛋,她那張老臉拉得比驢還長。
    這天晌午,張婆子故意把洗菜水往兩家中間的土牆上潑,濺了正在喂雞的王秀英一身。
    “張桂花!你瞎了眼了?”
    王秀英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子,破口大罵。
    張婆子假惺惺地探出頭:“哎呦,秀英嫂子,對不住啊,沒瞧見你在那兒。你說你也是,天天守著那幾隻雞,也不怕熏著人。”
    “俺樂意!總比某些人強,養幾隻雞跟養了一窩祖宗似的,連個蛋殼都見不著!”王秀英反唇相譏。
    “呸!誰不知道你家使了邪法子?正經人家誰家雞能下這麽多蛋?指不定是請了哪路神仙呢!”張婆子陰陽怪氣地說。
    這話可捅了馬蜂窩。
    王秀英最忌諱別人說她家靠邪法子,抄起掃帚就要衝過去:“你個老不死的胡咧咧啥?看俺不撕爛你的嘴!”
    幸好馬桂枝和劉招娣趕緊出來把人攔住了。
    張婆子見勢不妙,縮回頭去,嘴裏還不幹不淨地嘟囔:“嘚瑟啥,早晚有你哭的時候!”
    這場罵戰雖然沒打起來,可梁子結得更深了。
    更讓王秀英窩火的是,沒過兩天,村裏就開始傳閑話,說老黃家養的雞來路不正,是偷了誰家的種雞。
    又說王秀英天天半夜在雞窩前燒香拜佛,搞封建迷信。
    “放他娘的狗屁!”王秀英在家裏氣得直跺腳,“肯定是張桂花那個老虔婆嚼的舌根!”
    黃老栓蹲在門檻上吧嗒旱煙,眉頭擰成了疙瘩:“樹大招風啊。咱家這雞是養得太好了,招人眼了。”
    黃小麥在一旁聽著,心裏明鏡似的。
    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
    在這個窮得叮當響的村子裏,誰家過得稍微好點,就容易招來是非。
    “奶,咱以後撿蛋避著點人。”
    黃小麥小聲說,“雞窩那鐵絲網再加固加固,我瞧著不太結實。”
    王秀英雖然氣不過,可也明白這個理兒。
    打那以後,她撿蛋都趕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用布蓋得嚴嚴實實的才往供銷社送。
    雞食也拌得更小心,生怕讓人瞧出什麽端倪。
    可防得住明槍,防不住暗箭。
    這天夜裏,老黃家人都睡下了,忽然聽見院裏有動靜。
    黃建國第一個驚醒,抄起頂門棍就衝了出去。
    隻見一個黑影正扒在雞窩邊,見他出來,嗖地翻牆跑了。
    “抓賊啊!”黃建國大喊。
    全家人都被驚醒了,跑到院裏一看,雞窩的鐵絲網被扯開個大口子,幸好發現得早,雞都沒少。
    “天殺的啊!這是要斷俺家的活路啊!”王秀英拍著大腿哭嚎。
    黃老栓提著煤油燈仔細照了照,在牆根底下發現半個鞋印,看大小像個半大孩子。
    “怕是前院黑蛋那小子。”黃建國沉著臉說,“上回偷雞蛋沒得手,這次直接來偷雞了。”
    “肯定是張桂花指使的!”王秀英咬牙切齒,“那個老不死的,自己養不好雞,就來禍害別人家的!”
    這一宿,老黃家誰也沒睡好。
    第二天天不亮,黃建國就去公社買了把大鎖,把雞窩鎖得死死的。
    王秀英更是恨不得睡在雞窩邊上。
    黃小麥心裏明白,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找到李青青,把昨夜的經過說了。
    李青青聽完,冷笑一聲:“張桂花這是看咱家日子好過點,心裏不痛快了。”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我聽說她家屁猴最近總往村西頭跑,跟二流子王老五混在一起。”
    屁猴和黑蛋玩的好,是村裏最皮的那夥小孩。
    黃小麥心裏一動。
    王老五是村裏有名的懶漢,整天偷雞摸狗。
    要是能讓張婆子家跟王老五扯上關係,夠她喝一壺的。
    過了兩天,村裏就傳出風聲。
    說張婆子家的屁猴和黑蛋跟著王老五偷了誰家的老母雞,在村西頭燒著吃了。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雞毛埋在哪兒都有人指認。
    張婆子氣得跳腳,在院裏指桑罵槐地罵了三天,可越罵越顯得心虛。
    最後隻好把屁猴鎖在家裏,好幾天沒讓他出門。
    王秀英聽說這事,樂得合不攏嘴:“該!讓那個老虔婆再使壞!”
    黃小麥看著奶奶解氣的樣子,心裏卻輕鬆不起來。
    她知道,這隻是暫時壓住了張婆子的氣焰。
    隻要老黃家的雞還養得這麽好,眼紅的人就不會少。
    這天晚上,她把雞食拌得特別仔細,又悄悄多加了一點預防疾病的藥粉。
    李青青在遠處看著,什麽也沒說,隻是目光更加深沉了。
    月光下,雞群在窩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黃小麥站在院裏,看著四周黑漆漆的院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這個貧窮的小村子裏,想過上好日子有多難。
    不僅要跟天鬥,跟地鬥,還得跟人鬥。
    而她最大的秘密,就像揣在懷裏的火炭,稍有不慎,就會把一切都燒成灰燼。
    四月中的天,日頭漸漸有了些熱乎氣。
    老黃家院裏的那幾棵老榆樹才剛冒出丁點嫩芽,地上的草皮也還黃綠參半。
    黃小麥心裏也惦記著小草姐,但她更揪心的是另一件事。
    雞窩裏那隻最肥碩的蘆花母雞,今早起來有些打蔫,縮著脖子,羽毛蓬鬆,喂食也不怎麽積極。
    “奶,你看這雞是不是不太精神?”
    黃小麥指著蘆花雞,心裏警鈴大作。
    這症狀,跟她之前在超市查閱資料時看到的禽病初期描述太像了。
    王秀英湊過來一看,也皺了眉:“怕是昨晚著涼了?這鬼天,說變就變。”
    她沒太當回事,隻讓馬桂枝弄了點蒜末拌在雞食裏。
    可到了下午,情況急轉直下。
    蘆花雞徹底癱在窩裏,拉稀綠的糞便,緊接著,另外兩隻半大的雞崽也開始出現類似症狀!
    “壞了!壞了!”
    王秀英這下真慌了神,拍著大腿在院裏轉圈,“這是撞了啥邪啊!咋一下子倒了好幾隻!”
    黃老栓蹲在雞窩邊,眉頭擰成了死疙瘩:“瞧著……像是雞瘟。”
    “雞瘟”倆字像炸雷一樣在院裏響起。
    這年頭,雞瘟就是農家養雞戶的噩夢,一旦傳開,往往一死一大片,血本無歸。
    “快!快把病雞隔開!”王秀英聲音都變了調,手忙腳亂地去抓雞。
    動靜鬧得太大,東院牆頭立刻探出了張婆子那張幸災樂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