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執掌中饋平內患,教養幼弟遇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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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晨光帶著幾分涼意,透過侯府正廳的雕花窗欞,落在淩燕手中的《內宅中饋冊》上。冊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侯府的田產、商鋪、下人俸祿,每一筆都需仔細核對 —— 自柳氏伏法後,永寧侯便將執掌中饋的權力交給了淩燕,今日是她正式接管內宅的第一天,府裏的管事嬤嬤和各院掌事都齊聚正廳,等著她分配差事。
    “大小姐,這是上個月府裏的用度賬本,您過目。” 掌管賬房的李嬤嬤率先上前,將一本厚厚的賬本遞過來。她是柳氏當年提拔的人,如今柳氏倒台,雖表麵恭敬,眼神裏卻藏著幾分輕視 —— 在她看來,淩燕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姑娘,哪懂什麽管理內宅,遲早會出岔子。
    淩燕接過賬本,指尖輕輕拂過泛黃的紙頁,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數字。剛翻到第三頁,她便停了下來,指著其中一筆 “綢緞采買” 的記錄:“李嬤嬤,上個月府裏隻辦了一場家宴,為何會采買三百匹綢緞?而且這綢緞的價格,比京城‘錦繡閣’的市價高出兩成,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李嬤嬤臉色微變,強裝鎮定地說:“大小姐有所不知,這些綢緞是為冬日裏各院做棉衣準備的,多買些是為了備用。至於價格,最近京城綢緞緊缺,價格自然漲了些。”
    “哦?是嗎?” 淩燕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這是我昨日讓青黛去‘錦繡閣’抄的市價單,上麵寫著上個月上等綢緞每匹五兩銀子,可賬本上卻記著每匹六兩銀子。而且府裏各院的棉衣用量,每年不過一百五十匹,你買三百匹,難不成是想讓侯府的人冬天裹著綢緞睡覺?”
    這番話讓李嬤嬤瞬間慌了神,額角滲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周圍的管事嬤嬤們也都愣住了 —— 她們原以為淩燕年輕好糊弄,沒想到她竟提前做了功課,連市價單都準備好了,看來這新主子並非易與之輩。
    淩燕將賬本扔回給李嬤嬤,語氣帶著幾分威嚴:“李嬤嬤,你掌管賬房三年,卻利用職權中飽私囊,虛報賬目,按侯府規矩,本該杖責三十,逐出府去。念在你是府裏的老人,我暫且饒你一次,罰你抄寫《內宅規矩》五十遍,即日起交出賬房鑰匙,去雜物房幫忙,日後若再犯錯,絕不輕饒!”
    李嬤嬤臉色慘白,不敢再多說,隻能撲通跪下,磕頭謝恩。淩燕這一手 “殺雞儆猴”,讓在場的管事們都收起了輕視之心,紛紛低下頭,不敢再有絲毫怠慢。
    接下來,淩燕重新分配了各管事的差事:讓做事細心的張嬤嬤接管賬房,負責府裏的用度核算;讓熟悉田產的王嬤嬤管理侯府的莊田,定期巡查收成;讓擅長內務的劉嬤嬤統籌各院的日常事務,協調下人分工。每一項安排都條理清晰,貼合每個人的特長,讓管事們心服口服。
    “各位都是侯府的老人,” 淩燕看著眾人,語氣緩和了些,“我知道柳氏掌權時,有些規矩被打亂了,如今我接管中饋,隻希望大家能各司其職,恪守本分。隻要你們用心做事,侯府定然不會虧待你們;但若是有人敢像李嬤嬤那樣徇私舞弊,休怪我不講情麵。”
    “是!奴婢們遵大小姐吩咐!” 管事們齊聲應下,聲音比之前響亮了許多。
    待管事們離開後,青黛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笑著說:“小姐,您剛才真是太厲害了!李嬤嬤平日裏仗著柳氏的勢,在府裏橫行霸道,今日終於被您治住了,這下府裏的人再也不敢小瞧您了!”
    淩燕接過熱茶,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蔓延開來:“管理內宅就像治水,既要剛柔並濟,又要防微杜漸。柳氏當年就是太過縱容下人,才讓內宅亂象叢生,我可不能重蹈她的覆轍。對了,軒兒呢?今日先生要來教他讀書,別讓他遲到了。”
    “小少爺在院子裏玩呢,奴婢這就去叫他!” 青黛說著,轉身快步離開。
    淩燕走到窗邊,看著庭院裏的梧桐樹。樹葉已經泛黃,一陣風吹過,幾片落葉隨風飄落,帶著深秋的蕭瑟。她知道,接管中饋隻是第一步,侯府裏還有許多柳氏留下的隱患,比如那些被柳氏收買的下人,還有京城貴女圈裏對侯府的議論,這些都需要她慢慢處理。
    沒過多久,青黛就帶著淩軒回來了。六歲的淩軒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錦袍,手裏還拿著個撥浪鼓,臉上滿是稚氣。看到淩燕,他立刻跑過來,抱住她的腿:“姐姐,先生什麽時候來呀?軒兒不想讀書,想跟你玩。”
    淩燕蹲下身,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子:“軒兒乖,讀書才能明事理,長大後才能保護姐姐,保護侯府呀。先生馬上就到了,你先去把衣服整理好,坐端正,好不好?”
    淩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跟著青黛去整理衣袍。看著他小小的身影,淩燕心裏泛起一陣溫柔 —— 淩軒是柳氏的兒子,卻也是無辜的,她不能因為柳氏的過錯而遷怒於他,反而要好好教導他,讓他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不重蹈柳氏的覆轍。
    辰時剛到,教淩軒讀書的周先生就來了。周先生是前朝的秀才,學識淵博,性格溫和,之前一直在府裏教淩燕讀書,如今又被永寧侯請來教淩軒。淩燕將淩軒交給周先生後,便去了賬房 —— 張嬤嬤剛接管賬房,還有許多賬目需要核對,她得去幫忙把關。
    賬房裏,張嬤嬤正對著一堆賬本發愁。看到淩燕進來,她連忙起身:“大小姐,您來了!這些賬本太過雜亂,有些賬目還對不上,奴婢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淩燕走到桌前,拿起賬本仔細翻看。這些賬本大多是柳氏掌權時留下的,有些地方字跡潦草,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記錄明細,顯然是被人動過手腳。她歎了口氣,對張嬤嬤說:“張嬤嬤,你先把這些賬本分分類,田產、商鋪、用度各歸一類,然後把近幾年的收支情況列出來,有不清楚的地方標記出來,我們再一起核對。”
    張嬤嬤點點頭,按照淩燕的吩咐開始整理賬本。淩燕則坐在一旁,對照著之前找到的蘇夫人留下的舊賬本,一一核對現有的記錄。舊賬本上的字跡娟秀工整,每一筆收支都記錄得清清楚楚,與現在雜亂的賬本形成鮮明對比。淩燕看著舊賬本,仿佛看到了蘇夫人當年打理內宅的身影,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把侯府的內宅打理好,不辜負蘇夫人的期望。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午時。青黛端著飯菜來到賬房,笑著說:“小姐,張嬤嬤,該吃飯了。小少爺剛才還問您怎麽不去陪他吃飯呢,說想跟您一起吃。”
    淩燕放下賬本,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好,我們先去吃飯,下午再繼續核對。”
    來到飯廳,淩軒已經坐在桌邊等著了。看到淩燕進來,他立刻舉起手裏的筷子:“姐姐,快坐!今天有軒兒最喜歡的糖醋排骨!”
    淩燕笑著坐下,給淩軒夾了一塊排骨:“軒兒快吃,吃完了下午要好好跟先生讀書,不許調皮。”
    “知道啦!” 淩軒一邊嚼著排骨,一邊點頭,小臉上滿是滿足。
    吃過午飯,淩燕剛想回賬房,就聽到院外傳來丫鬟的通報:“大小姐,國公府的李小姐派人來了,說請您明日去國公府參加賞花宴。”
    淩燕心裏一動 —— 國公府的李小姐是京城貴女圈裏的領頭人物,為人高傲,之前與柳氏走得很近,如今突然邀請她參加賞花宴,恐怕不隻是賞花那麽簡單。不過這也是她融入京城貴女圈的好機會,既能了解貴女們的態度,也能為侯府修複名聲。
    “知道了,你告訴來使,說我明日準時赴約。” 淩燕對丫鬟說。
    丫鬟應下後,轉身離開了。青黛擔憂地說:“小姐,國公府的李小姐之前跟柳氏關係很好,她突然邀請您,會不會有什麽陰謀啊?”
    “陰謀肯定是有的,” 淩燕笑了笑,“但我們也不能一直躲著。明日去了國公府,見機行事就好。你先去準備一下,明天我要穿的衣服和首飾,還有給李小姐的禮物,都要精心準備,不能失了侯府的體麵。”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青黛應下,轉身去了庫房。
    淩燕回到賬房,繼續與張嬤嬤核對賬本。經過一下午的努力,終於理清了大部分賬目,發現柳氏掌權的五年裏,貪了侯府近十萬兩銀子,其中大部分都轉移到了柳家,還有一部分用於賄賂官員。淩燕將這些發現記錄下來,打算等永寧侯回來後,再跟他商量如何追回這些銀子。
    傍晚時分,永寧侯從朝中回來。淩燕將整理好的賬目和發現的貪墨情況告訴了他。永寧侯聽後,氣得臉色鐵青:“柳氏這個毒婦!不僅害死你母親,還貪墨侯府這麽多銀子!我這就派人去柳家,把屬於侯府的銀子追回來!”
    “父親,不可。” 淩燕連忙攔住他,“柳家如今雖然失勢,但在京城還有些人脈,若是我們強行去追討銀子,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如先把這些證據保存好,等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通過官府追回,這樣既名正言順,也不會落人口實。”
    永寧侯冷靜下來,覺得淩燕說得有道理:“還是你考慮得周全。就按你說的辦,這些證據你好好保管,日後再做打算。對了,明日國公府的賞花宴,你要多加小心,那些貴女們心思多,別被她們算計了。”
    “女兒知道,父親放心。” 淩燕點頭。
    第二天一早,淩燕就起身梳洗打扮。青黛給她選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擺繡著精致的海棠花,頭上簪著一支赤金點翠步搖,步搖上的珠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顯得既端莊又靈動。淩燕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堅定 —— 今日的賞花宴,不僅是一場社交,更是一場較量,她必須贏。
    馬車緩緩駛出國公府,朝著國公府而去。京城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兩旁的店鋪掛滿了招攬顧客的幌子,熱鬧非凡。淩燕掀開車簾,看著窗外的景象,心裏暗暗盤算著 —— 明日的賞花宴上,李小姐肯定會故意刁難她,她得提前想好應對之策。
    半個時辰後,馬車到達國公府。國公府的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見淩燕下車,連忙上前恭敬地說:“淩大小姐,我家小姐已經在花園裏等著您了,請隨我來。”
    淩燕點點頭,跟著管家走進國公府。國公府的花園十分寬敞,裏麵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草,即使是深秋,也有不少花朵盛開,香氣撲鼻。花園的中央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裏坐著幾位穿著華麗的貴女,其中一位穿著鵝黃色襦裙、頭戴珍珠釵的女子,正是國公府的李小姐。
    “淩大小姐來了,快請坐!” 李小姐看到淩燕,臉上露出虛偽的笑容,起身招呼她坐下。
    淩燕走上前,對著眾人行了一禮:“見過李小姐,見過各位小姐。”
    “淩大小姐不必多禮,” 李小姐笑著說,“今日請你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之前柳夫人在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賞花,如今柳夫人不在了,侯府的事情也多,我們都好久沒見你了。”
    這番話看似親切,實則是在暗示淩燕如今處境艱難,離不開侯府的事務。旁邊的幾位貴女也跟著附和,眼神裏滿是輕視。
    淩燕不動聲色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多謝各位小姐關心。侯府最近確實有些事務需要處理,不過在父親和舅舅的幫助下,都已經漸漸步入正軌了。倒是各位小姐,日子過得清閑,還能時常聚在一起賞花,真是讓人羨慕。”
    這話既化解了李小姐的暗示,又暗指她們無所事事,隻會吃喝玩樂。李小姐的臉色微變,卻依舊強裝笑容:“淩大小姐說笑了。我們不過是些閨閣女子,哪比得上你,年紀輕輕就能掌管侯府的中饋,真是厲害。對了,我聽說你最近在追查柳夫人貪墨侯府銀子的事情,不知道有沒有查到什麽線索?”
    淩燕心裏一凜 —— 李小姐竟然知道她追查貪墨的事情,看來她在侯府裏安插了眼線。她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地說:“賬目還在核對中,暫時沒有什麽重要的發現。不過若是真的查到柳夫人貪墨,侯府定會按照規矩處理,不會姑息。”
    “是嗎?” 李小姐笑著說,“我倒是聽說,柳夫人把不少銀子轉移到了柳家,淩大小姐若是想追回銀子,或許可以去柳家問問。不過柳家如今雖然不如以前,也不是好惹的,淩大小姐可要小心些,別到時候銀子沒追回來,反而惹了一身麻煩。”
    這番話明顯是在挑撥離間,想讓淩燕去招惹柳家,坐收漁翁之利。旁邊的貴女們也紛紛點頭,等著看淩燕的笑話。
    淩燕知道,不能讓她們得逞。她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李小姐:“多謝李小姐提醒。不過侯府的事情,自有侯府的處理方式,就不勞李小姐費心了。倒是李小姐,最近國公府的生意似乎有些不太好,我聽說你父親最近一直在為這事發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小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 國公府的生意最近確實遇到了麻煩,還在虧損,這件事她一直瞞著其他人,沒想到淩燕竟然知道了。她強裝鎮定地說:“淩大小姐是從哪裏聽說的?都是些謠言,你別相信。”
    “是不是謠言,李小姐心裏清楚。” 淩燕笑了笑,“我隻是隨口一提,李小姐不必在意。今日天氣不錯,我們還是好好賞花吧,別讓這些無關的事情影響了心情。”
    李小姐咬了咬牙,卻不敢再多說 —— 她知道淩燕既然能說出國公府生意的事情,肯定還掌握了其他的把柄,若是再繼續刁難,恐怕會讓自己陷入困境。旁邊的貴女們也看出了不對勁,紛紛閉上嘴,不敢再隨意附和。
    接下來的時間裏,眾人都沉默地賞花,氣氛十分尷尬。淩燕卻毫不在意,悠閑地欣賞著花園裏的景色,偶爾與身邊的一位溫和的貴女聊幾句,顯得從容不迫。
    傍晚時分,賞花宴結束。淩燕起身告辭,李小姐勉強笑著送她到門口,眼神裏滿是不甘。淩燕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冷笑 —— 這些貴女們,平日裏隻會仗著家族的勢力欺負別人,一旦遇到真正的對手,就隻會露出狼狽的樣子。
    回到侯府,青黛連忙迎上來:“小姐,您回來了!怎麽樣,今日的賞花宴還順利嗎?那些貴女們有沒有刁難您?”
    “還算順利,” 淩燕笑著說,“她們確實想刁難我,不過都被我化解了。對了,軒兒今日讀書怎麽樣?有沒有調皮?”
    “小少爺今日表現很好,” 青黛笑著說,“先生還誇他聰明呢,說他學東西很快。不過剛才先生走的時候,說小少爺有些想念母親了,下午還偷偷哭了一場。”
    淩燕心裏一緊 —— 她一直忙著處理內宅事務和應對貴女們的刁難,卻忽略了淩軒的感受。六歲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母親的陪伴,心裏肯定很委屈。
    她快步走向淩軒的院子,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輕輕的啜泣聲。淩燕推開門,看到淩軒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張柳氏的畫像,小聲地哭著:“母親,你什麽時候回來呀?軒兒想你了……”
    淩燕的心瞬間軟了下來,她走過去,輕輕抱住淩軒:“軒兒,別哭了。母親做錯了事情,需要在外麵反省很久,不能回來陪你。不過姐姐會一直陪著你,照顧你,好不好?”
    淩軒轉過身,抱住淩燕的脖子,哭得更凶了:“姐姐,軒兒知道母親做錯了事情,可軒兒還是想她…… 軒兒以後會好好讀書,乖乖聽話,母親是不是就會回來了?”
    淩燕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輕輕拍著淩軒的背,柔聲說:“軒兒乖,母親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