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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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長宜趁著斯坦人昏睡的這段時間,在貝加爾旅館門口重新找了個正經換匯的。
這人給出的比價是1:175,比斯坦人說的1:150要低得多,隻能換到六百多美元。
但考慮到盧布一日三跌的現狀,1:175也還算合理。
畢竟斯坦人不是真心想換匯,而是拿低匯率做誘餌,引貪便宜的人上鉤。
何長宜迅速將十一萬盧布都換成了美元,她已經看到另外幾個斯坦人在旅館附近四處找人,大概是被她打暈的斯坦人的同夥。
其中有人走進了小巷,不一會兒,裏麵傳來高聲的叫嚷,剩下幾個斯坦人都跑了過去。
何長宜揣著美元,抬手攔了輛出租車,上車來不及說目的地,先忙不迭地讓司機趕緊開車。
透過後視鏡,她看到斯坦人被從小巷架出來。
他的神情萎靡,眼睛卻凶狠地掃視著旅館門口的鍾國人,像是在找什麽人。
出租車駛離貝加爾旅館,後視鏡中的人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
司機開口詢問,何長宜猜他應該是問自己要去哪兒。
她將一張紙條遞給前排司機,上麵是她描葫蘆畫瓢寫下的街道名稱。
破爛的出租車在顛簸的路麵飛馳,駛過衰敗的莫斯克街頭。
另一邊。
“阿列克謝,你不能總是這樣,憎恨你的另一半血統。”
高大的年輕男人皺著眉說:“我隻是擔心您的安全。”
矮小的老婦人對這個需要她仰著頭才能看到臉的孫子毫不客氣。
“不是所有鍾國人都是壞人。至少她是個好女孩。”
阿列克謝冷淡地說:
“一個鍾國倒爺?”
他不欲再談這個話題,轉而從懷裏掏出一摞盧布放在桌上。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其中幾張鈔票上沾著血跡。
“您不需要再去賣東西,我可以賺到足夠我們生活的錢。”
老婦人臉上露出擔憂與憤怒混雜的表情。
“阿列克謝,哪怕餓死,我也不會用一分錢!你辜負了我對你的教育!你在犯罪!”
阿列克謝隻是抿了抿嘴。
“聯盟已經完了,峨羅斯也快完了,但我們還需要活下去。”
老婦人沉痛地說:
“阿列克謝,你曾是個軍人,你發誓要守衛祖國和人民,你還記得你的誓言嗎?你現在的行為對得起國家嗎?”
阿列克謝忍不住提高了些聲量。
“那國家對得起我們嗎?!您為國家奉獻了一生,但退休工資甚至無法讓您不被餓死。我在中東為國家而戰,但我的勳章換不來哪怕一塊麵包!”
空蕩蕩的房子陷入了死寂中。
阿列克謝率先冷靜下來。
“抱歉,祖母。無論如何,我隻是想讓我們都能活下去。”
說罷,他有些狼狽地轉身離開,拉開大門的時候,卻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不速之客。
何長宜驚訝地看著他,她正要舉手敲門。
“您好?”
阿列克謝的臉色陰沉。
“你為什麽在這裏?我說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何長宜理都沒理,靈活地從他的胳膊下擠過去,衝著來門口查看情況的老婦人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一天沒有見麵,我可真想您!”
她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一捧色彩鮮豔的花束,捧到老婦人麵前。
“這些花看起來很適合您!”
老婦人的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
早上看到放在桌上的銀茶壺時,她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個善良的鍾國女孩。
老婦人抱住何長宜,親熱地在對方的臉上左右吻了三次。
她接過花束,忍不住湊上去深深吸了一口。
自從每月的退休工資買不起一條黑麵包後,她就再沒買過花了,餐桌上的花瓶也早已賣了換錢。
她用峨語說:“謝謝,這花可真漂亮。留下吃晚飯好嗎?”
何長宜聽不懂,笑得又乖又甜,絲毫看不出之前暴打斯坦人的模樣。
阿列克謝冷眼旁觀,突兀開口:
“你不能留在這裏。”
何長宜臉上帶笑,可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我不走,要走你走。”
阿列克謝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走上前,毫不客氣地拉扯何長宜的胳膊,要強行把她拽出家門。
兩人身高體型差距懸殊,何長宜簡直像是被野獸捕獲的獵物。
她下意識要反擊,又強行按捺下來,轉而露出驚恐的表情,朝老婦人伸出求助的手。
老婦人雙手叉腰,眉毛倒豎。
“阿列克謝,放開她!”
阿列克謝沒有鬆手,緊繃著一張臉。
“祖母,她不能留在家裏,我會為她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老婦人毫不客氣地說:
“安全?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危險,我不相信你。”
阿列克謝臉上一瞬間浮現出受傷的表情,但他很快掩蓋下去,繃著臉說:
“不管您同意與否,我都會帶走她。”
老夫人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抓住何長宜的另一邊胳膊。
“你如果今天帶走了她,以後都不準再回來!”
祖孫倆僵持起來,最後是阿列克謝先妥協。
“我今晚會留下。”
他看向何長宜,表情冷酷,轉用中文說道:
“我會一直看著你,別想耍什麽花樣。”
何長宜對此隻有一句話。
“中文學得不錯,再接再厲。”
晚上的時候,何長宜沒讓老婦人做飯。
來之前她在附近餐廳買了許多食物,有土豆沙拉、魚肉凍、奶酪餅、炸雞,以及一份紅菜湯,一共花了五百多盧布。
這是一頓難得的豐盛晚餐。
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一頓美味收買。
阿列克謝坐在餐桌旁,卻並不動作,而是審視地看著何長宜。
像一頭狼在細細端詳獵物。
何長宜恍若未覺,表情誇張地嚐了一口老婦人自製的辣根,逗得對方嚴肅臉上露出笑容,並起身去廚房拿醃好的酸黃瓜。
餐桌上一時隻剩下何長宜和阿列克謝兩人。
當阿列克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時,何長宜突然開口:
“你是黑手黨?”
阿列克謝被嗆到了。
何長宜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
多有意思,一頭熊卻有一個慈愛的老祖母。
不過看起來他正試著切除人性、良知、道德這些亂七八糟又換不來錢的累贅。
之前他在火車站為何長宜解圍,將阿迪達斯精神小夥的搶劫目標轉到路過的冤大頭身上,大概是殘存道德的死灰複燃。
不知道他還有多長時間學會不在陌生人身上浪費自己僅剩的善良。
阿列克謝沒有回答何長宜的問題。
事實上,他什麽話都沒說,隻看了何長宜一眼,便幹脆地放下杯子,離開了餐桌,消失在了這座大宅中。
他像一頭神出鬼沒的灰狼,悄無聲息地藏在房間的陰影中,時刻準備咬斷進犯者的喉嚨。
何長宜也不是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
不過在認識了一個峨羅斯警察後,如果還能認識一位本地黑|幫人士,對她未來的倒爺事業會更有幫助。
黑白兩道都有人,不必擔心會輕易成為任人宰割的外來小肥羊。
在來老婦人家之前,何長宜去了莫斯克火車站購買返程車票。
她這趟來峨羅斯的目標已經基本達成,摸熟了鍾峨貿易這條線,對潛藏的危險和暗流了然於心。
而且首次收益就超過一千三百美元——雖然其中七百美元要感謝斯坦人的“慷慨解囊”。
如果說這次是小馬過河的試水,那麽下次就是狼奔豕突的大|躍進了。
何長宜需要盡快回國,然後帶著更多的貨來峨羅斯。
不過,當何長宜將事先寫好的購票事宜的峨語紙條遞給窗口售票員時,她瞟了一眼,幹脆地將紙條推出來。
“нет(沒有)”
何長宜早有準備將另一張紙條奉上,問她什麽時候有票。
售票員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連說三個“нет(沒有)”。
何長宜有些驚訝,怎麽會沒有票,就算是在國內國際列車車票最緊俏的時候,至少也能知道什麽時候能買到票。
她還想再問一問,售票員直接忽略,問起了下一個人。
何長宜被擠到隊伍外,有些愣神。
這服務態度……很親切,或者說有點過於親切了。
國內脾氣最差的關係戶售票員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接下來何長宜換了幾個售票窗口,得到的回答都是“нет(沒有)”。
即使是看上去最麵善的售票員,在麵對何長宜的詢問時,也隻是無奈的聳聳肩,示意這裏沒有車票可以賣給她。
站在火車站外,何長宜心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接著就是哭笑不得。
不會吧……
難不成老大哥家裏也養黃牛?
雖說大家曾經同屬社會|主義陣營,但真的沒必要連這種細節都一模一樣。
合著她這一趟來峨羅斯,出發的時候加價找鍾國黃牛買票,回程的時候還得給峨羅斯黃牛貢獻業績,兩國的GDP是要全靠她這個弱小無助的倒爺拉動嗎?
再說了,這人生地不熟的,讓她去哪兒找靠譜的票販子?
等等,莫斯克的熟人……
何長宜眼前一亮,匆匆攔下一輛出租車,用不熟練的峨語告訴司機此行目的地。
“莫斯克大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