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蘇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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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哥是怎麽了?我看他跑出去都快跌倒了,又爬起來了。”
遊戲廳裏燈光昏黃,瘦猴剛從後門走進來,臉色陰沉,顯然和家裏的通話並不順利。
他連平日裏最愛逗留的按摩房門口都沒心思看一眼,就聽見小丁急匆匆從外麵跑進來,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
“什麽意思啊?”瘦猴一時沒反應過來,皺著眉抬頭,眼神裏還帶著未散盡的煩躁。
小丁喘著氣,胸口起伏,一隻手扶著門框,另一隻手比劃著:“我剛看到波哥著急忙慌地跑出去,好像很著急,臉色都變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身泥,立刻爬起來繼續朝東邊那邊跑了,應該是出事了。”
他說得又急又亂,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瘦猴瞳孔一縮,猛地站直身體:“波哥怎麽出去了?暢姐呢?”
“暢姐沒有回來。”
“曹,還真有可能出事了。”瘦猴麵色驟然一變,眼神淩厲起來,他快速掃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對小丁說:“小丁,你去啟動車子在前麵路口等我們,我們馬上來。”
“好。”小丁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衝,腳步聲在走廊裏急促回蕩。
瘦猴立刻喊上王濤和葉青,三人腳步雜亂地衝出遊戲廳,跳上那輛舊麵包車。車內彌漫著一股煙味和機油混合的氣味,座椅上還散落著幾張廢報紙。
“去皇江泰子酒店。”
“好。”
車子發動,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駛入傍晚漸漸暗淡的街道。
瘦猴、王濤他們緊貼著兩側車窗,目光焦急地掃視著窗外每一個角落,尋找劉波的身影。
街燈初亮,行人匆匆,卻始終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而此時,劉波已經攔下了一輛摩的。
他踉蹌著衝到路邊,幾乎是撲到那輛摩的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塞到司機手裏,聲音嘶啞地催促:“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到皇江泰子酒店!”
摩的師傅愣了一下,看了眼鈔票,又看了眼劉波慘白如紙、滿是汗水泥汙的臉,二話不說,擰緊油門,摩托車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風呼嘯著刮過劉波的耳畔,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隻覺得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
途中,吳夢夢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聲音急促地告訴他具體位置。
那地方離皇江泰子酒店還有一段距離,是一個偏僻昏暗的巷子。
摩的師傅對這片很熟,啞著嗓子說:“我知道那兒。”
到達目的地時,巷口的情景讓人心頭一緊。
這片區域光線微弱,隻有幾輛車的車燈胡亂地照亮著淩亂的地麵。
尤其顯眼的是一輛救護車,車頂紅藍燈光無聲卻刺眼地旋轉著,將周圍斑駁的牆壁和堆積的雜物映照得忽明忽暗。
吳夢夢就站在救護車旁,身影在閃爍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劉波幾乎是跌下摩的,踉蹌著衝了過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擔架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蘇暢。
他猛地撲過去,一把將她抱住。
溫熱的液體不斷從蘇暢背後湧出,浸透了她的衣服,也染紅了劉波的手掌,那粘稠的、帶著鐵鏽味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顫。
旁邊的醫護人員試圖上前拉開他,卻被吳夢夢無聲地攔住了。
劉波不是沒見過血,砍人、鬥毆,他都經曆過。
可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血竟然是如此滾燙,燙得他指尖發麻,心頭刺痛。
蘇暢的眼睛微微睜著,失焦的瞳孔似乎在艱難地尋找著什麽。
當她的目光終於對上劉波的臉時,那黯淡的眸子裏瞬間迸發出一絲微弱的光亮。
“小…小波,對不起…不能再陪著你了…”她的聲音氣若遊絲,幾乎被周遭的嘈雜淹沒。
“蘇暢,蘇暢,你別說話,我們去…去醫院!”劉波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手臂緊緊環住她,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正在流逝的生命。
“沒…沒用了…能在這個城市遇到你…真好…謝謝你…”蘇暢艱難地抬起手,指尖冰涼,輕輕撫上劉波的臉頰,眼神裏充滿了無盡的留戀和不舍。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隻有鮮血不斷地從口中湧出,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
短短幾秒,頂多五六秒。
蘇暢眼中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手臂無力地垂落。
“啊!!!!——”
劉波僵在原地,愣了好幾秒,仿佛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隨即,一聲撕心裂肺、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嘶吼衝破了他的喉嚨,在昏暗的巷子裏淒厲地回蕩。
他死死地將蘇暢冰冷的身體摟在懷裏,不顧一切地收緊手臂,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他就這樣抱著她,癱坐在冰冷的路邊,一動不動,任憑時間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小時,也許更久,吳夢夢才示意旁人上前,費力地將劉波和蘇暢分開。
“交給她們吧,”吳夢夢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要幫暢暢整理整理…我們要體麵的讓她走。”
旁邊停著一輛殯儀館的車,兩個穿著深色製服的工作人員沉默地走了下來,動作輕緩而專業。
隨後,張雲濤帶著兩個人走過來,和吳夢夢低聲交談了幾句,簽了幾份文件。
臨走前,他走到如同石雕般的劉波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節哀順變,我們會盡快幫你把對方找出來的。”
劉波像是被這一拍驚醒,眼珠緩緩轉動,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喉嚨幹澀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張雲濤走後,劉波撐著膝蓋,慢慢站了起來。
他掏出煙盒,手指顫抖地摸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燃,猛吸了一口。
辛辣的煙霧湧入肺腑,他閉了閉眼,然後用衣角狠狠地擦去臉上的淚痕和手上已經半幹的血跡。
他知道,張雲濤那邊可能還沒查出什麽,但以吳夢夢背後老板的實力,她肯定知道一些線索。
否則,她不會如此及時地出現在這裏,連救護車和殯儀館的車都安排得如此迅速。
劉波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小姨,你…你應該有些線索吧。”
“很好找,”吳夢夢看著他,眼神複雜,“暢暢沒什麽仇家,隻有那丁飛宇。”
劉波又吸了一口煙,煙霧模糊了他蒼白的臉:“他不是已經判了在裏麵嗎?無期啊。”
“這家夥平常靠騙女人掙了不少錢,”吳夢夢語氣冰冷,“所以她在裏麵臨時反撲,花了10萬塊錢請了一個殺手。他的意思本來是想將你和暢暢兩人都殺了,隻不過這個殺手在打聽到你的名字之後沒敢對你動手,將矛頭對準了暢暢。”她緩緩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每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紮在劉波心上。
“好,我知道了。”劉波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她的後事你怎麽處理?”
“暢暢家那邊就他一個爺爺了,一年前他找丁飛宇借錢給他父親治病,結果人也沒救上來。他爺爺早就老年癡呆了,給安排在當地縣的養老院,每一個月3000塊錢,暢暢之前已經衝了一年的錢了,之後每年前我會去付,反正他也什麽都記不起來了,這事也就不通知他們家了吧,就將她安置在這一邊。”吳夢夢安排得井井有條,語氣卻帶著一絲疲憊。
劉波沉默片刻:“好,我需要做什麽?”處理這類事情,對於隻有18歲的他來說,他沒有絲毫經驗。
“不需要你做什麽,到時候你就要參加就行了。”吳夢夢突然問了一句,目光直視著他,“雖然隻有我們幾個人,但到時候你以什麽身份?”
“她男人,丈夫!”劉波抬起頭,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吳夢夢明顯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這驚訝又化為了某種早已預料到的複雜情緒,甚至帶著一絲寬慰:“好。碑上有了你的名,她最起碼…不是一個孤魂野鬼。”
之後的兩天,劉波一直跟著吳夢夢處理蘇暢的身後事。
他沉默地幫忙,幾乎不開口說話,一切都進行得平靜而壓抑。
直到當天晚上回來,獨自待在曾經充滿歡笑的房間裏,劉波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不斷浮現出那個短發、笑容明媚的身影。
“夢夢,你確定給他送到虎哥的工廠,那多累啊,還不如來到咱們酒店,以你侄子這條件,肯定能掙大錢,而且是你介紹的,有紅包的哦,以後收益你都有提成哦,能拿20%呢。”
“吆,這麽純的?”
“那我第一個吧,我來幫你好好驗一驗他到底能不能在我們那邊上班?放心,我懂規矩的,我會給他包紅包的。”
“咦,小弟弟你有酒窩呀,太好看了,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呀?”
“那都是些短的沒意思。”
“小弟弟,你搞過女人沒有?”
“小弟弟,昨天晚上咱三吃大虧了,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臭弟弟,姐姐現在就深夜孤枕難眠睡不著,你過來陪姐姐喝酒吧。”
“臭弟弟,這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
往昔的對話、調笑、親昵,如同潮水般湧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這裏過夜後,她在他的床頭留下了厚厚的一遝錢,整整一萬塊。
從那個懵懂無知的蕭楚南,到如今……是她手把手將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房間,他實在待不下去了。
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殘留著蘇暢的氣息,每一件物品上都烙印著他們曾經打鬧、依偎的痕跡。
空氣沉悶得讓他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