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 第四章 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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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唯撼失蹤了。
    就在阿雅送來斷繡的第三天清晨。雜貨鋪的門虛掩著,那壇沒喝完的梅子酒還擺在門檻旁,人卻不見了蹤影。
    我在櫃台上發現一張字條,字跡潦草:
    "小離,我去西涼寨了。若三日後未歸,去縣裏找阿雅。記住,無論發生什麽,寫完你的書。"
    字條背麵,用鉛筆淡淡描著一幅地圖,一條蜿蜒的線指向深山。
    雨還在下。我盯著那張字條,心頭掠過一絲不安。西涼寨,那是阿雅要嫁去的地方。
    午後,雜貨鋪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個穿著衝鋒衣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他推門而入,雨水從衣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深色的印記。
    "成唯撼在嗎?"他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搖頭:"他出門了。"
    男人打量著我,忽然笑了:"你就是離笑笑吧?老劉跟我提過你。"
    他遞來一張名片:"荒野雜誌,主編,陳硯。"
    我接過名片,指尖微顫。這就是那個讓老劉激動不已的主編。
    "你的稿子我看了。"陳硯自顧自倒了碗梅子酒,"關於可可西裏的那篇。寫得...很特別。"
    他抿了口酒,目光掃過雜貨鋪:"但還不夠。你要寫的不是風景,是人心。就像成唯撼,他為什麽要從湖南逃回黔南?為什麽要躲在這深山老林裏開雜貨鋪?"
    我心頭一震:"你認識他?"
    陳硯的笑容意味深長:"何止認識。三年前,他是我們雜誌最炙手可熱的記者。後來為了個女人,把前途都毀了。"
    他放下酒碗,從包裏取出一遝照片:"看看吧,這才是成唯撼的真相。"
    照片上,是成唯撼在長沙的公寓。滿地狼藉中,一個女子倒在血泊裏。下一張,是成唯撼被警方帶走的畫麵。
    "他的前妻,蘇晴。"陳硯的聲音冰冷,"三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們發生了爭執。第二天,她就死了。"
    我猛地站起身,酒碗被打翻,梅子酒灑了一地。
    "不可能..."我喃喃道,"師兄他..."
    "你覺得他是個看破紅塵的隱士?"陳硯冷笑,"他是在逃的殺人嫌疑犯。"
    雜貨鋪裏一片死寂。雨聲越來越大,敲打著瓦片,也敲打著我的心。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還是那個青海海西的號碼。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老牧人的聲音。
    "離老師..."是個年輕的嗓音,帶著哭腔,"我是攏達。阿爸他...他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怎麽回事?"
    "暴風雪...阿爸為了救一隻小羊羔..."攏達哽咽著,"他臨走前說,一定要告訴你...當年成記者在可可西裏拍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什麽照片?"
    "就是那些得獎的照片..."攏達的聲音斷斷續續,"是阿爸幫他擺拍的...那些瀕死的藏羚羊,其實都是..."
    電話突然中斷,隻剩忙音。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成唯撼那些震撼人心的攝影作品,他賴以成名的《西北》,難道都是精心設計的謊言?
    陳硯靜靜地看著我:"現在你明白了?成唯撼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子。"
    窗外,雨聲漸歇,烏雲卻愈發厚重。
    我突然想起那本《1997》。衝進裏屋,從床頭櫃裏翻出那個牛皮本。這一次,我毫不猶豫地翻開。
    空白頁中,夾著一封信。
    "小離,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不在黔南了。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蘇晴確實死了。但不是我殺的。
    那晚我們大吵一架,因為她發現了我最大的秘密——那些得獎的照片都是假的。我為了成名,在可可西裏擺拍了許多虛假的畫麵。
    她說要揭發我,我們發生了爭執。我摔門而出,等我回來時,她已經倒在血泊中。警方認定我是凶手,但我沒有殺人。
    我逃到黔南,不是因為愧疚,是因為恐懼。恐懼真相,也恐懼謊言。
    直到遇見阿雅,我才明白,有些罪,逃不掉。有些債,總要還。
    現在,我要去西涼寨了結一切。如果我回不來,請把真相公之於眾。
    另:你稿子裏寫的那個老牧人,就是當年幫我擺拍的牧民。他的死,或許不是意外。"
    信紙從我指間滑落。
    原來如此。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所有的相遇,都是宿命。
    我衝出雜貨鋪,跨上成唯撼那輛破舊的三輪車,朝著西涼寨的方向疾馳。
    山路崎嶇,雨水模糊了視線。但我必須去,不僅為了成唯撼,也為了那個在可可西裏風雪中漸行漸遠的自己。
    三個小時後,我終於抵達西涼寨。
    寨子靜得出奇,隻有雨水敲打芭蕉葉的聲音。我循著記憶中的地圖,找到寨子盡頭的那座吊腳樓。
    樓前圍著一群人。透過縫隙,我看見成唯撼跪在雨中,阿雅站在他麵前,手裏握著一把苗刀。
    "成唯撼,"阿雅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終於來了。"
    成唯撼抬起頭,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阿雅,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能換回我父親的命嗎?"阿雅舉起苗刀,"三年前,你為了那些照片,逼我父親在暴風雪中擺拍。他因此落下病根,去年冬天就走了。"
    我推開人群,衝到成唯撼身邊:"阿雅,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我。成唯撼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作深深的疲憊。
    "小離,你不該來。"
    "我都知道了。"我直視著阿雅,"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取出那封信:"你父親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就在這時,寨子外突然傳來警笛聲。
    陳硯從人群中走出,身後跟著兩名警察:"成唯撼,三年前蘇晴的命案,請你回去協助調查。"
    成唯撼緩緩站起身,對著阿雅深深鞠躬:"對不起,我會承擔一切。"
    他轉向我,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小離,記住,真相往往比謊言更殘忍。"
    警察給他戴上手銬,押著他走向警車。
    阿雅手中的苗刀"咣當"一聲落地。她望著成唯撼遠去的背影,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雨水衝刷著西涼寨,也衝刷著所有的謊言與真相。
    我站在雨中,看著警車的尾燈消失在彎道處。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逃離過去,但總有一天,過去會追上來。
    回到雜貨鋪時,天已經黑了。
    我打開電腦,開始寫一個新的故事。這一次,不是關於可可西裏,也不是關於黔南。
    而是關於罪與罰,關於愛與救贖。
    窗外,雨停了。一輪新月升起,清輝灑滿梯田。
    我知道,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