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雲舟了。
    那鮮活的模樣，像夏日裏最耀眼的陽光，直直撞進他心裏，讓他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指尖悄悄蜷起，心裏的情愫再也藏不住。他喜歡看雲舟笑，喜歡看他這般靈動活潑的模樣。
    “顥之哥，你快來看！我抓到一條小魚！”芷霧突然舉起手，興奮地朝著崔顥之喊道。
    她的手心裏，一條小小的銀魚正在掙紮，陽光落在她濕漉漉的手指上，泛著細碎的光。
    崔顥之快步走過去，微微俯身仔細看著她手心裏的小魚，眼底滿是笑意：“真厲害”
    “那是！”芷霧得意地揚起下巴，像隻得到誇獎的小獸，“我以前在青……祖宅後山的小河裏，也經常捉魚呢。”
    芷霧話音剛落，指尖還捏著那條蹦跳的小魚，心卻猛地一沉——“青韶坊”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她暗自懊惱，剛才實在是太放鬆了，竟差點在崔顥之麵前露了破綻。
    悄悄抬眼飛快掃過崔顥之的臉，見他嘴角還揚著笑意，顯然沒注意到她的口誤。
    “祖宅的小河？”崔顥之果然沒多想，他還沉浸在芷霧重新叫他“顥之哥”的喜悅裏，連帶著看她的眼神都軟了幾分，完全沒留意到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警惕。
    芷霧連忙順著話頭點頭，故意露出一副懷念的模樣：“是啊，夏天的時候我總跟阿叔去河邊捉魚。”她說著還故意晃了晃手裏的小魚，試圖轉移話題，“不過這條比祖宅的小魚小多了，隻能玩一玩。”
    崔顥之看著她這副模樣，隻當是少年在懷念過去，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玩夠了就放了吧。”指尖觸到她柔軟的發絲時，他心裏又泛起一陣熟悉的悸動，連忙收回手，假裝去看溪水，耳尖卻悄悄紅了。
    芷霧趁機將小魚放回溪水裏，看著它擺著尾巴遊走，才鬆了口氣。
    這時才發覺腳踝處涼絲絲的，低頭一看，褲腿早已被溪水打濕，還沾了些泥沙。
    “褲腳濕了，別著涼。”崔顥之也注意到了，語氣裏帶著幾分擔憂，忙扶著她的胳膊往岸邊走，“我去拿帕子給你擦擦。”
    兩人剛上岸，崔顥之就從懷裏拿起自己的手帕，隨後毫不猶豫地蹲下身，抬頭看著芷霧，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認真：“把腳伸過來些，別沾著泥沙走路。”
    芷霧愣住了，想清楚他要做什麽渾身瞬間僵住，“不、不用了！”語氣帶著幾分慌亂，“我自己來就好，怎麽能讓你幫我擦腳……”
    “你剛捉完魚，手上沾著水，再碰帕子該濕了。”崔顥之大手輕輕握住她的小腿，製止她躲閃的動作，目光落在她沾著泥沙的腳踝上，語氣堅持，“聽話。”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芷霧沒辦法，隻能僵硬地伸出腳，連腳趾都下意識蜷了起來。
    崔顥之的指尖隔著手帕觸到她的腳踝，少年的皮膚細膩溫熱，像上好的絲綢，輕輕蹭過他的指腹，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他連忙收斂心神，指尖捏著帕子，小心翼翼地順著她的腳踝往上擦，避開濕掉的褲腿，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易碎的瓷器。
    芷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還有那刻意放輕的力道，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她垂著眼，不敢看崔顥之的臉，隻能盯著他烏黑的發頂，耳尖卻紅得快要滴血。
    崔顥之擦得很仔細，將帕子換了一麵，才開始擦另一隻腳。
    他的動作專注，但耳根早已紅透。直到擦幹淨，他才站起身，將帕子疊好攥在手裏，不敢看芷霧的眼睛隻低聲道：“褲腳濕了，回去我去給你找件幹淨的外袍換。”
    芷霧迎了聲好，兩人並肩往回走，路上雖都不說話卻沒了早上的尷尬。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偶爾有風吹過，帶著花香，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悄悄瞥了一眼身側的崔顥之，隻見他嘴角還揚著笑意。
    回到後院客房，崔顥之吩咐下人找一身外袍出來。隨後和芷霧解釋：“這是我之前留在這兒的，你先換上，濕衣服穿著不舒服。”
    午飯確實不算精致，卻是莊院廚師用新鮮食材做的家常菜——清炒時蔬、醬爆雞丁，還有一碗剛燉好的魚湯，湯色奶白，飄著幾片蔥花，香氣撲鼻。
    崔顥之給芷霧盛了一碗魚湯，輕聲道：“這魚是下人從溪裏撈上來的，你多嚐嚐。”
    芷霧接過碗，喝了一口連忙點頭：“好喝。”
    崔顥之見她喜歡眼底的笑意更深，又給她夾了一筷子雞丁：“喜歡就多吃點，下午咱們再去後院逛逛，那裏的月季開得正好。”
    吃完飯，崔顥之顯然對這裏的花草很熟悉，指著一株開得正豔的粉月季，輕聲介紹：“這是‘粉扇’，花瓣又大又軟，顏色也溫柔。旁邊那株紅的是‘緋扇’，比‘粉扇’更豔些，適合種在院子裏當點綴。”
    芷霧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還會指著不認識的花問：“那株紫色的是什麽花？看著像小喇叭。”
    “那是紫藤，再過些日子會爬滿架子，開成紫色的花簾，很好看。”崔顥之耐心地解釋，還伸手輕輕碰了碰紫藤花的花瓣，“到時候再來我帶你看紫藤花簾。”
    芷霧心裏一動抬頭看向崔顥之，見他眼底滿是期待，輕聲開口：“好啊。”
    哎，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
    兩人就這樣在後院逛了一下午，崔顥之耐心地介紹著每一種花的名字和習性，芷霧聽得認真，偶爾還會開玩笑：“顥之哥，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花？難道偷偷學過養花？”
    崔顥之被問得愣了愣，隨即失笑：“是母親喜歡養花，我跟著學了些，免得她問起我答不上來。”
    提起母親，他的語氣又軟了幾分，“母親要是知道你喜歡這裏，肯定也很高興。”
    芷霧心裏又是一暖沒再接話，隻繼續看著眼前的花。
    夕陽西下時，兩人才準備離開莊院。 馬車駛回裴府後門時，天已經擦黑了。
    崔顥之先下車，然後伸手扶著芷霧下來，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舍：“回去早點休息。”
    芷霧點點頭，臉上沒了早上的疏離，笑著揮揮手：“顥之哥也早點回去，路上小心。”
    崔顥之看著她，眼底滿是溫柔，輕輕“嗯”了一聲。
    直到芷霧走進裴府的後門，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才轉身回到馬車上。
    車夫見他上來，連忙問道：“公子，回府嗎？”
    崔顥之卻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望著裴府的後門，輕聲道：“再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