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弦也實在是神經大條，兩人這般親昵的舉動他也沒察覺半分不對勁。
    崔顥之並沒有太過糾結，隻當是因為自己心悅雲舟，才會覺得他身上的味道與眾不同。
    他壓下心頭的疑惑，淺笑著拍了拍芷霧的發頂：“許是我聞錯了，街邊賣果子的香味飄過來了。”
    芷霧的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順著他的話繼續說：“應該是的，剛才路過那家果子鋪，香味確實很濃。”
    三人繼續往前走，崔顥之沒再提熏香的事。
    而與此同時，芷霧的部署也在悄悄進行。
    如今京城裏的人都知道，裴家那位外室生的小公子，是崔大人的救命恩人，兩人關係極好。
    雖仍有不少人背地裏瞧不上裴雲舟的出身，可礙於崔顥之的麵子，表麵上都對他客客氣氣，連裴府的大夫人和裴文軒，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苛待他。
    芷霧借著這層便利，在一次參加貴胄子弟的宴飲時，“偶遇”了戶部侍郎家的嫡子王弦。
    這位王公子是出了名的“想攀高枝”，見裴雲舟和崔顥之走得近，便總想著湊上來套近乎。
    芷霧瞧著他那副急於巴結的模樣，心裏有了主意——這人雖然看著腦子不太靈光但也算得上良善之人，又急於攀附崔家，正好用來辦件事。
    宴席過半，芷霧故意拉著王弦到僻靜處，裝作苦惱的模樣：“王兄，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隻是這事有點棘手，怕給你添麻煩。”
    王弦一聽有機會幫裴雲舟，連忙拍著胸脯保證：“裴兄弟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絕無二話！”
    芷霧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幾分懇求：“是這樣的，我有個故人在青韶坊當樂師，叫林清。他身子不好但青韶坊的老板總逼著他接客，我看著實在不忍心，想把他的賣身契買下來，讓他不用再受委屈。隻是我現在身份敏感，直接去青韶坊怕引人非議，再給顥之哥惹麻煩就不好了，王兄你看能不能……”
    王弦眼睛一亮——這可是討好裴雲舟的好機會！幫他把故人救出來，往後裴雲舟在崔大人麵前替他美言幾句，說不定就能搭上崔家的線！
    他想都沒想就應下來：“這事簡單！裴兄弟放心，我保證把林樂師的賣身契拿到手，還不讓任何人知道是你拜托我的！”
    芷霧連忙道謝，又“不經意”地提了句：“不用讓他立刻離開青韶坊，我那位故人性子內向，驟然離開反而不適應，隻要不讓他接客、不受欺負就好。”
    王弦連連點頭，並沒有深想隻當是裴雲舟心疼故人，完全沒多想這背後的算計。
    沒過幾日，王弦就興衝衝地來找芷霧，遞給他一張疊得整齊的賣身契：“裴兄弟，辦妥了！青韶坊老板收了錢，不僅把林樂師的賣身契給了我，還保證以後絕不逼他接客，連雜役都不敢再欺負他。”
    隨後壓低聲音補充到：“放心吧，青韶坊老板我已經打點好了，他絕對不敢說出去半個字……”
    芷霧接過賣身契，指尖觸到那張泛黃的紙，心裏終於鬆了口氣——林叔的安危算是暫時有了保障，接下來，就等四皇子和伍子湛忍不住動手，她再趁機將林叔送走。
    她笑著拍了拍王弦的肩膀：“多謝王兄！這份情我記下了，以後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王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裴小兄弟客氣了！咱們都是朋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芷霧沒再多說，隻把賣身契仔細收好，心裏卻在盤算——得找個機會，讓王弦“偶遇”崔顥之，也好讓他覺得，自己這忙沒白幫。
    機會來得很快。
    三日後，崔顥之休沐，帶著芷霧去“福源樓”吃早點。
    剛走進雅間，就見王弦正好從隔壁雅間出來，看見兩人，眼睛一亮，連忙走上前：“裴兄弟，崔大人這麽巧，你們也來吃早點？”
    芷霧故作驚訝：“王兄？真巧呀，快進來一起坐，正好我還想著，有機會請你吃飯道謝呢！”
    崔顥之看著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一臉憨厚卻帶著明顯討好意味的王弦，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雲舟什麽時候認識王弦了？但他並沒有多問，隻客氣地點了點頭：“王公子。”
    王弦受寵若驚，連忙跟著走進雅間，坐下後還不忘恭維：“崔大人和裴兄弟感情真好，屬實是讓人羨慕！”
    芷霧聽到這話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後笑著接過話頭：“我和顥之哥本來就親近，再說了顥之哥待我極好，我自然願意跟著他。”
    崔顥之注意到少年那一瞬間的變化以及眼底真情實意的笑意，心底微動暖洋洋的，伸手給芷霧夾了一塊水晶蝦餃：“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雅間裏，王弦難得聰明一回一直誇讚對麵兩人感情好，芷霧偶爾應和幾句，崔顥之則安靜地給芷霧夾菜，偶爾和王弦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氣氛倒也融洽。
    芷霧看著眼前的場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在心裏回想現在的進度很是滿意，王弦這人還挺好等自己走了再幫他一次吧。
    崔顥之看著身邊吃得開心的少年，又看了看對麵一臉諂媚的王硯，心裏忽然生出一絲莫名的警惕——總覺得這王弦對雲舟太過熱絡，往後還是少讓雲舟和他接觸為好。
    他低頭注意到芷霧嘴角沾著些點心碎屑，下意識地伸手幫他擦掉，指尖觸到少年溫熱的臉頰，心裏的那點警惕又被溫柔取代。
    沒關係隻要雲舟在他身邊，隻要雲舟眼裏有他，其他的都不重要。
    自福源樓那頓早點後，崔顥之的身影便鮮少出現在芷霧麵前。
    英國公借孫啟之手貪汙受賄的暗線查到了關鍵節點，大理寺的卷宗堆得幾乎沒過案頭，連帶著他下值的時辰也越來越晚，有時甚至直接宿在大理寺。
    不過這次，他難得有了幾分“先見之明”。
    察覺到快要忙起來的前一日，他特意繞路去了趟裴府提出拜訪後直接去了芷霧的院落，彼時的芷霧正坐在廊下臨摹字帖，認真得連他走近都未察覺。
    “在寫什麽？”崔顥之放輕腳步，俯身看向宣紙上的字跡——是他教過的“顥之”二字，筆畫已比從前工整了許多。
    芷霧嚇了一跳，筆鋒頓了頓，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
    她抬頭見是他，眼底瞬間亮起，隨即又察覺到他眉宇間的疲憊，那點雀躍便淡了些：“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不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