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葬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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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九鼎問天
洛陽北邙山的祭壇上,九尊青銅鼎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冉閔單膝跪地,掌心按在冰冷的鼎耳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鼎身斑駁的饕餮紋間滲著暗紅血漬,那是三日前羯趙降卒的頸血,澆鼎時猶帶餘溫。
“主公,慕容恪已至虎牢關。”王泰的鎧甲上沾滿風塵,手中密信被血浸透半幅。
“鮮卑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要奪九鼎自證天命。”
冉閔冷笑,刀鋒劃過鼎腹的銘文。
“周室衰微時,楚莊王亦問鼎中原……可天命不在鼎,在民心。”
話音未落,鄴城方向忽起狼煙。斥候飛馬來報,並州刺史張平反了!
他開倉放糧收買流民,更將冉閔所賜的漢劍折斷擲於城門,揚言“漢家氣數已盡”。
謝道韞掀開鼎蓋,內藏的半幅《禹貢圖》已泛黃龜裂。
“九鼎乃夏禹鎮九州之物,今鼎耳生綠鏽,地氣必亂。”她指尖點向圖中黃河故道。
“半月前酸棗決堤,衝出的不是屍骨,是前朝五銖錢。有人熔錢鑄鼎,壞我地脈!”
慕容昭一襲素衣自暗處走出,發間骨簪映著殘陽。
熔錢者是段氏鮮卑。他們借商隊之名,將偽鼎混入鄴城。
三日前鄴宮地陷,露出的那尊‘周鼎’,實為段末波用陣亡將士鎧甲熔鑄。
她將一卷羊皮擲於鼎中,火光照亮其上密文。
“慕容恪已與段氏結盟,欲在黃河改道處立偽鼎,斷華夏龍脊。”
冉閔猛地攥緊陌刀,刀柄纏著的五色布條簌簌作響。
那是鄴城瘟疫時,百姓係在城頭的祈願幡。
第二幕:地龍翻山
虎牢關外的荒野上,十萬鮮卑鐵騎列陣如黑雲壓城。
慕容恪的白狼大纛下,九尊新鑄的青銅鼎正被緩緩推上前線。
鼎中燃著幽藍火焰,竟是用陣亡漢卒的骨脂為油。
“武悼天王,可識得此物?”慕容恪揚鞭指向最大的一尊鼎。
鼎身浮雕著漢女被胡騎踐踏的場景,銘文赫然是“漢祚歸燕”。
陣前被俘的乞活軍老卒被推至鼎前,慕容恪輕笑。
“聽聞漢家重祭祀,今日便以人牲祭鼎!”
話音未落,關內突然地動山搖,謝道韞改良的“地龍吼”自地下破土而出。
百架埋地銅管噴出毒煙,鮮卑前鋒戰馬驚嘶潰散。
冉閔親率三千死士自側翼突襲,陌刀所過之處,青銅鼎接連傾覆。
鼎底竟藏著成捆的段氏箭矢,箭簇刻著“石趙監製”!
“好個一石三鳥。”慕容昭在烽燧上冷笑。
她早截獲段氏密信,若慕容恪勝,鮮卑可借偽鼎稱天命。
若冉閔勝,鼎中石趙箭矢便是挑動漢人內亂的鐵證。
此刻她手中金針連發,將試圖點燃狼煙的段氏細作釘死在牆頭。
鄴城方向忽傳來捷報,王泰率乞活軍殘部奇襲段氏大營。
在熔爐中,找到被擄的漢人工匠。
爐灰中埋著半塊未熔的“冉”字腰牌,正是三月前戰死的黑狼騎遺物。
第三幕:易水斷盟
易水河畔的蘆葦蕩中,慕容昭的白衣浸透鮮血。
她懷中緊抱的青銅匣內,藏著慕容部與東晉往來的密信。
三日前她假意應允兄長慕容儁,以聯姻之名赴建康求援,實為截殺東晉秘使。
“阿檀,值得嗎?”冉閔撕下戰袍為她裹傷。
對岸的鮮卑大營火光衝天,慕容恪正在處決通漢的族人。
那些被縛的婦孺中,有慕容昭的義母。
十六年前為護她出逃,親手將女兒推過火海的漢人醫女。
慕容昭將骨簪刺入肩頭舊傷,以痛楚強撐清明。
“鮮卑八部早已離心。慕容垂欲取慕容恪而代之,我已在他飲水中下了‘七日蟬’……”
她突然咳血,掌心赫然是毒發的青斑。
“不是毒,是疫。鄴城瘟疫時我留的菌種……咳咳……夠慕容部亂上月餘……”
對岸忽起騷動。慕容恪的白狼大纛轟然倒下,取而代之的是“慕容垂”的玄鷹旗。
鮮卑鐵騎自相殘殺的怒吼聲中,冉閔橫抱慕容昭躍上戰馬。
她的血滴在易水,竟讓浮冰下的遊魚驚散,那毒已滲入江河。
第四幕:山河同葬
邙山絕頂的寒風中,九尊大鼎被重新沉入地脈。
冉閔以陌刀為筆,在最後那尊鼎上刻下“民為天”三字。
山下,慕容垂的潰軍正被乞活軍合圍。江東方向,東晉的“援軍”止步淮北。
他們等的從來不是捷報,而是冉閔與慕容恪同歸於盡的狼煙。
慕容昭躺在五色土堆成的墳塋上,手中攥著染血的《禹貢圖》。
該下決斷了……鄴城糧倉已空。
若放任乞活軍劫掠,則民心盡失;若開城就是東晉……
她忽然淒然一笑,你可知建康來的密使說什麽?
漢家正統在江南,北地早該棄之如敝履。
冉閔將骨簪插入鼎耳:“那就讓九鼎最後一次鎮山河。”
他親手點燃烽燧,火光照亮山崖上的萬人坑。
坑中堆滿羯趙貴族的金印、鮮卑貴胄的玉璧、東晉士族的田契。
乞活軍老卒,抬著最後一口棺槨走來。
棺內是慕容昭的義母,那個至死不說鮮卑語的漢人醫女。
三日後,鄴城門開。冉閔白幡素甲,扶棺而出。
幸存的百姓捧著陶罐緊隨其後,罐中不是粟米,而是取自故宅的泥土。
慕容垂的探馬回報,冉閔焚九鼎於黃河,挾民渡河南遷。
其所經之處,胡漢流民皆捧土相隨,百裏不絕。
慕容恪在病榻上聽完急報,嘔血長笑。
“好個武悼天王……他燒的不是鼎,是人心中的天命!”
言罷昏迷,手中猶攥著半幅被血浸透的《禹貢圖》。
那圖缺了最關鍵的冀州方位,正是冉閔渡河前親手撕去的部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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