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銅鏡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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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鏡無言
    大燕國都龍城,皇宮深處新落成的,鏡鑒台核心區域“千鏡刑房”。
    午後的陽光被巧妙引導,室內光怪陸離。
    這並非普通鏡子,而是經過國師宇文逸豆歸,和能工巧匠處理的特殊青銅鏡。
    鏡麵打磨得異常光潔,背後刻有,扭曲的符文。
    並鑲嵌了從冰井台繳獲的微量磁石,和特殊礦物粉末。
    鏡子的擺放角度,經過精密計算,構成一個巨大的、令人迷失的光學迷宮。
    空氣冰冷,彌漫著青銅鏽味、蠟油味和一絲來自宇文國師,藥草的甜腥氣。
    慕容俊高踞在刑房外側,一座黑曜石雕琢的龍紋王座上。
    他身披玄色貂裘,內襯暗金龍紋常服,並未戴冠,長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麵色是一種,長期處於權力頂峰,和猜忌旋渦中的蒼白與疲憊。
    但那雙眼睛,銳利如鷹,此刻正倒映著,鏡宮中光怪陸離的景象。
    眼裏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與審視,他的身旁,站著盲眼國師宇文逸豆歸。
    宇文身披五彩羽毛,與獸皮縫製的薩滿袍。
    枯瘦的臉上,空眼窩仿佛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他並不需要視覺,他的“感知”來自腳下的特殊地磚。
    就是連接著他那“無間堂”的,骨灰磚係統。
    還有空氣中彌漫的、他親手調製的,致幻香氛來達成。
    他微微佝僂著,手中摩挲著一串人指骨念珠,嘴唇無聲翕動,似乎在操控著什麽。
    下方巨大的“千鏡刑房”內,有十七名被指控“心懷怨望”的官員、將領。
    甚至包括兩名,慕容宗室遠親,正陷入極度的恐懼和混亂之中。
    他們被剝去了官服,隻著白色囚衣,踉蹌地站在,鏡陣中心。
    四麵八方,上下左右,無數個“自己”將他們包圍。
    光線從隱藏的孔洞射入,經過鏡麵無數次反射、折射,變得扭曲、破碎、炫目。
    “啊——!不是我!是他是叛徒!”一個中年文官,突然指著鏡中扭曲的自己。
    獰笑著瘋狂撲過去,額頭狠狠撞在,冰冷的青銅鏡上。
    鮮血直流,他卻恍若未覺,隻是對著鏡中影嘶吼。
    “陛下!臣冤枉!是張大人,構陷於我!”
    另一名武將拔出發間,用來固定囚髻的銅簪。
    朝著鏡中一個,他認為是政敵的身影猛刺。
    銅簪與青銅鏡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留下淺淺劃痕。
    幻覺開始了,來白宇文國師的藥物、錯綜複雜的光影。
    還有在絕對安靜環境中,被放大的心跳聲,還有喘息聲。
    以及內心深處,對慕容俊的恐懼,無限放大。
    共同催生了這場,兄弟相殘、自我毀滅的慘劇。
    一個身影,猛地撲向另一個 “我看到了!你袖中有與鄴城通信的密函!”
    他嘶吼著,撕扯著對方的囚衣,兩人扭打在一起,撞在鏡麵上又彈開。
    立刻有更多的“他們”,從四麵八方湧來,仿佛有無數個自己,在圍攻自己。
    鮮血開始飛濺,塗抹在光潔的鏡麵上。
    每一次撞擊,每一聲慘嚎,都在鏡宮中反複回蕩、疊加,形成一種地獄交響樂。
    慕容俊冷漠地看著,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
    他對身旁的宦官總管低聲道:“記下,第一個動手的是李從事。”
    “第一個見血的是趙都尉,心誌不堅,其心有鬼。”
    他的聲音不大,卻冰冷地穿透了,鏡宮中的混亂。
    可足渾皇後悄然出現在,慕容俊另一側。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華貴,雲鬢高聳,金步搖輕顫。
    臉上敷著珍珠粉,唇點胭脂,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算計。
    她捧著一盞參湯,柔聲道:“陛下勞神了。這些蠹蟲,死了幹淨。”
    她的目光掃過鏡中,那些掙紮的身影,如同在看一場,有趣的戲劇。
    她寬大的袖口中,一隻小巧的、用玉雕成的蟾蜍口中。
    正緩緩逸出,幾乎看不見的淡綠色煙霧,混入宇文國師的香氛中。
    那是她精心培育的,“妒魄蠱”的蟲卵之氣。
    能極大地放大,人們心中的猜忌與惡念,尤其針對女性。
    慕容俊沒有接她的參湯,隻是揮了揮手。
    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被鏡宮一角吸引。
    那裏,一個年輕的官員,始終蜷縮著,沒有攻擊別人。
    也沒有被攻擊,隻是抱著頭,渾身發抖,喃喃自語。
    慕容俊微微眯起眼:“那人……倒有點意思。”
    宮外,前不久護送拓跋月回來的慕容昭,被一名神色慌張的宮女攔住。
    宮女袖中滑出一枚,繡著特殊紋樣的香囊,那是拓跋月獨有的標記和求救信號。
    第二幕:椒房蠱
    可足渾皇後的寢宮椒房殿,整個大殿充滿了,奢華與詭異。
    錦帳重重,熏香濃鬱,香爐造型是猙獰的異獸。
    殿角懸掛著,風幹的草藥和某些難以名狀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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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妝台上,琳琅滿目的首飾盒中,不乏一些骨質或疑似人骨製成的簪釵。
    鏡宮的慘劇剛剛落幕,十七人最終隻剩三人,全部精神崩潰、奄奄一息地被拖走。
    其餘皆自相殘殺,或心力交瘁而死,血腥味似乎穿透了宮牆,隱隱傳來。
    可足渾皇後回到了她的領地,她屏退左右,隻留下兩個心腹老宮女。
    她的臉上褪去了,在慕容俊麵前的柔媚,隻剩下冰冷的戾氣和一絲疲憊。
    她走到一麵,巨大的落地銅鏡前,這是她專用的“本命鏡”。
    據說是用前朝寵妃的梳妝鏡,熔鑄重煉而成,背後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詛咒符文。
    鏡旁掛著一幅,慕容俊的等身畫像。
    “陛下……臣妾都是為了您,為了大燕啊。”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也對著鏡旁慕容俊的畫像,喃喃自語。
    她從首飾盒最底層,取出一個漆黑的陶罐。
    打開罐口,裏麵是細如塵沙的綠色蠱蟲,正在微微蠕動,這就是“妒魄蠱”。
    “那些賤人,一個個仗著年輕貌美,都想蠱惑陛下,分薄我的恩寵!”
    她的眼神,變得怨毒起來,“尤其是那個新來的漢人賤婢。”
    “不過會彈幾下琵琶,就敢在陛下麵前賣弄!還有那個慕容垂,送來的歌姬……”
    她拿起一根長長的、頂端鑲嵌著,黑曜石的銀針。
    小心翼翼地,從陶罐中挑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綠色粉末。
    然後她開始對著鏡子梳頭,梳子是象牙的,梳齒卻異常尖銳。
    她一邊梳,一邊低聲吟唱著,古老的、語調詭異的鮮卑咒語。
    每梳一下,她就用銀針,將那點綠色粉末,極其輕微地彈向鏡中。
    就是映照出,慕容俊畫像的心口位置,同時也彈向,鏡中自己的發髻。
    這是一種極其陰毒的,“鏡像下蠱”之術。
    通過本命鏡為媒介,將蠱毒投射到,與皇帝有過接觸的妃嬪身上。
    尤其會針對那些,在皇帝心中留下較好印象、可能威脅到她地位的人。
    中蠱者會逐漸變得,心神不寧、極度狂躁。
    最終在極端情緒驅動下,做出弑君或自毀的瘋狂舉動,而根源卻難以追查。
    “去吧……去吧……去告訴陛下,誰才是真正愛他的人……”
    “去撕碎那些狐狸精的臉……”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狂熱而扭曲的笑容。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宮女緊張的通報聲。
    “娘娘,阿檀姑娘奉國師之命,送來新調配的安神香。”
    可足渾皇後臉色一凜,迅速收起陶罐和銀針,恢複了雍容華貴的姿態。
    隻是眼底的厲色,還未完全散去 “讓她進來。”
    慕容昭低著頭,捧著一個香盤走了進來,她一身素淨的醫官服飾,氣質清冷。
    一進入椒房殿,她那經過訓練的、對氣味異常敏感的鼻子,就微微抽動了一下。
    濃鬱的熏香下,掩蓋著一絲極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和……屍蠹蟲的味道?
    那是保管不善的古老蠱蟲罐,常有的氣味。
    她不動聲色地行禮,呈上香品,目光快速而隱蔽地掃過殿內,探尋香氣的來源。
    眼睛裏的皇後,眼底烏青,肝火亢盛,但有一種異常的興奮。
    觀測梳妝台上,象牙梳擺放的角度、鏡麵異常的光潔度。
    以及那幅慕容俊的畫像,畫軸底部似乎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粉末殘留。
    可足渾皇後,隨意檢查了一下香品。
    目光卻落在,慕容昭清麗脫俗的臉上,心中那股無名妒火,又升騰起來。
    “阿檀姑娘,真是越來越標致了,這通身的氣度,倒不像個醫女。”
    “比宮裏的娘娘們也不差,難怪陛下時常誇你伶俐。”
    這話語中的毒刺,慕容昭聽得明白,她垂首道。
    “娘娘謬讚,奴婢隻是盡本分,此香需靜心凝神時使用。”
    “點燃後,切勿靠近金屬鏡麵,以免藥性相衝,擾了心神。”
    她這是在委婉地,提醒和警告,同時也是一種試探。
    可足渾皇後眼神一冷:“本宮知道了。退下吧。”
    她看著慕容昭,退出的背影,手指緊緊攥住那根毒針。
    這個精於醫術的丫頭,留著她終究是個禍害。
    或許下次,蠱蟲的目標,就該換一換了。
    慕容昭退出椒房殿,手心微濕。
    她幾乎可以肯定,皇後在行巫蠱之事,而且目標直指慕容俊。
    她必須找到拓跋月,她發出的求救信號,必然與此事相關。
    第三幕:瞳窺秘
    皇宮偏僻處的一間廢棄繡房,這裏正是拓跋月的秘密據點。
    拓跋月的房間,堆滿了廢棄的織機和綢緞,灰塵味很重。
    但一角被收拾得幹淨,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拓跋月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甚至帶著一絲,驚懼後的亢奮。
    她正在一件,未完成的鮮紅嫁衣上,瘋狂刺繡,針腳細密而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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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昭根據暗號,悄無聲息地,潛入這裏。
    看到拓跋月的樣子,她心頭一緊。“月姐姐,發生了什麽事?”
    拓跋月猛地抓住她的手,手指冰涼。
    “阿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可怕的東西!”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就在黃昏時分,我從椒房殿外的回廊經過,我的眼睛……你知道的…”
    “那時夕陽斜照,光線正好……我突然看到,看到皇後殿裏…”
    “有無數條綠色的、細得像煙一樣的線,從皇後的鏡子裏,飄了出來。”
    “鑽進……鑽進了好幾個路過的、或者住在附近的,妃嬪身體裏!”
    拓跋月的“虹視症”,在特定光線和角度下,能看到氣血流向和某些能量軌跡。
    這次偶然的一瞥,讓她窺破了,可足渾皇後的秘密。
    “那些綠色的線,鑽進她們身體後,她們的氣色就變了!”
    “雖然很快,但我看得清楚,有一股黑氣,纏上了她們的心口!”
    拓跋月急促地說著,“然後,就在剛才,我聽說……”
    “聽說王美人,晚上突然發了癔症,竟然拿著剪刀,想去刺陛下!”
    “幸好被侍衛攔下,現在已經被打入冷宮,等死了!”
    慕容昭倒吸一口涼氣,皇後的蠱毒竟然這麽快就發作了,而且目標果然是皇帝。
    若非那王美人,可能本身膽子較小,或是蠱量不足,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阻止她!”慕容昭沉聲道,“皇後是通過鏡子下蠱的。”
    “那麵鏡子是關鍵,但要接近很難。而且,陛下那邊……”
    拓跋月用力點頭,她拿起那件,鮮紅的嫁衣。
    “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或許沒機會穿了,但我能把它變成警告!”
    她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在嫁衣的內襯上刺繡。
    她沒有用普通的絲線,而是用一種浸過特殊藥液的、極細的金屬絲。
    她的虹視能力,讓她能精準地把握針腳,繡出的圖案,並非普通花鳥。
    而是一係列抽象而詭異的符號,那是她獨有的、基於視覺異常,而創造出的密碼。
    用來記錄她所看到的蠱蟲軌跡、皇後鏡像施法的過程、以及中蠱妃嬪的狀態。
    “你懂醫術,能解這蠱嗎?”拓跋月問。
    “蠱毒已發,深入心脈,難解。”慕容昭搖頭,眼神卻銳利起來。
    “但若能破壞其媒介,或可中斷後續,救下更多人。”
    “皇後的鏡子是關鍵,而陛下身邊的鏡子……是更大的殺局。”
    她想到了慕容俊的鏡鑒台,宇文國師的手段,比皇後隻高不低。
    今日鏡宮慘劇就是明證,要破這個局,必須從光線和人的心理入手。
    “月姐姐,你的嫁衣,要怎樣才能送到陛下眼前?”
    “必須是他獨自一人,或者至少是在心神震動之時看到,才能生效。”
    拓跋月咬著唇:“三日後,是陛下去太廟祭祖的日子。”
    “祭畢,他會獨自在,偏殿靜思一刻鍾,那是唯一的機會。”
    “我可以買通,掌管陛下衣物的舊部,將這嫁衣,混入敬獻的新衣中。”
    “陛下近來多疑,必會仔細檢查所有物品,定會看到!”
    “好!”慕容昭眼中閃過決絕 “三日足夠了,我來準備‘藥’。”
    “屆時,不僅要讓陛下看到警告,還要讓他親眼看看…”
    “他倚若長城的‘鏡鑒’,照出的到底是,何等虛幻的景象!”
    接下來的三日,慕容昭利用她醫官的身份和部分特權,秘密搜集材料。
    她需要一種特殊的藥水,能夠極其輕微地,改變青銅鏡麵的折射率。
    並在特定角度光線下,讓鏡麵短暫地顯現出,一些被隱藏的“影像”。
    這些影像並非真實存在,而是她利用藥水與鏡背符文、磁石殘留的互動。
    製造出的,強烈心理暗示和視覺欺騙。
    她準備的材料,包括陳年的銅鏽、磁石粉末、某種夜光苔蘚的提取液。
    以及……幾滴,她自己的鮮血,作為引發強烈情緒共鳴的媒介。
    她要將慕容俊內心深處,最恐懼、最不願麵對的場景呈現。
    或許是他篡位、或許是他逼死兄弟、或許是他挖掘,石虎陵寢的褻瀆之行。
    投射到鏡中,在他最依賴“鏡鑒”之時,給予他最致命的精神衝擊。
    與此同時,拓跋月完成了,她的“密碼嫁衣”,並通過秘密渠道送了出去。
    兩人在黑暗中,緊張地等待著,風暴的來臨。
    第四幕:心鏡碎
    三日後,太廟偏殿內香煙嫋嫋,供奉著慕容氏先祖的牌位。
    慕容俊祭祖之後,褪去了朝服,隻著一身玄色常服,坐在蒲團上,屏退了左右。
    連日來的操勞、猜忌、殺戮,讓他眉宇間,充滿了倦怠。
    但他仍然強打精神,拿起內侍呈上的一疊新衣,其中那件鮮紅的嫁衣格外刺眼。
    慕容俊皺著眉,拿起那件嫁衣 “此乃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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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不記得,吩咐過製作,如此鮮豔的衣物。
    他抖開嫁衣,內襯上那些,用金屬絲繡出的、詭異而扭曲的符號,映入眼簾。
    起初他並不在意,但看著看著,那些符號,仿佛活了過來。
    在他極度疲憊,和精神緊繃的狀態下,構成了一幅幅流動的、令人不安的畫麵。
    綠色的毒線、扭曲的人臉、指向心髒的毒針、還有椒房殿,那麵熟悉的鏡子……
    他雖然看不懂全部,但那種強烈的惡意、陰謀和熟悉感,讓他心驚肉跳。
    這是誰的警告?目的是什麽?
    他猛地站起身,心中疑雲大起,是有人要謀害他?
    還是後宮傾軋的誣告?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可足渾!
    那個女人的嫉妒和狠毒,他並非全然不知!
    強烈的憤怒和懷疑,衝擊著他的心神,他需要冷靜,需要“看清楚”。
    幾乎是本能地,他走向偏殿一側,用來整理儀容的,一麵青銅鏡。
    這麵鏡子,同樣是宇文國師,“鏡鑒”係統的一部分。
    他站在鏡前,看著鏡中,那個麵容憔悴、眼神驚疑不定的帝王。
    他努力想,平複呼吸,看清局勢。
    就在此時,窗外雲層移動,一束特殊的、經過巧妙計算的夕陽光線,穿透窗欞。
    正好照射在鏡麵上,也照射在他的手指上。
    手上沾染了,嫁衣上的微量金屬碎屑,和慕容昭特殊藥水。
    鏡麵仿佛水波一樣,蕩漾了一下。
    慕容俊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花了,但他定睛再看時,鏡中的影像變了!
    鏡中的他,不再是穿著常服,而是滿身血汙,站在一座被掘開的巨大陵墓前。
    那是石虎的陵寢,鏡中的“他”,手裏拿著石虎的頭骨,正在猙獰地大笑。
    而鏡中背景裏,無數模糊的、冤魂般的影子在哀嚎,地麵上流淌著,黑色的血河。
    更可怕的是,鏡中“他”的身後,隱隱約約出現了慕容恪、慕容垂。
    甚至還有他死去的父親,慕容皝的身影,他們都用冰冷、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不——!”慕容俊發出一聲,驚駭至極的嘶吼,猛地後退一步,撞翻了香爐。
    這不是真的,這隻是他的心魔,是他深埋的恐懼和愧疚!
    但在慕容昭精心調配的藥水、心理暗示,和他自身極度疲憊、疑懼的狀態下。
    這幻象變得,無比真實,狠狠地擊中了,他最脆弱的心理防線。
    他再看那鏡子,幻象已經消失,隻剩下他自己,蒼白駭然的臉。
    但他看到的東西,已經深深刻入到腦海中。
    “鏡鑒……鏡鑒……”他喃喃自語,聲音顫抖。
    “照得出忠奸,照不出人心……照得見皮囊,照不見肝膽……哈哈……”
    他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諷刺。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向那麵青銅鏡!
    “哐啷!”鏡子碎裂開來,碎片劃破了他的手,鮮血直流。
    而就在這一瞬間,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隨著這一拳和破碎的鏡子被抽空。
    他踉蹌著扶住案幾,劇烈地喘息,待他稍稍緩過氣,抬起頭時——
    旁邊的侍從,驚恐地發現,就在這頃刻之間。
    慕容俊鬢邊的頭發,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
    進而全頭華發叢生,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他望著滿地破碎的鏡片,每一片都映出他此刻狼狽、衰老、驚惶的麵容。
    他頹然坐倒在地,發出了一聲,悠長而絕望的歎息。
    那歎息仿佛龍吟低泣,回蕩在空曠的太廟偏殿。
    “人心……非鏡可鑒……非鏡可鑒啊……” 鏡碎,發白,心獄成。
    凰影穿梭於,陰謀之網,投下一石,卻激起了吞噬自身的巨浪。
    龍城之困,始於鏡中,終於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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