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謀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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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映山河
    鄴城燕軍大營,中軍帳內。
    燭火通明,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與壓抑。
    那卷來自龍城、充滿羞辱與威脅的聖旨,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
    牢牢套在,每一位將領的心頭,更重重壓在,主帥慕容恪的肩上。
    慕容恪靜立在,巨大的鄴城及周邊地域的輿圖前,身形依舊,挺拔如鬆。
    但緊抿的嘴角,和那隻冰晶義眼中,愈發深沉的寒光。
    透露著他內心,絕非表麵,那般平靜。
    輿圖上,代表燕軍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地,圍困著鄴城。
    幾處箭頭標示著,此前攻擊的重點和方向,但大多在城牆處,停滯不前。
    代表冉魏守軍的,赤紅色小旗雖然稀疏。
    卻頑固地插在,城頭各處要害,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焰。
    “一個月…”慕容恪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帳內的死寂。
    仿佛冰麵開裂,“陛下給了我們,一個月。”
    帳內分列兩旁的將領們,無論是鮮卑勳貴還是漢人降將,聞言皆心頭一緊。
    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殿下!”一位性如烈火的鮮卑萬夫長,忍不住出列,忿忿道。
    “陛下遠在龍城,不知前線艱苦!冉閔那廝已是困獸…”
    “然鄴城堅固,守軍悍不畏死,豈是旦夕可下?”
    “如此催逼,豈不寒了,將士們的心!”他這話,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慕容恪緩緩轉過身,冰晶義眼,掃過那員將領,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卻讓後者,瞬間如墜冰窟,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陛下的旨意,便是軍令。”慕容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
    “軍令之下,唯有執行,沒有借口。一個月,是期限,亦是…動力。”
    他不再理會,那員將領,目光重新投向輿圖,手指精準地,點在鄴城之上。
    “強攻硬打,固然英勇,然傷亡太大,亦非必勝之道。”
    “陛下要結果,我等便需用,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拿下此城。”
    他的指尖,離開鄴城,開始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劃過黃河,劃過淮水,最終落在,東南方向的建康。
    “謝安,謝玄。”他吐出這兩個名字,帳內氣氛,為之一凝。
    “東晉雖偏安一隅,然北府兵新練,其誌不小。”
    “我大軍,久困鄴城,其必虎視眈眈。”
    “若我軍久戰疲敝,或其以為有機可乘,揮師北上,則我腹背受敵,危矣。”
    接著,他的手指,又向西移動,掠過洛陽,直指關中長安。
    “苻生,瘋癲暴虐,前秦內亂在即,然瘋虎噬人,更不可測。”
    “若其突然發狂,傾巢東出,或待其內亂平定,新主即位。”
    “無論何種情況,一個統一的、或有強烈擴張欲望的,關中政權…”
    “對我大燕而言,皆是心腹大患。”
    他的分析,冷靜而殘酷,將大燕帝國麵臨的潛在威脅,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圍困鄴城,並非孤立事件,而是牽動天下格局的,核心棋眼。
    他們在這裏,每多耗一天,變數就增加一分。
    “故,我軍如今,實則是…雙線,乃至三線作戰…”
    慕容恪的指尖,重重敲在輿圖上。
    “明線,乃是鄴城攻堅,這是主戰場,必須盡快拿下!”
    “暗線,則是防範,東南之晉,與西北之秦!”
    “絕不能讓其,幹擾鄴城戰事,更不能讓其,趁火打劫!”
    這就是他,身為統帥的全局視野,龍城的壓力,沒有讓他,失去理智。
    反而逼迫他,必須跳出鄴城一隅,從更廣闊的天下格局中,來謀劃破局之道。
    眾將屏息凝神,聽著慕容恪,抽絲剝繭般的分析。
    方才的怨氣,漸漸被一種,更深的憂慮和緊迫感所取代。
    “殿下…那我等該,如何應對?”另一位較為持重的將領,沉聲問道。
    慕容恪的冰晶眼眸中,銳光一閃,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幕:望長安
    慕容恪的手指,率先點向了長安,“關中,苻生。”他語氣冷冽。
    “此瘋虎,雖自毀長城,然其爪牙猶利,不可不防,然亦不可,過度刺激。”
    “當前首要,是令其無暇東顧,最好…讓其深陷內鬥泥潭,無力他顧。”
    他目光轉向,帳下一位麵容精幹、帶著幾分儒雅之氣,卻又目光銳利的,文官打扮之人。
    乃是慕容恪麾下,負責情報與外交的謀士,範陽盧氏出身的盧偃。
    “盧偃。” “臣在。”
    “你精於縱橫之術,熟知關中人物風情。”
    “即刻選派,得力精幹之士,攜帶重金,潛入長安。”
    慕容恪命令道,語速加快,顯示出其思維的縝密與高效,“任務有二。”
    “其一,散播流言。內容…”慕容恪略一沉吟。
    “便言,東海王苻堅,暗中勾結,我大燕,欲借我之力,行廢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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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證據嘛…可偽造幾封,我與苻堅的‘往來書信’…”
    “設法讓苻生的‘鬼影郎衛’‘,偶然’截獲。”
    “記住,痕跡要做得,似真似假,既要讓苻生疑心,又不可,過於明顯。”
    “以免其,立刻痛下殺手,破壞關中平衡。”
    此計極為毒辣,苻生本性多疑殘暴,一旦聽到,此類流言…
    必然對聲望日隆、且是潛在皇位繼承人的堂弟苻堅,更加猜忌。
    甚至可能,直接引發清洗,這將極大牽製,前秦的內部精力。
    “其二,”慕容恪繼續道,“設法接觸,苻堅或王猛之人。”
    此言一出,盧偃微微一驚。慕容恪冷靜道 “非為真結盟,而是…示警與試探。”
    “可隱約透露,陛下對苻生之暴政,深感‘憂慮’。”
    “若關中生變,我大燕願與‘明主’,共維邊境安寧。”
    “同時…亦可暗示,若其無力製止,苻生發瘋東進…”
    “則我大燕為自保,亦不得不,先發製人。”這是赤裸裸的,外交訛詐和離間。
    一方麵向苻堅集團,釋放有限的“善意”和壓力。
    鼓勵他們,盡快解決苻生,但又保持距離,避免真的卷入,前秦內鬥。
    另一方麵,也是警告苻堅,如果你們控製不住瘋皇帝。
    讓我燕國,受到威脅,那我就不客氣了。
    虛實結合,挑撥離間,又保持戰略模糊,這正是慕容恪的,高明之處。
    “臣,領命!必不負殿下所托!”
    盧偃深深吸了一口氣,深知任務艱巨且危險,但亦感振奮。
    “記住,”慕容恪最後叮囑,“關中之事,重在‘亂’其內,而非‘引’其外。”
    “一切行動,以確保其,無力東向為準。”
    “明白!”
    第三幕:拒晉廷
    安排完西線,慕容恪的手指,毫不猶豫地移向東南,建康。
    “東晉,謝安。”他的語氣,多了幾分凝重。
    “此老沉毅多謀,不可小覷。其北府兵雖新練,然潛力巨大。”
    “如今我主力,被牽製於此,江淮防線,相對空虛,乃其北伐,最佳時機。”
    “雖其內部,亦有紛爭,然不可不防。”
    他的目光,掃過眾將,最終落在一位,身材魁梧、麵色沉毅的將領身上。
    此人是慕容恪,麾下大將,慕容泓的堂兄,以勇猛和穩健著稱的,將軍慕容厲。
    “慕容厲。” “末將在!”
    “予你精騎兩萬,並調撥部分,新募之軍。”
    “號稱五萬,即刻南下,移駐彭城一帶!”
    慕容恪命令道,“你的任務,非是主動尋釁,而是…大張旗鼓,廣布旌旗…”
    “多設營壘,日夜操練,作出我大軍,即將南下,飲馬長江之勢!”
    這是一出,疑兵之計!慕容恪判斷,謝安目前的主要精力,在於穩定內部。
    消化土斷成果,並無立刻北伐的,充分決心和準備。
    此時,若燕軍擺出一副,主動南下的,進攻姿態。
    反而能起到,震懾作用,讓東晉君臣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
    將主要精力,轉為防禦,從而為鄴城戰場,爭取時間。
    “同時,”慕容恪補充道,“派出大量遊騎斥候,滲透過淮河。”
    “偵查晉軍,布防情況,特別是北府兵的動向。.”
    “若有小股晉軍,敢於北犯,務必予以迎頭痛擊,打掉其試探的觸角。”
    “但要掌握分寸,避免引發,大規模決戰。”
    “末將明白!定將晉軍牢牢釘在,淮水之南!”慕容厲抱拳領命,聲如洪鍾。
    慕容恪又看向,負責後勤的官員:“南下軍團的糧秣,可從青、徐等地征集。”
    “不足部分,由鄴城大營,協調補給,務必保證,慕容厲部的聲勢。”
    “要讓建康方麵相信,我燕軍仍有,充裕力量南顧。”
    “遵命!”
    第四幕:腹開花
    東西兩線的布局已定,慕容恪的目光最後,也是最沉重地,落回了眼前的鄴城。
    外圍的壓力,暫時緩解,但核心的攻堅難題,依舊如同銅牆鐵壁,橫亙在眼前。
    強攻代價太大,且時間不等人。
    慕容恪的冰晶義眼,死死盯著鄴城地圖。
    仿佛要穿透,那厚厚的城牆,看清其內部的一切。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帳內再次陷入寂靜,所有人都知道,最關鍵、最艱難的部分來了。
    良久,慕容恪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鄴城…硬啃不下,便需從其內部瓦解。”
    “冉閔能撐至今,靠的是一股氣,一股恨…”
    “以及…城內殘存的,那點糧食和人心。”
    “若斷其氣,散其恨,絕其糧,失其人心…則堅城自潰。”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傳令!”
    “第一,攻城強度不減,晝夜不停,但策略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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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追求,單一突破,而是多點開花,伴攻佯動。”
    “消耗其兵力精力,讓其疲於奔命,不得喘息!”
    “第二,加大攻心力度,將龍城陛下…”
    “催促我軍、褒獎我軍,奮勇殺敵的‘旨意’,用箭射入城中。”
    “同時,散播謠言,言晉軍已放棄救援,關中即將大亂,無人可助他。”
    “甚至…可偽造冉魏內部將領,密謀投降的書信,故意‘遺落’給守軍。”
    “第三,”他的聲音,變得冷酷,“從即日起…”
    “將所有抓獲的,鄴城外圍百姓、乃至部分傷俘…”
    “驅趕至城下…斷其糧,迫其返城求生。”
    “若守軍射殺,則顯其殘暴,失卻人心;若其接納,則加速其,糧秣耗盡!”
    此計可謂,毒辣至極,完全不顧人道,隻求勝利。
    帳內一些將領,麵露不忍之色。
    但在慕容恪冰冷的目光,和巨大的壓力下,無人敢出聲反對。
    “第四,”慕容恪最後,也是最隱秘的一招。
    “啟動我們,在鄴城內,最後的‘棋子’。”
    “告訴他,時機已到,不惜一切代價,製造混亂…”
    “目標,或是糧倉,或是軍械庫,或是…冉閔周圍的人!”
    他麾下的“冰井台”細作,早已如同附骨之蛆。
    滲透進鄴城多年,此刻正是動用,這最後殺手鐧的時候。
    “諸位,”慕容恪目光,掃過全場,語氣沉重而肅殺。
    “陛下之期,天下之勢,皆係於此一戰!望諸位同心戮力,各司其職!”
    “西線穩住關中,南線震懾東晉,而我等…”
    “則需在這鄴城之下,打出大燕的赫赫天威!一個月內,必破此城!”
    “謹遵殿下號令!”眾將轟然應諾,殺氣騰騰。
    盡管壓力如山,但在慕容恪這環環相扣、兼顧內外的龐大謀劃下。
    他們重新找到了方向,和破局的希望。
    慕容恪揮手,讓眾將退下各自準備,他獨自一人,再次麵對,那幅巨大的輿圖。
    東西兩線,疑兵與離間,鄴城主戰場,強攻、攻心、絕糧、暗殺…多管齊下。
    這是一場豪賭,一場在龍城巨大壓力下,被迫進行的、極其冒險的戰略布局。
    他的冰晶義眼,倒映著燭光與山河,深不見底。
    “冉閔…且看是你這,困獸之鬥更凶,還是我這…四麵楚歌之局,先破!”
    帳外,燕軍大營的號角聲,變得愈發急促和淩厲。
    預示著新一輪,也是更加殘酷瘋狂的攻勢,即將展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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