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斯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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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狼嗥聲
長安城,這座剛剛從內部震動中,稍緩過來的帝都。
尚未完全從匈人入侵的驚駭裏恢複,便迎來了另一重更加直接、更加屈辱的衝擊。
這一日,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預示著不祥。
正是午時開市,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雖不複往日繁華,卻也尚存幾分生氣。
忽然,一陣極其突兀、淒厲如同狼嗥的號角聲。
自遠方的明德門方向傳來,瞬間撕裂了城市的喧囂。
人群愕然止步,紛紛側耳,臉上浮現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那號角聲,不同於長安城熟悉的任何禮樂或軍號。
它更加原始、粗糲,帶著一種蠻荒的穿透力,直刺人心,勾起本能的恐懼。
緊接著,沉悶而整齊的馬蹄聲如同擂鼓般由遠及近,地麵微微震顫。
明德門守軍如臨大敵,弓弩上弦,刀劍出鞘,緊張地盯著城門洞外。
在無數道驚恐、好奇、憤怒的目光注視下,一隊騎士緩緩駛入了長安城。
為首者,並非想象中,膀大腰圓的蠻族壯漢。
而是一個身材瘦高、麵色蒼白的中年人。
他穿著一身裁剪合體、卻明顯帶有濃厚薩珊波斯風格的華麗錦袍。
外罩一件,用某種不知名黑色鳥類羽毛,編織的鬥篷。
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倨傲、審視與淡淡嘲諷的笑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直是常見的褐色。
另一隻卻是詭異的淺灰色,仿佛蒙著一層,永不消散的陰翳。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鑲嵌著巨大綠鬆石的黃金戒指。
姿態悠閑得,仿佛在遊覽自家的後花園。
他,正是阿提拉麾下的外交總管,斯科塔。
在斯科塔身後,是十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匈人騎士。
他們全身覆蓋著暗色的金屬鱗甲,頭盔造型猙獰。
麵具已經放下,隻露出一雙雙冰冷無情的眼睛。
他們手中並未持握長兵器,但馬鞍旁懸掛的彎刀和強弓。
身上那股百戰餘生的濃烈煞氣,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懾力。
他們護衛一輛簡陋的、由兩匹馬拉著的篷車。
車上放著一個用黑布覆蓋的、四四方方的物體,看不出究竟是什麽。
而在這支小小隊伍的最後,則跟著二十餘名俘虜。
衣衫襤褸、麵色驚恐、被用粗糙的皮繩拴成一串。
他們穿著破爛的涼州軍服,個個帶傷,眼神空洞,如同行屍走肉。
他們是赤泉戍堡的幸存者,或者說,是被刻意留下來,傳遞恐懼的“信使”。
這支隊伍的出現,瞬間點燃了,長安市民的情緒。
“是胡虜!他們怎麽敢進長安!”
“是那些匈人!他們打來了嗎?”
“殺了他們!為涼州的同胞報仇!”
憤怒的吼聲、驚恐的尖叫、孩童的啼哭交織在一起。
人群開始騷動,有些激憤的市民甚至撿起路邊的石塊,向隊伍投擲。
“保護使者!”守城軍官緊張地大喊,士兵們組成人牆,竭力阻擋躁動的人群。
麵對洶湧的敵意,斯科塔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
他甚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街道兩旁的建築和人群。
仿佛在欣賞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鬧劇。
他身後的匈人騎士,則更加直接,麵對飛來的石塊,他們甚至沒有拔刀。
隻是其中一人,猛地張弓搭箭,動作快如閃電。
“咻”的一聲,一支狼牙箭精準地射穿了,扔得最賣力的,那個壯漢的手掌。
將他死死釘在了,身後的土牆上,慘叫聲戛然而止。
整個街道瞬間陷入死寂,隻剩下那壯漢痛苦的呻吟,以及箭矢尾羽顫動的聲音。
匈人騎士冷漠地收回弓,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絕對的武力,帶來絕對的震懾。
斯科塔這才輕輕拍了拍手,說著他那口流利、卻帶著古怪腔調的漢語。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條街道。
“這就是長安?秦人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失望。”
“我乃大匈帝國,狼主阿提拉駕前,外交總管斯科塔。”
“奉狼主之命,前來麵見苻堅皇帝,傳達天命。爾等賤民,安敢放肆?”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每一個長安市民的心上。
屈辱、憤怒、恐懼……種種情緒在沉默中發酵。
隊伍再無阻礙,在死一般的寂靜,以及無數道,幾乎要噴出火的目光注視下。
沿著朱雀大街,緩緩向著,皇城方向行去。
那輛篷車上黑布覆蓋的物體,以及那串如同牲口般的俘虜。
成了烙印在長安人心頭,最深刻的恥辱印記。
消息像野火一樣傳遍全城,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入了未央宮。
“什麽?匈人使者?已經到了朱雀大街?”苻堅接到稟報,又驚又怒。
“他們怎麽進來的?邊關守將是幹什麽吃的!”
王猛麵色凝重:“陛下,他們手持,繳獲的涼州通關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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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成西域商隊,混過了邊境哨卡,直至長安城外,才亮明身份。”
“此乃故意示威,亦是試探。”
“欺人太甚!”苻堅氣得渾身發抖,“讓他們進來!”
“朕倒要看看,這群蠻夷,能吐出什麽象牙!”
太極殿上,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苻堅高踞龍椅,麵色鐵青。
王猛、苻融、權翼、梁楞、王墮等重臣分列兩旁,皆麵色不善。
殿外武士林立,殺氣騰騰。
斯科塔獨自一人,緩步走入,這象征前秦最高權力的大殿。
他依舊那副從容不迫、甚至有些輕佻的樣子。
對殿內肅殺的氣氛視若無睹,隻是微微躬身,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
“外臣斯科塔,見過大秦皇帝陛下。”他的語氣談不上恭敬,更像是程序化的宣告。
“大膽胡虜!見了我家陛下,為何不跪!”一名武將忍不住厲聲喝道。
斯科塔歪了歪頭,那隻灰色的眼睛,掃過那名武將,嘴角勾起。
“跪?在狼主阿提拉麵前,唯有臣服者和屍體。”
“外臣此來,是傳達狼主的意誌,而非祈求。”
“況且……”他目光轉向苻堅,帶著一絲玩味,
“陛下之國,尚能存續幾日,猶未可知,這跪拜之禮,還是免了吧。”
“你!”那武將勃然大怒,幾乎要拔刀上前,被王猛用眼神嚴厲製止。
苻堅強壓著怒火,冷聲道:“斯科塔,你主子阿提拉派你來,有何話說?”
斯科塔從懷中取出一卷,用不知名皮革製成的文書。
並未宣讀,而是直接遞給了近侍,由近侍轉呈苻堅。
“此乃狼主阿提拉,之‘天命詔書’。”
斯科塔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狂妄。
“狼主承長生天之意,持上帝之鞭,自極西而來,滌蕩寰宇。”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狼主牧馬之地。”
苻堅展開那皮革文書,上麵的字跡是用一種暗紅色的顏料書寫,散發出血腥氣。
內容比斯科塔的口頭表述,更加直白、更加侮辱。
“……秦主苻堅,竊據關中,僭稱帝號,不識天命,罪莫大焉。”
“今狼主天兵已至,姑臧指日可下,涼州盡入彀中。”
“念爾等初犯,特頒天恩,限爾於三十日內,自去帝號,稱臣納貢。”
“歲貢黃金萬斤,白銀五萬斤,絲綢十萬匹。”
“糧食百萬石,工匠三千戶,處女五千人。”
“並開隴關,迎狼主天兵入長安,稽查府庫,厘定疆土。”
“若遵此令,可封爾為‘歸義侯’,許爾一族性命,遷居狼庭為質。”
“若敢違逆,城破之日,雞犬不留,盡坑爾等秦人。”
“使長安為鬼域,渭水為之斷流!”
“勿謂,言之不預也!大匈帝國狼主,阿提拉。”
苻堅看著這封,充滿狂妄與蔑視的“詔書”。
氣得渾身發抖,手指幾乎要將那堅韌的皮革捏碎!
這已不是外交文書,這是赤裸裸的征服宣言和最後通牒!
“狂妄!無恥!”苻堅猛地將皮革詔書,摔在地上,怒吼道。
“阿提拉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讓朕稱臣納貢?”
“讓他放馬過來!朕倒要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大秦的刀鋒利!”
麵對苻堅的暴怒,斯科塔絲毫不懼,反而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而刺耳。
“陛下何必動怒?狼主之威,非爾等所能揣度。”
“涼州七戍,頃刻覆滅,姑臧孤城,旦夕可破,此乃明證。”
“陛下以為,憑關中一隅之地,能擋我百萬蒼狼之師?螳臂當車,徒增笑耳。”
他頓了頓,指向殿外:“外臣來時,為陛下準備了一份‘禮物’。”
“此刻想必已送至宮門外,陛下不妨一看,再做決斷。”
苻堅和王猛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不祥的預感。
苻堅強忍著,立刻斬殺此獠的衝動,示意侍衛去將“禮物”取來。
片刻之後,幾名侍衛抬著從篷車上取下的、用黑布覆蓋的物體,艱難地走入大殿。
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斯科塔走上前,親手掀開了黑布。
殿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以及倒吸冷氣之聲!
那根本不是什麽禮物,那是一座用上百顆人頭堆砌而成的、小型的人頭塔!
最頂端的幾顆,赫然正是赤泉戍堡守軍校尉,以及幾位涼州軍低級將領的首級!
他們的麵容扭曲,充滿了臨死前的恐懼與痛苦。
眼睛空洞地,瞪著大殿穹頂,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鮮血早已凝固成暗黑色,將整個人頭塔染得斑駁陸離。
即便是見慣了,沙場慘烈的苻堅和王猛。
看到如此酷烈、如此刻意羞辱的“禮物”,也不禁臉色發白,胃裏一陣翻騰。
“此乃不識天命之下場。”斯科塔的聲音,如同寒冰。
“狼主有言,若陛下執迷不悟,長安城內,如此塔者,將不止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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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渭水為之赤,三輔之地,再無噍類!”
他不再多言,微微躬身:“言盡於此,外臣告退。”
“是戰是降,陛下好自為之,三十日期限,自今日始計。”
說完,他竟無視殿內,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意,轉身。
背負著那座血腥的人頭塔,帶來的恐怖陰影,從容不迫地,走出了太極殿。
殿內死寂良久。“砰!”苻堅一拳狠狠砸在禦案上,雙目赤紅。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朕必生啖阿提拉之肉!”
王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陛下,此乃敵之攻心之計!”
“意在激怒我等,亂我軍心,墮我士氣!絕不可中計!”
“鄧羌將軍已西進,隴關防線正在加固!我大秦,尚有血戰之力!”
然而,匈人使者帶來的恐怖訊息,以及那座血腥的人頭塔。
已然像瘟疫一樣,開始在長安,乃至整個前秦朝廷內部,悄悄蔓延。
恐懼的種子,已經播下。
第二幕:無眠夜
子時的長安,萬籟俱寂,唯有丞相府地下深處,一片燈火通明。
這裏沒有窗戶,空氣裏彌漫著,陳年卷宗的黴味、新研墨錠的清香。
以及一種冰冷的、屬於金屬和陰謀的氣息。
巨大的空間,被無數書架和卷宗架分割成迷宮。
牆上懸掛著巨大的西域諸圖輿圖,上麵已經用不同顏色的絲線,標記出局勢。
這裏就是王猛,一手打造的“冰井台”心髒案牘庫。
十幾名“冰井台”的核心文書如同鬼魅般無聲穿梭。
他們麵色蒼白,眼窩深陷,顯然已多日未曾安眠。
每個人手中,都捧著剛剛送達的、來自不同渠道的密報。
步履匆匆地走向大廳中央,那片由數十張檀木大案,拚合而成的巨大區域。
王猛,身著一襲毫無裝飾的深青色常服,正站在巨案之前。
他清瘦的身形,在跳躍的燭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仿佛一尊不知疲倦的石像。
那雙“曜石寒瞳”此刻布滿了血絲,卻依舊銳利如刀。
快速掃視著,案上堆積如山的帛書、竹簡和粗糙的皮紙。
這些情報來源五花八門,有偽裝成商隊護衛的“冰井台”外勤。
用密寫藥水書寫的見聞,細節豐富但充滿個人觀感。
有重金收買的西域胡商,通過特定渠道傳遞的市井流言和部落動向,真偽難辨。
還有幾份來自河西寺院,由篤信佛教的僧侶轉述的、關於於闐佛劫的泣血控訴。
“丞相,”一名中年文書趨步上前,聲音幹澀地匯報,手中捧著剛翻譯好的密報。
“第三十七號‘遊梟’自鄯善發來消息,確認阿提拉主力已過且末,到達樓蘭。”
“鄯善王…已開城納降,並為匈人提供了向導和駱駝。”
王猛的目光,在輿圖上“鄯善”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指尖劃過一條,從且末指向樓蘭的虛線。
然後拿起一枚,代表阿提拉勢力的黑色玉質狼頭棋,重重地壓在了“樓蘭”之上。
“懦夫。”他唇間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聽不出喜怒。
又一名年輕文書幾乎是跑著過來,遞上一卷沾著血漬的皮紙。
“丞相,北路‘夜不收’,冒死送回的情報!”
“他們在龜茲外圍山穀,發現了大規模行軍痕跡。”
“根據蹄印和車轍判斷,至少有三萬以上的騎兵和大量輜重,方向…直指高昌!”
“另外…”年輕人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驚悸。
“他們確認了,於闐的慘狀…城垣多處崩塌。”
“最大的一座佛寺被徹底焚毀,屍骸…屍骸堆積如山,無人收殮。”
大廳內響起幾聲,壓抑的吸氣聲。
即使這些,終日與黑暗和秘密打交道的,冰井台成員。
也被這赤裸裸的、來自遠方的血腥所震撼。
王猛接過皮紙,快速瀏覽,臉上肌肉紋絲不動。
唯有那雙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取過一枚稍小的黑色棋子,點在“龜茲”與“高昌”之間。
混亂的信息,如同無數條溪流,匯入這地下深處。
經過王猛那擁有恐怖梳理能力的大腦,逐漸被提煉、甄別、串聯。
他時而快速下達指令,要求核實某個細節。
時而在輿圖上添加新的標記;時而陷入短暫的沉思。
指尖無意識地,在案麵上敲擊,發出規律而令人心悸的輕響。
“阿提拉…自極西而來,麾下種族混雜,戰力強悍,尤擅騎射與攻堅…”
王猛低聲自語,目光掃過那些關於匈人戰術的描述。
“屠城立威,卻並非一味狂殺,降者如鄯善亦可暫存…意在震懾,更在資源。”
他的手指,移向代表嚈噠帝國的金色獅子旗。
這些旗幟還停留在,巴克特裏亞附近,按兵不動。
“頭羅曼…‘太陽王’…”王猛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你的‘黃金王庭’按兵不動,是欲隔岸觀火,待價而沽?還是…另有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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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一名負責整理商業情報的屬下:“我要知道,最近三個月……”
“通過嚈噠控製區,前往我朝和慕容燕的商隊數量、規模。”
“以及…他們帶來的貨物種類,有無異常?特別是…戰馬、鐵器、藥材!”
“屬下立刻去查!” 時間在無聲的忙碌中,飛速流逝。
窗外的長安,也許已響起五更的鼓點,但這地下深處,依舊燈火通明。
王猛就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機器,處理著關乎帝國命運的信息洪流。
冰井台,這台隱藏在帝國陰影下的龐大機器,正為了西方的威脅,全速運轉。
第三幕:鄴城宮中的機鋒
幾乎在斯科塔大鬧長安的同時,另一支規模稍小、但同樣精悍的匈人使團。
在嚴格的保密措施下,經由慕容恪刻意“讓”出的通道,抵達了鄴城。
接待他們的是慕容恪本人,地點選在了一處相對偏僻的別苑。
參與者也僅限於慕容恪、陽騖、太尉封弈以及負責此事的慕容泓。
與在長安的囂張跋扈不同,這支使團的首領,是一位名叫“兀立格”的匈人千夫長。
他的態度顯得“克製”了許多,但那種骨子裏的傲慢依舊存在。
他轉達了阿提拉,對“東方巨龍”慕容恪的“敬意”。
以及希望與大燕帝國“和平共處”、甚至“合作”的意願。
“……狼主深知,大燕乃東方霸主,兵強馬壯,非涼州、關中可比。”
兀立格操著生硬的漢語,語氣還算客氣,但內容卻充滿了算計。
“狼主誌在西方,欲與苻堅了結宿怨。”
“對於大燕,狼主願以黃河為界,互不侵犯。”
“若大司馬有意,我雙方或可締結盟約,共分天下。”
他呈上了阿提拉的親筆信,信中語氣相對“溫和”,重申了以黃河為界的提議。
並暗示,如果慕容恪能提供,關於前秦的“便利”或“情報”。
將來瓜分關中時,大燕可得其東部領土。
慕容恪不動聲色地聽著,看著,心中冷笑不已。
阿提拉的“誠意”有多少,他心知肚明。
這不過是穩住東線,集中力量打擊苻堅的策略罷了。
所謂的盟約和劃界,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不過是一紙空文。
但他麵上,卻露出沉吟之色,緩緩道。
“狼主雄才大略,兵威之盛,本王亦有所聞。”
“共分天下,聽起來確實誘人。隻是,空口無憑,本王如何相信狼主的誠意?”
“況且,苻堅與本王,終究是……嗯,有舊舊誼。”他故意說得含糊。
兀立格似乎早有準備,沉聲道:“狼主之誠意,可體現在行動上。”
“我大軍攻破姑臧後,必全力東進,絕不覬覦大燕一寸土地。”
“至於苻堅……據我等所知,其國內氐漢紛爭,降將離心,實外外強中幹。”
“若大司馬能提供其邊境布防詳情,或……”
“在其後方製造些許麻煩,則我大軍破關而入,易如反掌!”
“屆時,關中西部歸狼主,東部洛陽乃至河東之地,盡歸大燕!此乃雙贏之局!”
慕容恪與陽騖,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目的是要情報和牽製。
慕容恪故作猶豫,撚須道:“此事關係重大,本王需與朝臣商議。不過……”
他話鋒一轉,“狼主若真有意合作,或許可以先表示一下誠意?”
“比如,將此次俘獲的涼州工匠,分潤一部分與我大燕?”
“我大燕對西域奇技,頗感興趣。”
他這是在試探,也是想撈點實際好處,同時拖延時間。
兀立格皺了皺眉,顯然沒想到慕容恪會提出這個要求,他沉吟片刻道。
“此事……外臣需稟明狼主定奪。不過,大司馬之請求,外臣會如實轉達。”
會談在一種看似融洽、實則各懷鬼胎的氛圍中結束。
慕容恪給予了使團高規格的接待,但並未做出任何實質性承諾。
送走匈人使者後,慕容泓搖著冥羽扇,冷笑道。
“貪得無厭,卻又色厲內荏。阿提拉想空手套白狼,哪有那麽容易。”
陽騖道:“然其透露出的信息,很重要。”
“其一,他們確已決心東進,主攻方向是苻堅。”
“其二,他們對苻堅內部情況有所了解,但顯然不夠深入,急需我們的‘幫助’。”
慕容恪走到窗邊,望著西方,目光深邃。
“給他們一些無關痛癢、甚至半真半假的情報,無妨。”
“至於工匠……能要來最好,要不來,也無所謂。”
“關鍵是,要讓他們相信,我們是他可以‘合作’的對象。”
“至少,在他解決苻堅之前,不會與他為敵。這就足夠了。”
他的驅狼吞虎之策,正在按計劃一步步推進。
隻是,這頭狼的貪婪和狡詐,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強烈。
第四幕:恫嚇魏
與前秦和慕容燕不同,抵達建康的匈人使團,連城門都沒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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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是一名名叫“庫爾曼”的匈人百夫長,性格更加粗暴直接。
他帶著十名騎兵,打著狼頭旗幟,囂張地出現在建康城外。
左秦淮河碼頭,指名道姓要“江東屠夫”冉閔出來接旨。
消息傳到宮內,冉閔正在校場觀看黑狼騎操練。
聞報勃然大怒,當場就要親自帶兵出去,將這群胡虜剁成肉泥。
“陛下息怒!”玄衍和恒濟,死死攔住。
“陛下,此乃激將之法!”
“意在誘您出戰,或墮您威名!萬萬不可衝動!”恒濟急道。
“是啊陛下,”玄衍也勸道,“與其見麵受辱,不如不見。”
“彰顯我江東氣度,視其如無物!”
冉閔怒火難平,但終究還有理智,他咬牙切齒道。
“那就讓墨離去!告訴他,朕沒空見一群死狗!讓他們從哪裏來,滾回哪裏去!”
“再敢聒噪,朕必親提大軍,西征萬裏,取阿提拉狗頭當夜壺!”
於是,代表冉魏出麵的,是謀略總管墨離。
他依舊是那身黑袍,臉覆白色瓷質麵具。
僅露黑曜石假眼,氣息陰冷地,出現在了碼頭。
庫爾曼見出來的是這麽一個怪人,而非冉閔,大為不滿。
用馬鞭指著墨離,倨傲地宣讀了,阿提拉的“詔書”。
內容與給苻堅的大同小異,同樣是要求冉閔去帝號、稱臣、納貢。
並威脅若敢不從,待狼主掃平西方,必順流而下。
將江東化為焦土,讓冉閔這個“漢人餘孽”死無葬身之地。
墨離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庫爾曼說完。
他才用那沙啞低沉、毫無起伏的嗓音回道:“話說完了?”
庫爾曼一愣:“說完了!爾等還不速速……”
“噗!” 他話音未落,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烏光從墨離袖中射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庫爾曼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感覺眉心一涼,隨即一股劇痛和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識。
他晃了晃,直接從馬背上栽倒下來,氣絕身亡。
眉心處,一點細微的紅痕,緩緩滲出血珠。
“龍雀翎!”墨離心中默念。冉閔的暗器,此刻由他施展,依舊一擊斃命。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剩下的匈人騎兵又驚又怒,紛紛拔刀!
然而,碼頭的陰影中,河麵的蘆葦叢裏。
瞬間冒出了數十名身著黑衣、臉戴鴞鳥麵具的暗衛,以及“幽冥滄瀾旅”的水鬼!
弓弩上弦,刀光閃爍,將他們團團圍住。
墨離看都沒看庫爾曼的屍體,對著那些緊張的匈人騎兵,冷冷地吐出一個字。
“滾。” 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殺意。
那些匈人騎兵雖然悍勇,但眼見首領被瞬間秒殺……
己方又被完全包圍,知道再僵持下去必死無疑。
他們用胡語,憤怒地咒罵了幾句,抬起庫爾曼的屍體。
狼狽地調轉馬頭,沿著來路狂奔而去。墨離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麵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其冰冷的弧度。
消息傳回宮中,冉閔聽聞墨離直接斬了對方使者,胸中惡氣總算出了大半。
他放聲大笑:“殺得好!痛快!這才是朕的臣子!告訴墨離,幹得漂亮!”
但他笑聲漸歇,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匈人的外交恐嚇失敗了,但戰爭的陰雲,卻更加濃重地籠罩下來。
阿提拉的外交,如同一場心理戰的前奏。
已經讓天下三大巨頭,都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頭西來蒼狼的野心與威脅。
接下來,就是真刀真槍的較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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