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冉魏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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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江東雷
    建康城,這座昔日東晉的繁華帝都,如今已籠罩在,冉魏政權的鐵血旗幟之下。
    盡管百廢待興,但在冉閔的強力鎮壓和恒濟、褚懷璧等人的竭力經營下……
    秩序已初步恢複,甚至顯露出一絲畸形的、建立在高壓和生存危機下的繁榮。
    台城皇宮深處,一座被改造得充滿肅殺之氣的偏殿內。
    冉閔正與褚懷璧,聽取關於新占吳郡、會稽地區,戶籍整頓與田畝清查的匯報。
    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冉閔那張棱角分明、飽經風霜的臉龐。
    他眉頭微蹙,顯然對進度仍不滿意。
    “陛下,江東士族樹大根深,隱匿人口、田產之事屢禁不止,清查阻力極大。”
    “各地塢堡林立,表麵臣服,實則……”褚懷璧聲音疲憊,帶著深深的無奈。
    他比從前更加消瘦,眼窩深陷,但眼神中那份為民請命的執拗,卻未曾改變。
    “阻力?”冉閔冷哼一聲,打斷了他,聲音如同金鐵交鳴。
    “朕的‘龍雀’和乞活軍的刀,就是用來斬斷這些阻力的!”
    “懷璧,你太仁柔了!非常之時,當用重典!”
    “傳朕旨意,凡阻撓清查、隱匿丁口超過十人、田產超過五十頃者。”
    “無論士庶,以謀逆論處,家產抄沒,男丁充入‘屍農司’,女眷沒入‘紅帳營’!”
    “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脖子硬,還是朕的刀硬!”
    他話語中的血腥氣讓褚懷璧身子微微一顫,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他知道,在這亂世,尤其是在冉魏這種掙紮求存的政權下,仁政確實是一種奢侈。
    但他依舊堅持:“陛下,殺戮過甚,恐失江東民心啊……”
    “民心?”冉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暴戾,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朕要的,是能種出糧食、能拿起刀槍的丁口!”
    “是能支撐大軍征戰的錢糧!沒有這些,哪來的民心?”
    “沒有這些,你我,還有這建康城數十萬軍民,遲早都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慕容恪、苻堅,誰會跟我們講民心?!”
    就在殿內氣氛凝滯之時,殿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又迅疾的腳步聲。
    能夠不經通報,直接來到此處的,隻有寥寥數人。
    來人一身黑袍,麵容籠罩在陰影中,正是“鬼馬”之首,謀略總管墨離。
    他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走入殿內,甚至沒有看褚懷璧一眼。
    徑直向冉閔躬身,聲音低沉而沙啞:“陛下,西邊有變。”
    僅僅四個字,讓冉閔和褚懷璧同時神色一凜。
    能讓墨離親自、並且如此急切前來匯報的“變”,絕非小事。
    “講!”冉閔坐直了身體,目光如電。
    墨離直起身,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腔調,但說出的內容卻石破天驚。
    “據‘五商十行’西北邊市商、驛行及吐穀渾方麵多條渠道確認。”
    “約半月前,一支自稱‘匈人’的強大胡虜自西而來。”
    “其首領號‘阿提拉’,擁眾十萬以上,戰力駭人。”
    “已攻破涼州赤泉等七處戍堡,兵圍姑臧,涼州刺史張瓘血書求援。”
    他頓了頓,補充了最關鍵的情報細節:“其軍容裝束迥異中原,騎射精絕。”
    “更有威力巨大的投石器械,與一種粘稠黑黃、遇水不滅的‘妖火’,攻堅極利。”
    “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匈人?阿提拉?”冉閔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這兩個名字對他而言,如同天書。
    他猛地看向牆上,那幅簡陋了許多的輿圖,目光盯在涼州的位置。
    “十萬之眾?數日破七戍?涼州軍雖非頂尖,亦非弱旅,竟如此不堪一擊?”
    褚懷璧更是,臉色發白,聲音帶著驚恐。
    “妖火?遇水不滅?這……這難道是上天降罰?”
    “非是天罰,應是西域奇物。”墨離冷靜地糾正,“類似於猛火油,但更為歹毒。”
    “其軍隊組織嚴密,戰術刁鑽凶悍,絕非烏合之眾。”
    “根據零星逃出的商旅描述,其種族混雜。”
    “除了主體匈人,尚有大量黃發碧眼、身形高大的蠻兵為其仆從。”
    冉閔站起身,走到輿圖前,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姑臧城上,然後緩緩向東移動。
    劃過隴山,指向長安,又轉向東北,指向鄴城,最後,他的目光回到了建康。
    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燭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以及三人沉重的呼吸聲。
    突然,冉閔發出一聲低沉的、如同受傷猛獸般的咆哮。
    “胡虜!又是胡虜!殺不完的胡虜!”
    他胸中的戾氣,以及對胡人的刻骨仇恨,被這個消息瞬間點燃。
    “慕容鮮卑、羯趙、氐秦……如今又來個什麽狗屁匈人!”
    “這中原,難道注定要淪為,群狼逐鹿的獵場嗎?!”
    “我漢家兒女的血,還沒流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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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拳頭狠狠砸在輿圖上,將涼州的位置砸得凹陷下去,眼中是一片駭人的血紅。
    慕容昭的身影,或許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與掙紮。
    但旋即被更洶湧的,仇恨浪潮淹沒。
    墨離靜靜地等待著,直到冉閔的喘息稍稍平複,才繼續開口。
    他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感情波動:“陛下,此非尋常邊患。”
    “據‘燭陰’係統分析,此股匈人之威脅,恐在慕容燕與前秦之上。”
    “其破壞性與未知性,乃當前天下之最。”
    褚懷璧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憂心忡忡道。
    “陛下,若涼州有失,隴右不保,則關中門戶洞開。”
    “苻堅必然全力西顧,屆時……慕容恪會如何反應?”
    “天下局勢將徹底顛覆!於我大魏而言,是危機,亦是……變數。”
    冉閔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墨離和褚懷璧。
    “你們說,慕容恪和苻堅,此刻在做什麽?”
    第二幕:謀士論
    接到緊急詔令,玄衍、恒濟,以及負責情報事務的燭陰,迅速趕到了皇宮密室。
    甚至連負責特殊事務的慕容昭,也因為其獨特的身份,被允許列席旁聽。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眉頭微蹙,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五色土錦囊”。
    墨離將情況再次通報了一遍,這次更加詳細。
    包括了長安方麵已派鄧羌西援、以及慕容恪在河北邊界“異常”收縮的情報。
    來自西邊的驚雷,讓這些在血火中掙紮的冉魏核心,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陛下,”玄衍首先開口,他手中習慣性地摩挲著那幾根“九曜星算籌”,眼神深邃。
    “此‘匈人’之患,確如墨離先生所言,乃前所未有之巨變。”
    “其勢如洪水,若不能有效阻擋,必將席卷天下。”
    他走到輿圖前,算籌輕點:“觀其兵鋒,首指涼州。”
    “目的無非有二,掠奪資糧,以戰養戰,占據要衝,以為東進之基。”
    “接下來,其戰略選擇有三,北上河套,整合雜胡,西控西域,斷絲路財源。”
    “或……東進關中,直取核心。”
    他的算籌重重落在關中的位置:“臣以為,東進關中,可能性最大。”
    “因為關中富庶,乃王霸之基,得之可俯視中原。”
    “且苻堅雖強,然其四麵受敵,兵力分散,正可謂‘虛胖’之巨人。”
    “阿提拉若稍有見識,必不會舍近求遠,舍肥逐瘦。”
    恒濟接口道:“玄衍先生所言極是,然則,關鍵在於慕容恪之態度!”
    他目光銳利,“慕容恪非但不趁火打劫,反而在河東示弱收縮,其心可誅!”
    “此乃標準的‘驅狼吞虎’、‘坐山觀虎鬥’之策!”
    “他想讓匈人與苻堅拚個兩敗俱傷,他好從中取利!”
    “慕容恪打得好算盤!”冉閔咬牙道,眼中殺機畢露。
    “他想做漁翁,問過朕手中的‘龍雀’沒有!”
    “陛下息怒。”玄衍冷靜分析,“慕容恪此策,雖毒辣……”
    “卻也是當前,於他而言最有利的選擇。然,此策有一致命弱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那便是,他無法完全控製‘狼’的動向。”玄衍緩緩道。
    “阿提拉並非他慕容恪手中的棋子,而是一頭擁有獨立意誌、貪婪殘暴的猛獸。”
    “慕容恪想將其引向苻堅,但若苻堅抵抗頑強,或者關中之地不如想象中富庶。”
    “又或者……這頭狼覺得,東邊的‘肉’更易得、更鮮美呢?”
    他的目光,掃過慕容昭,又看向冉閔。
    “比如,相對混亂、且剛剛經曆戰火、看似‘虛弱’的江東?”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寒!
    是了,如果阿提拉在關中碰了釘子,或許其野心不止於此。
    完全有可能南下漢中,順流而下,直撲江東!
    畢竟,相比於經營多年的關中,剛剛被冉閔用暴力整合的江東。
    防禦體係遠未完善,看起來確實像一塊“軟柿子”!
    墨離陰惻惻地補充:“而且,慕容恪或許樂於見到此種情況。
    “若匈人南下攻我,則苻堅壓力大減。”
    “慕容恪可趁機鞏固河北,甚至西進收取漁利。此乃一石二鳥之計。”
    角落裏的慕容昭輕輕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空靈與憂慮。
    “我曾聽部落中的老薩滿,提及過極西之地的傳說。”
    “有些部落,信仰血腥的狼神,以征服和毀滅為榮……”
    “若這阿提拉真是如此心性,則其行為難以常理揣度,不可不防。”
    冉閔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原本以為西邊出事,自己可以隔岸觀火,甚至趁機發展。
    但現在看來,這把火,很可能燒到自己身上!
    “所以,我等絕不能如慕容恪所願,坐視苻堅獨抗強胡。”
    “更不能讓戰火輕易南引!”冉閔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必須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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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何行動?派兵千裏迢迢去救苻堅?絕無可能!
    且不說路途遙遠,後勤難繼,就算真派兵去了。
    以現在冉魏的實力,恐怕也是杯水車薪,搞不好還會被苻堅和匈人一起吞掉。
    直接與匈人開戰?更不現實,敵人還在數千裏之外。
    恒濟沉吟道:“陛下,當務之急,並非直接介入西線戰事。”
    “而是 ‘固本、積糧、練兵、觀變’!” 他接著詳細闡述。
    “固本:必須加快,對江東內部的整合!”
    “吳郡、會稽的士族,懷璧兄需以更堅決之手段,盡快完成戶籍田畝清查。”
    “將人力、物力,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任何敢於阻撓者,皆以陛下之前所言處置,絕不姑息!”
    “唯有內部鐵板一塊,方能應對任何外患。”
    “積糧:五商十行,尤其是江淮商、山澤商,需全力運作,不惜代價。”
    “從東晉殘部控製區、通過海路從林邑、南越等地,收購糧食、布匹、藥材。”
    “‘屍農司’在江東的試驗田,也要全力推廣。”
    “哪怕……手段酷烈些,也必須保證軍糧民食無虞。”
    “練兵:乞活軍、黑狼騎、靖難軍,乃至‘幽冥滄瀾旅’,必須加大訓練強度!”
    “匠鬼營要全力開工,打造軍械,尤其是針對那種‘妖火’,要研究出防禦之法!”
    “水師力量尤需加強,長江天險,是我等最後屏障!”
    “觀變:動用所有情報網絡,嚴密監視三方動向。”
    “西線匈人與前秦之戰況,北線慕容恪之真實意圖。”
    “以及……東晉司馬道子殘部的,垂死掙紮。”
    “任何風吹草動,都需第一時間,報於陛下!”
    玄衍補充道:“此外,或許可實行 ‘微操’之策 。”
    “可令燭陰或墨離先生麾下精銳,以小股力量,潛入涼州或關中交界。”
    “不必與匈人正麵交戰,隻負責散播謠言,挑撥其與仆從軍關係。”
    “或襲擊其小股後勤隊伍,延緩其攻勢,增加其消耗。”
    “同時,亦可暗中向苻堅透露,慕容恪‘驅狼’之陰謀。”
    “使其心生警惕,不敢盡撤東線之兵。”
    墨離微微頷首:“‘鬼車’與‘無相僧’,可執行此類任務。”
    “此外,或可嚐試與吐穀渾、甚至河西羌部建立更緊密聯係。”
    “他們身處前沿,消息更為靈通,亦可作為緩衝。”
    冉閔聽著麾下,謀士們的分析獻策,狂躁的心緒漸漸平複。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屬於梟雄的理智與決斷。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做出了決策,“好!便依諸位之見!”
    “恒濟、褚懷璧,內部整合與糧草囤積,由你二人總責。”
    “朕予你們,先斬後奏之權!誰敢阻撓,殺無赦!”
    “董猙、李農、敖未!全軍進入,戰時狀態。”
    “全部加大操練,朕要隨時能拉出去打仗的兵!”
    “歐冶奴!給朕想辦法,弄出對付那狗屁妖火的東西!”
    “墨離、燭陰!情報與‘微操’,由你二人負責!”
    “朕要知道,西邊每一天的變化!也要給慕容恪和那阿提拉,找點麻煩!”
    “玄衍,你總攬全局,協調各方!”
    他頓了頓,目光最終落在慕容昭身上,眼神複雜了一瞬,隨即變得堅定。
    “阿檀,你……多留意胡部動向。”
    “若有關於匈人信仰、習俗的有用信息,及時告知朕。”
    “是!臣等領旨!”眾人齊聲應道。
    第三幕:鐵腕治
    詔令既下,整個冉魏政權,如同一台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
    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殘酷地運轉起來。
    在褚懷璧和恒濟的強力推動下,對江東士族的清理,進入了最血腥的階段。
    不再是懷柔勸導,而是赤裸裸的武力清算。
    一隊隊如狼似虎的乞活軍士兵,在“血金曹”吏員的帶領下。
    衝入一家家高門大宅,依據初步清查的底冊,核對人口田畝。
    反抗?格殺勿論!隱匿?以謀逆論處!求情?視為同黨!
    建康城外的刑場上,幾乎每日都有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土地。
    抄沒的家產堆積如山,被迅速納入“血金曹”的庫房。
    然後按照“三馬分肥”的原則,劃撥給各方。
    大量的“隱戶”被登記造冊,壯丁被補充進軍隊或劃入屯田。
    女眷和老弱,則被納入嚴密的管製體係。
    吳郡陸氏、顧氏,會稽虞氏、謝氏……一個個曾經顯赫的,江東豪族。
    在冉閔的鐵腕下,要麽屈服,交出隱藏的人口田產,要麽被連根拔起,煙消雲散。
    哭喊聲、咒罵聲、刀兵碰撞聲,在江東的秀美山水間回蕩。
    這是一場用鮮血和恐懼完成的、極其殘酷的資源再分配。
    與此同時,“五商十行”的網絡,也開足馬力。
    鹽行掌舵陶弘利用淮鹽渠道,瘋狂囤積食鹽,既是戰略儲備,也是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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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商掌舵利用戴淵的舊關係,冒著巨大風險,與東晉殘部控製區進行走私貿易。
    用繳獲的奢侈品、甚至軍械,換取寶貴的糧食和布匹。
    山澤商的“陰兵”運輸隊,穿梭於江淮之間的山林水道,將物資源源不斷運往建康。
    製造商甚至開始嚐試將一些繳獲的、來自慕容燕或前秦的軍械,進行仿製和改良。
    軍營之中,訓練的號角聲,更加淒厲。
    乞活軍的老兵們在李農的督促下,進行著更加嚴酷的陣型演練和體能訓練。
    黑狼騎在董猙的率領下,進行著長途奔襲和馬上搏殺的訓練,馬蹄聲如雷。
    靖難軍則在王仲德的指揮下,加緊操練水戰,熟悉長江水道。
    而最神秘的“幽冥滄瀾旅”,在敖未的帶領下,進行著水下潛行、敵後滲透……
    以及……利用水勢,進行特殊攻擊的演練。
    匠鬼營所在地,日夜爐火不熄。
    大匠歐冶奴帶著他那些沉默的學徒,以及被強征來的工匠。
    在“瘟娘子”提供的某些危險材料的“輔助”下,瘋狂地打造著箭簇、橫刀、甲片。
    同時,他們也被要求,研究防禦“妖火”的方法。
    幾種特製的厚重濕氈和混合了特殊黏土的防火泥,正在緊張地試驗中。
    整個江東,在冉閔的高壓之下,呈現出一種畸形的、高度緊張的“繁榮”。
    人人自危,卻又不得不,為了生存而拚命勞作。
    恐懼與希望,絕望與掙紮,在這片土地上交織。
    第四幕:梟雄惕
    深夜,冉閔摒退了所有侍從,獨自一人登上了皇宮中最高的台閣。
    夜風獵獵,吹動他玄色的衣袍,如同暗夜中展翼的巨蝠。
    他俯瞰著腳下,這座被他用武力征服的城市。
    燈火零星,大部分區域,沉浸在黑暗與寂靜之中,
    仿佛一頭受傷的巨獸,在舔舐傷口,積蓄力量。
    西邊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裏。
    他原本以為,最大的敵人是慕容恪,是苻堅。
    他所有的謀劃,所有的掙紮,都是為了,在這兩者之間……
    殺出一條血路,為漢人爭得一片,生存之地。
    可現在,來了一個更可怕的。
    一個完全未知的、來自遙遠西方的、似乎比所有胡虜,都更加凶殘的敵人。
    “匈人……阿提拉……”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其嚼碎。
    他仿佛能聞到,從數千裏外飄來的血腥味,能聽到姑臧城下的喊殺與哀嚎。
    慕容恪想驅狼吞虎,苻堅在苦苦支撐。而他冉閔,似乎暫時安全。
    但他內心深處,那股如同野獸般的直覺,卻在瘋狂地預警,危險!巨大的危險!
    這頭西來的蒼狼,絕不會止步於關中!它的貪婪,會吞噬它所見到的一切!
    他想起了死去的父親,想起了在羯趙宮中為奴的屈辱歲月。
    想起了頒布“殺胡令”時,那漫山遍野的胡人屍體。
    也想起了在屍山血海中追隨他、信任他的乞活軍將士。
    想起了慕容昭,那雙混合著憂慮與堅定的眼眸……
    他不能倒下去,如果他倒下了……
    身後這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象征著漢人最後脊梁的力量。
    就會瞬間崩塌,被群胡撕碎、吞噬。
    “你想做漁翁?”冉閔望向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黑夜。
    看到了鄴城中,那個算無遺策的對手。
    “慕容恪,你太小看這頭狼了,也……太小看我冉閔了!”
    他又望向西方,目光冰冷如鐵:“苻堅,你若擋不住,就休怪朕來替你收拾殘局!”
    “這中原,這片祖宗留下的土地,沒有一寸是多餘的!”
    “無論是你氐秦,他慕容燕,還是那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匈人。”
    “誰都別想,從朕手裏奪走!”
    他緩緩抬起了手,握住了腰間“龍雀”橫刀的刀柄。
    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紛亂的心緒,瞬間安定下來。
    刀身上的“血隕紋”,在微弱的月光下,仿佛在緩緩流動,渴望著飲血。
    “來吧。”他對著無盡的夜空,發出了低沉的、唯有自己能聽見的誓言。
    “都來吧!讓朕看看,是你們的刀利,還是朕的‘龍雀’快!”
    “這片土地,注定要用血來洗刷!而朕,將是最後一個站著的人!”
    他轉身走下台閣,背影在黑暗中顯得孤寂,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與力量。
    江東的蟄伏,並非退縮,而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壓抑的寧靜。
    冉閔的警覺,已提升至最高。
    他就像一頭感知到更大威脅的猛虎,開始收縮爪牙,磨礪齒尖。
    準備迎接那場,可能席卷整個天下的、最殘酷的風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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