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漠北狼

字數:14809   加入書籤

A+A-


    第一幕:血筮兆
    漠北,柔然汗庭“狼城”。這並非一座,磚石壘砌的城池。
    而是由超過五百輛巨大、笨重,以生牛皮和硬木,製成的輜重車。
    圍成的一個,直徑數裏的,巨大移動營盤。
    車輛彼此,以鐵鏈和巨木相連,車轅上插滿削尖的木樁。
    構成一道,可移動的、猙獰的壁壘。
    營盤中央,矗立著可汗鬱久閭·獠戈,那頂最為龐大的王帳。
    以無數張黑色狼皮,以及幾麵搶自慕容燕國的華麗絲綢,拚湊而成。
    時值深秋,漠北的風,已帶上了刺骨的寒意,卷起地麵的沙礫和枯草。
    抽打在車壁上,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
    空氣中彌漫著,牲畜的腥臊、糞土的臭味。
    以及一種常年不散的、淡淡的血腥味,油脂燃燒後的焦糊氣。
    王帳之內,光線昏暗。
    巨大的牛油火炬,在帳柱上跳躍,將扭曲的影子,投在鋪著厚厚氈毯的地麵上。
    帳內陳設粗獷而詭異,有搶自中原的,精致銅器漆盒。
    還有用完整頭骨,製成的酒碗、人皮繃製的鼓麵。
    柔然可汗,鬱久閭·獠戈,如同一尊鐵鑄的雕像。
    盤膝坐在一張,鋪著完整白熊皮的矮榻上。
    他依舊穿著那件陳舊的黑色狼皮大氅,暗紅色的內襯,在火光下如同凝固的血液。
    那顆鑲嵌在,右眼窩中的黑曜石,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
    反射不出任何光芒,隻有一片,死寂的幽深。
    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根光滑的、呈暗黃色的股骨。
    那是他多年前,親手殺死的、與他爭奪汗位的兄長的遺骨。
    他的麵前,站著三個人,如同三尊來自不同噩夢的魔神。
    “靜默之耳”總管阿莫啜,如同融入陰影的灰燼,垂手而立,毫無聲息。
    四獒王之首“剝皮者”兀脫,則顯得有些焦躁。
    他身上那件人頭皮鬥篷,仿佛都帶著血腥的躁動。
    後勤大總管“鐵賬房”咄苾,則麵無表情。
    眼神空洞地,計算著什麽,手指在虛空微微顫動。
    帳簾被掀開,一股更冷的寒風灌入,大薩滿“地母”訶額倫,緩緩走入。
    身上披著一件,由無數顱骨、羽毛和幹枯內髒,串成的沉重法袍。
    她蒼老得如同千年樹皮,渾濁的雙眼,仿佛蒙著一層白翳。
    手持那根頂端嵌著,嬰兒頭骨的“人脊杖”,每一步都似乎耗費著,巨大的力氣。
    她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帳中,一片清理出來的空地上。
    那裏,早已鋪好了一張,還帶著血絲的、新剝的熱駝皮。
    兩名啖噬衛拖著一個,被捆綁得結結實實、嘴裏塞著破布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看其服飾發型,應是來自,敕勒部落的俘虜。
    他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身體劇烈顫抖,卻發不出任何完整的音節。
    訶額倫用她那,枯瘦如雞爪的手,撫摸著人脊杖上的嬰兒頭骨。
    口中開始吟唱起古老、晦澀,充滿不祥意味的咒文。
    那聲音嘶啞扭曲,不似人言,仿佛來自地底深淵。
    兀脫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咄苾依舊冷漠,阿莫啜如同石雕。
    而獠戈,隻是摩挲骨頭的動作微微停頓,黑曜石般的義眼,轉向了祭壇。
    咒文越來越急,訶額倫猛地舉起人脊杖,指向那俘虜。
    兩名啖噬衛,粗暴地撕掉俘虜的上衣,將其死死按在熱駝皮上。
    另一名啖噬衛,遞上一柄黑曜石打磨的、薄而鋒利的短刀。
    訶額倫接過短刀,手法精準而冷酷,毫不猶豫地,刺入俘虜的胸膛,向下一劃!
    “呃——!”俘虜發出被堵住的、撕心裂肺的悶嚎,身體劇烈抽搐。
    訶額倫蒼老的手指,竟直接探入那熱騰騰的創口,在尚在搏動的內髒之間摸索著。
    她不顧噴濺的鮮血,染紅了她法袍的下擺,以及蒼老的麵容。
    專注地感受著,內髒的溫度、紋理,觀察著血液流淌的路徑。
    帳內隻剩下,火炬燃燒的劈啪聲、俘虜垂死的喘息聲。
    以及內髒被翻動的、令人作嘔的,黏膩聲響。良久,訶額倫抽出了血淋淋的手。
    那俘虜已然氣絕,雙眼兀自圓睜,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恐懼。
    她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又抬頭望向獠戈,那渾濁的白眼裏,竟閃過一絲驚悸。
    “可汗……”她的聲音,如同破風箱般嘶啞,“血筮……顯示……大凶,亦大吉。”
    獠戈沒有說話,隻是那黑曜石義眼,似乎更加幽深了。
    “內髒紋理紊亂如麻,肝葉枯卷,膽色晦暗……此乃‘群狼噬日’之兆!”
    “有更強、更凶惡的狼群,將從日落之地而來。”
    “其影將覆蓋草原,帶來無盡的殺戮與……毀滅!”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兀脫聞言,非但不懼,反而舔了舔嘴唇,獨眼中凶光更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訶額倫頓了頓,話鋒一轉,指向那灘迅速凝固的血液。
    “然,血流之向,卻指向南方!血匯於心,心主火,火在南!”
    “卦象顯示……南下則生,困守則亡!”
    她最後四個字,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南方的火焰,可以驅散,西來的狼影?”
    “或是……讓我們,在那更凶的狼群到來之前,先飽飲鮮血?”
    訶額倫說完,便垂下頭,不再言語,仿佛剛才的占卜,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南下則生,困守則亡!
    獠戈緩緩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根光滑的股骨。
    仿佛在與,他那早已化為白骨的兄長,無聲交流。
    然後,他抬起頭,黑曜石假眼,掃過帳內四人。
    兀脫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右手捶胸,人頭皮鬥篷嘩啦作響。
    “可汗!還等什麽?大薩滿已指明道路!”
    “南邊那些兩腳羊,正是長生天賜予我們的血食!”
    ”慕容恪的主力去了西邊,他的北境,現在就像剝了皮的羔羊,任我們宰割!”
    咄苾也上前一步,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
    “可汗,根據‘靜默之耳’,最後傳來的消息。”
    “慕容恪確已率主力,西進河東,與苻堅鏖兵。”
    “燕國北境防線,兵力至少,空虛三成。”
    “庫存的肉幹、奶渣,可支撐大軍,兩個月高強度掠襲。”
    “若能攻破,幾座燕國邊城,獲取其倉廩,則可支撐更久。”
    “此次南下,收益預計,將遠超付出。”
    他完全是從,資源角度分析,仿佛在計算一筆生意。
    阿莫啜依舊沉默,但他微微點頭,確認了咄苾情報的準確性。
    所有的信息,所有的因素,都指向了一個方向,南下!
    獠戈沉默著,那可怕的靜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
    他終於停止了摩挲骨頭,將那塊兄長的股骨,輕輕放在熊皮上。
    他抬起那隻完好的、淺褐色的左眼,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眾人。
    最後定格在,空中的某一點,仿佛穿透了王帳。
    看到了南方那片,即將燃起烽火的土地。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冰冷、清晰,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字:“剃刀。”
    第二幕:狼群醒
    “剃刀”二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柔然汗庭。
    沒有激昂的戰前動員,沒有冗長的誓師大會。
    獠戈的命令,通過阿莫啜,那無聲的網絡。
    還有四獒王麾下,狼骸騎兵的呼嘯,以驚人的效率傳遞開來。
    “狼城”這座巨大的移動堡壘,本身就是一個,為戰爭而生的機器。
    命令下達後,原本顯得有些雜亂臃腫的營盤,瞬間變成了,一個高效運轉的蜂巢。
    一輛輛巨大的輜重車,被解開連接,由犍牛和奴隸奮力拖拽。
    開始調整方向,緩緩向南移動。
    負責外圍警戒的狼骸騎兵,如同離弦之箭。
    率先衝出營盤,消失在南方地平線上,他們將成為大軍的前哨和眼睛。
    更多的柔然戰士,從各自的帳篷、車屋裏鑽出。
    他們大多穿著髒汙的皮袍,外麵隨意套著搶來的、鏽跡斑斑的皮甲或鐵甲片。
    武器五花八門,但每一件,都磨得雪亮。
    他們沉默地,檢查著自己的弓矢、彎刀。
    給戰馬喂食最後的精料,眼神中閃爍著,餓狼般的光芒。
    兀脫的行動最為迅速,他跨上了那匹白化巨狼。
    這頭凶獸不安地刨著蹄子,猩紅的舌頭耷拉在外麵,滴著粘稠的唾液。
    他發出一聲,如同狼嚎般的呼哨,早已集結待命的,五千餘騎本部狼骸騎兵。
    如同決堤的洪水,緊隨其後,卷起漫天煙塵。
    直撲東南方向,那是慕容燕國北境防線,最為薄弱的地段。
    他們的任務,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像真正的狼群一樣。
    利用速度和機動,撕開燕國防線的口子,製造混亂,焚燒村莊。
    屠戮所有,能看到的活物,將恐懼如同瘟疫般散播出去。
    與此同時,咄苾坐鎮中樞,指揮著龐大的後勤係統。
    “地骸團”的奴隸們,在他的皮鞭驅使下。
    將一袋袋肉幹、奶渣、裝滿水的皮囊,搬上指定的車輛。
    他精確地計算著,每一支派出部隊的補給配給。
    多一分不給,少一分則可能導致,前功盡棄。
    他的算盤撥得飛快,確保這架戰爭機器,能夠持續運轉。
    阿莫啜的身影,更加神出鬼沒。
    他麾下的“靜默者”們,如同無形的蛛網,隨著大軍的前鋒向南延伸。
    他們不僅要為兀脫提供,最新的燕軍布防信息。
    更要嚴密監控汗庭內部,防止任何人,在這個關鍵時刻產生異心。
    王帳之內,獠戈依舊坐在那裏,如同一塊漠北荒原上,曆經千萬年風霜的岩石。
    他沒有親自,率軍衝鋒,那是兀脫的職責。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的戰場,在這裏,在這張熊皮榻上。
    在這張粗糙的、標注著各方勢力範圍的,人皮地圖前。
    一名啖噬衛,無聲地送上一隻,烤得半生不熟、還在滴血的羊腿。
    獠戈接過,用他那口森白的、仿佛能咬碎骨頭的牙齒。
    撕扯下一大塊,帶血的肉,麵無表情地咀嚼著。
    他的黑曜石義眼,盯著地圖上,代表慕容燕國北境的那片區域。
    又緩緩移向西邊,那裏是正在與匈人血戰的前秦。
    最後,他的目光掃過南方,掠過冉魏,似乎落在了更遙遠的、江東的方向。
    他咀嚼的,不僅僅是食物,更是這天下的局勢。
    “慕容恪……苻堅……冉閔……”他心中默念,如同在掂量幾塊砝碼。
    “還有那即將到來的……西狼……”
    他拿起那根兄長的股骨,用尖端按在人皮地圖上。
    然後從柔然汗庭的位置,向南,狠狠地劃了一道。
    那道痕跡,穿過代表燕國北境的區域,直指其腹地。
    “都去爭吧,搶吧……”他心中冰冷地思忖,“在這之前,讓我先替你們放放血。”
    整個漠北草原,仿佛都在,這架戰爭機器的啟動下顫抖。
    無數的部落被征召,無數的狼骸騎兵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融入這股南下的洪流。
    蒼涼的號角聲在草原上空回蕩,那不是進攻的號角,而是集結與狩獵開始的宣告。
    狼煙,並未在柔然汗庭升起,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移動的狼煙。
    但這股由數萬鐵騎,以及無數掠奪欲望,凝聚成的黑色風暴。
    正以無可阻擋之勢,撲向因慕容恪西進,而露出破綻的北境防線。
    第三幕:薊城訊
    燕國,北境重鎮薊城。此地乃,燕國舊都。
    雖政治中心,已遷往龍城,但其地理位置險要。
    依舊是,防禦北方柔然、經略河北的軍事重鎮。
    城高池深,駐有重兵,由大將慕容翰,以及其麾下的一部精銳鎮守。
    時近黃昏,薊城守將、鎮北將軍慕容翰,正在府中查閱軍報。
    他年約四旬,是慕容恪提拔起來的將領,作風穩健,並非慕輿根那等嗜殺之輩。
    突然,府外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馬蹄聲和驚慌的呼喊。
    “將軍!將軍!不好了!”一名斥候隊長幾乎是滾鞍落馬,連滾帶爬地衝進府衙。
    臉色煞白,盔歪甲斜,身上還帶著血跡和塵土。
    “何事驚慌?!”慕容翰心中一沉,猛地站起。
    “柔然……柔然人來了!大隊騎兵!鋪天蓋地!”斥候隊長聲音顫抖,語無倫次。
    “我們……我們一隊弟兄在北部巡哨,遭遇……”
    “遭遇他們的前鋒,隻有我……我一人拚死逃回!”
    “他們見人就殺,好幾個戍堡……已經燃起烽火!”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薊城的城樓上,淒厲的警鍾聲“當當當”地敲響了!
    一聲緊接著一聲,急促得讓人心慌。
    慕容翰臉色大變,幾步衝出府衙,登上城樓。
    極目遠眺,北方遙遠的地平線上,已然升起了,數道粗黑的狼煙!
    那煙柱筆直衝天,在夕陽的映照下,如同大地上裂開的、流淌著膿血的傷口。
    更近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零星的百姓,正驚恐萬狀地,向著薊城方向逃來。
    而在他們身後,已經出現了,柔然狼骸騎兵,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他們騎著矮小的蒙古馬,發出怪異的呼嘯,如同驅趕羊群般,追逐著逃難的人群。
    不時彎弓射箭,將落在後麵的人射倒在地,場麵慘不忍睹。
    “是兀脫的狼崽子!”慕容翰咬牙切齒。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麵在風中隱約可見的、用人頭皮縫製的詭異旗幟。
    “他們怎麽敢?!慕容大司馬剛剛西征,他們就……”
    他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柔然人選擇在這個時機大舉南下,絕非偶然。
    這定然是得到了,慕容恪主力,西進的確切消息!
    “關閉城門!所有士卒上城防守!弓弩手就位!”
    “擂石滾木,金汁火油,全部給老子搬到城頭!”
    慕容翰厲聲下令,聲音因緊張,而有些嘶啞。
    “快!派八百裏加急,分別向龍城陛下,還有河東大司馬處報信!”
    “就說柔然主力犯邊,其勢浩大,薊城危急,請求速發援兵!”
    命令一道道傳下,薊城這座軍事重鎮,瞬間進入了最高戰備狀態。
    城門轟然關閉,吊橋拉起。士兵們奔跑著登上城牆,強弓勁弩對準了城外。
    民夫們喊著號子,將守城器械,運上城頭。
    城內的百姓,則陷入一片恐慌,哭喊聲、叫罵聲、祈禱聲混雜在一起。
    慕容翰按著劍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他望著北方那越來越近的煙塵,以及煙塵中,越來越多的柔然騎兵,心不斷下沉。
    他知道,薊城城防堅固,糧草充足,短時間內柔然人想正麵攻破,絕非易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但問題是,柔然人從來就不擅長,也不喜歡正麵攻城。
    他們擅長的是掠襲,是破壞,是製造恐怖。
    兀脫的主力,根本不會在,薊城這塊硬骨頭上,浪費太多時間。
    他們的目標,是薊城身後,那廣袤的、缺乏足夠兵力保護的,燕國北境州縣村莊!
    可以想見,在未來幾天,甚至幾個時辰內,整個燕國北部,將化作一片血海焦土!
    “慕容大司馬……您可要,快點回來啊……”
    慕容翰望著西邊,那是慕容恪大軍征戰的方向,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憂慮。
    第四幕:龍城怒
    柔然大舉南下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
    比慕容翰的加急軍報,更快地傳到了,燕國都城龍城。
    首先接到邊境零星逃難貴族,以及商人帶來的混亂消息的,是太傅慕容評。
    他正在自己的“福壽園”中,享受著新納美妾的按摩,品嚐著方士新進的“千壽丹”。
    當管家戰戰兢兢地,稟報北方可能生變時。
    慕容平那肥胖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不耐煩。
    隨即,當聽到“柔然”、“數萬騎”、“焚掠”等關鍵詞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手中的玉如意,“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什麽?!柔然獠戈,那條瘋狗,他怎敢……”
    慕容平猛地站起,身上的肥肉,一陣亂顫。
    他瞬間想到了,自己在北部邊境,新兼並的幾處田莊和牧場。
    那裏有他剛剛搜刮來的,大量糧食和牲畜!
    “我的田莊!我的糧食!我的……”他心痛得幾乎要滴血,在原地團團亂轉。
    “快!備轎!不,備馬!老夫要立刻進宮麵聖!”
    當他氣喘籲籲地,趕到皇宮,求見慕容俊時。
    發現宮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聞訊趕來的文武大臣,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惶和不安。
    慕容評的到來,更是加劇了,這種恐慌氣氛。
    很快,他們被宣入殿中,慕容俊高踞禦座,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麵前的金階上,散落著幾份,剛剛送達的、來自不同渠道的緊急軍報。
    可足渾皇後坐在簾後,雖然看不清表情,那緊繃的簾幕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陛下!”慕容評顧不上禮儀,幾乎是撲到禦階前,帶著哭腔喊道。
    “北境急報!柔然鬱久閭·獠戈,親率大軍南下寇邊!”
    “其勢凶猛,北部州縣烽火遍地,生靈塗炭啊陛下!”
    他絕口不提,自己的損失,隻渲染柔然的殘暴,還有北境的慘狀。
    “朕知道了!”慕容俊的聲音如同寒冰,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禦座扶手,那骨骸仿佛都隨之震動,“獠戈!朕誓要剝其皮,食其肉!”
    他環視殿中群臣,目光如同刀子:“大司馬西征未歸,柔然便欺我北境空虛!”
    “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殿中頓時一片嘈雜。
    “陛下!當立刻調集京畿兵馬,北上迎敵!”
    “不可!京畿兵馬乃國之根本,不可輕動!當急令大司馬回師!”
    “遠水難救近火!當命北境各軍鎮堅守待援,同時征發各郡國兵,馳援薊城!”
    “是否可遣使斥責柔然,許以金帛,令其退兵?”
    眾人爭論不休,卻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慕容評更是心急如焚,他隻關心自己的財產,連連主張立刻派中央精銳北上。
    暗示可以暫時放棄一些,無關緊要的邊境地區,隻要保住他那些富庶的田莊就行。
    “夠了!”慕容俊暴喝一聲,殿中瞬間安靜下來。他胸口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他知道,這些爭論,毫無意義。
    慕容恪不在,整個燕國,竟無一人能拿出,一個足以應對如此危局的戰略!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地圖。
    西邊是正在與苻堅激戰的慕容恪,南邊是虎視眈眈的冉閔,現在北邊又來了柔然!
    三麵受敵!真正的三麵受敵!慕容恪臨行前的擔憂,竟然一語成讖!
    “傳朕旨意!”慕容俊終於做出了決斷,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狠厲。
    “命慕輿根,嚴密監視江東冉閔,絕不可讓其渡江半步!”
    “命慕容友,加快對殘餘抵抗勢力的清剿,穩定河北!”
    他頓了頓,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命令。
    “八百裏加急,傳訊河東大司馬慕容恪!告知北境危局,令其……相機決斷!”
    “相機決斷”四個字,充滿了無奈。
    是讓慕容恪放棄唾手可得的河東戰果,回師救援?
    還是相信北境守軍能撐住,讓他繼續西進?
    這個難題,慕容俊無法代替,慕容恪做出回答,隻能拋給遠在千裏之外的弟弟。
    同時,他看向慕容評,冷冷道。
    “太傅,籌措糧草,安撫民心之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慕容評心中一凜,連忙躬身領命,心中卻叫苦不迭。
    這下不僅要損失北境的財產,還要從自己身上割肉,來填補軍用了!
    命令發出,龍城這台,龐大的統治機器。
    在慕容俊的強令下,開始艱難地轉向,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北方危機。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遠水難解近渴。
    在慕容恪率軍回援之前,燕國廣袤的北境,注定要承受,柔然鐵蹄最殘酷的蹂躪。
    而這場由西線匈人東進,引發的巨大風暴。
    其影響,已然徹底席卷了,整個北中國。
    將所有的勢力,都無情地卷入了,這場越來越混亂、越來越血腥的生死博弈之中。
    漠北狼煙,已然升起,與隴關的烽火、河東的塵囂,交織成了一幅末世般的圖景。
    本章完)
    喜歡漢障不臣土請大家收藏:()漢障不臣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