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兩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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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驚雷現
    河東蒲阪城下,燕軍連營數十裏,旌旗蔽日,刀槍如林。
    將這座黃河岸邊的雄鎮,圍得水泄不通。
    經過連日的血戰,蒲阪外圍的秦軍據點,已被逐一拔除。
    殘存的秦軍,在張蠔的率領下,全部收縮至城內。
    依托高大的城牆和滔滔黃河,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慕容恪的中軍大帳,設在一處可以俯瞰整個蒲阪城,以及部分黃河河麵的高地上。
    帳內陳設簡樸,與龍城的奢華,形成鮮明對比。
    唯有懸掛著的,那張巨大的河東輿圖,顯示著此地主人的身份與職責。
    慕容恪身披常服,未著甲胄,正站在輿圖前。
    修長的手指,在蒲阪的位置,輕輕敲擊著。
    他麵色平靜,但深邃的眼眸中,卻閃爍著計算與權衡的光芒。
    連日來的攻勢雖然猛烈,但張蠔的抵抗異常頑強。
    秦軍顯然得到了死守的命令,每一寸城牆的爭奪,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大司馬,”參軍郎將快步走入帳內,臉上帶著一絲振奮。
    “好消息!左路軍已攻克汾城,俘獲秦軍糧草輜重無數!”
    “右路軍亦突破龍門戍,兵鋒已抵黃河西岸,與蒲阪隔河相望!”
    “如今,蒲阪已徹底成為孤城!”
    帳內其他將領聞言,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攻克蒲阪,打通進入關中的通道,似乎已是指日可待。
    慕容恪微微頷首,臉上卻並無多少喜色。
    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輿圖上,沉聲道。
    “張蠔乃苻秦名將,蒲阪城堅糧足,又有黃河天險,不可輕敵。”
    “傳令各軍,加緊打造攻城器械,輪番佯攻,疲其守軍,尋找破綻。”
    “切記,不可急躁,徒增傷亡。”
    “是!”參軍領命而去。
    慕容恪走到帳外,望著遠方那座顯得格外堅硬的城池,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王猛不是易與之輩,苻堅更非坐以待斃之人。
    如此順利地將蒲阪圍成孤城,固然是好事,但他心中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西線的匈人,東線的冉閔,南方的桓玄……
    任何一方的異動,都可能讓眼前的大好局麵,瞬間傾覆。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直奔中軍大帳而來!
    來的不是尋常傳令兵,而是兩名身背三道紅色翎羽的“急腳遞”!
    這是專門傳遞最緊急、最重要軍情的信使,享有在任何時候直闖主帥大帳的特權。
    兩名信使幾乎是滾鞍落馬,渾身塵土,嘴唇幹裂,衝到大帳前。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高高舉起一封火漆密封的軍報,聲音嘶啞欲裂。
    “大司馬!八百裏加急!龍城……龍城急報!”
    帳內外的將領、親衛,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來。
    那“八百裏加急”和“龍城急報”的字眼,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慕容恪瞳孔驟然收縮,他快步上前,一把接過軍報,撕開火漆,迅速展開。
    目光掃過帛書上的文字,他向來古井無波的臉龐,第一次出現了清晰可見的震動!
    持著軍報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間似乎停滯了。
    帳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他們的主帥。
    良久,慕容恪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眾將,聲音依舊平穩。
    但細心者卻能聽出,那平靜之下壓抑的驚濤駭浪。
    “柔然鬱久閭·獠戈,親率主力,大舉南下,寇我北境。”
    “薊城被圍,北疆……烽火遍地。”
    短短一句話,如同九天驚雷,在所有人的耳邊炸響!
    “什麽?!柔然?!在這個時候?!北境空虛啊!”
    眾將嘩然,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他們比誰都清楚,為了這次西征,慕容恪幾乎抽空了,北境的精銳。
    如今的燕國北部防線,就像一張被拉得太滿的弓。
    看似強大,實則內部空虛,根本經不起,柔然這樣的全力一擊!
    慕容恪沒有理會眾人的驚呼,他緩緩走回帳內,重新站在那幅輿圖前。
    隻是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局限於蒲阪,不再局限於河東。
    而是投向了輿圖的上方,那片廣袤的、代表著燕國北境的區域。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按在了,代表龍城的位置上,冰冷一片。
    第二幕:帳內辯
    中軍大帳內的氣氛,瞬間從振奮,跌入了冰點,隨即又如同沸水般激烈起來。
    “大司馬!還等什麽?!”一員性情火爆的鮮卑將領,猛地站出來。
    他是慕容恪的族弟,名叫慕容厲,以勇猛著稱。
    “蒲阪已是囊中之物,旦夕可下!但北境乃我大燕根本,龍城更是宗廟所在!”
    “豈容柔然野狗猖獗!末將請令,願率本部精騎。”
    “即刻北上,馳援薊城,定將獠戈那老狗的腦袋擰下來!”
    “不可!”另一員較為持重的大將,立刻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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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寒門出身,名叫悅綰,深得慕容恪信任。
    “慕容將軍勇武可嘉,然則,蒲阪未下,苻秦主力,雖被匈人牽製。”
    “但張蠔猶在,河東秦軍殘部仍在抵抗。若此時分兵北上,兵力分散。”
    “張蠔趁機反撲,或王猛另有奇謀,則我西征大軍,恐有覆滅之危!”
    “屆時,非但河東得而複失,我軍亦將陷入,首尾不能相顧之絕境!”
    “悅綰將軍,所言甚是!”又一名將領接口道。
    “柔然人習性,我等皆知。他們擅長掠襲,不擅攻城。”
    “薊城城防堅固,慕容翰將軍,亦是善守之將,必能堅守待援。”
    “我等當一鼓作氣,先下蒲阪,打通進入關中之門戶!”
    “屆時,攜大勝之威,再回師北上,掃蕩柔然,方可一舉兩得!”
    “放屁!”慕容厲怒目圓睜,“等我們打下蒲阪,北境早就被柔然人蹂躪完了!”
    “多少部落會被屠戮?多少城池會被焚毀?龍城若是有失,你我皆成無根之萍!”
    “到時就算拿下關中,又有何用?!根本動搖,則枝葉再茂,亦必枯萎!”
    “慕容將軍!豈可因小失大!若能趁此機會攻入關中,則天下格局頓改!”
    “屆時我大燕坐擁關東、關中,何愁柔然不滅?”
    “你這是,棄祖宗基業於不顧!”
    “你這是婦人之仁,貽誤戰機!”
    雙方將領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主張立刻回師救援的,多是鮮卑宗室,以及與北境利益攸關的將領。
    主張先取蒲阪的,則多為看重戰略大局和戰功的將領,其中亦不乏漢人官員。
    帳內吵成一團,氣氛火爆,幾乎要拔刀相向。
    慕容恪始終沉默著,他背對著眾人,麵對著輿土,仿佛將所有的爭吵都隔絕在外。
    隻有那微微繃緊的背脊,顯示著他內心,絕非表麵看起來那般平靜。
    他理解慕容厲等人的心情,北境是鮮卑慕容氏起家的根本。
    是無數部落的牧場和家園,龍城更是政治象征,不容有失。
    他也明白悅綰等人的考量,軍事上,此刻回師,意味著前功盡棄。
    將好不容易創造出的戰略優勢,拱手讓人,甚至可能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這不僅僅是軍事選擇,更是政治抉擇,是情感與理智的殘酷搏殺。
    他的目光,在代表蒲阪的標記,以及代表北境的廣闊區域之間,來回移動。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巨大戰果,是慕容燕國更進一步的階梯。
    另一邊是搖搖欲墜的根基,是家族和國本的存亡危機。何去何從?
    就在爭論最激烈之時,帳外再次傳來通報聲:“報!江北急報!”
    一名信使入帳,呈上另一份軍報。
    慕容恪接過,迅速瀏覽,這是留守江北前線的慕容友送來的。
    軍報稱,冉魏似乎察覺到了燕軍主力的西調。
    近日活動頻繁,小股部隊,不斷過江試探。
    雖未發動大規模進攻,但顯然在尋找防線上的破綻。
    慕容友判斷,冉閔極有可能在等待一個時機,發動雷霆一擊。
    屋漏偏逢連夜雨!慕容恪的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得更緊了。
    冉閔這頭受傷的瘋虎,果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帳內眾將。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所有的爭吵瞬間平息下來。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主帥的最終決斷。
    慕容恪沒有立刻說話,他走到案前,提起筆,在一張空白的帛書上,開始書寫。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尋常公務。
    眾將麵麵相覷,不知大司馬,意欲何為。
    很快,慕容恪寫完了。他將帛書遞給身邊的書記官,聲音沉穩地下達了命令。
    “將此信,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往吐穀渾伏俟城,麵呈碎奚可汗。”
    書記官躬身領命,迅速退出。
    眾將更加疑惑。在這個節骨眼上,給遠在青海的吐穀渾可汗寫信?所為何事?
    慕容恪沒有解釋,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輿圖。
    最終,落在了蒲阪城上,那眼神,冰冷而決絕。
    第三幕:斷乾坤
    慕容恪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每一個將領的心頭。
    帳內靜得能聽到,火把燃燒的劈啪聲,還有眾人粗重的呼吸。
    “諸位,”慕容恪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你們的爭論,我都聽到了。” 他緩步走到帳中。
    目光掃過慕容厲,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又掃過悅綰那充滿憂慮的眼神。
    “北境,是我大燕根基,龍城,是陛下所在,宗廟所係。”
    “柔然寇邊,燒殺搶掠,此乃國仇家恨,不能不報。”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沉重,承認了北境危機的重要性。
    慕容厲等人聞言,臉色稍緩。
    但慕容恪話鋒隨即一轉,語氣變得銳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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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則,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蒲阪:“蒲阪乃黃河鎖鑰,關中門戶。”
    “我軍圍城日久,耗費錢糧無數,將士浴血奮戰,方有今日之勢。”
    “若此時棄之而去,則前功盡棄!張蠔必趁勢追擊,王猛定有後手。”
    “我軍千裏回師,人困馬乏,若被苻秦殘軍與柔然前後夾擊,則大勢去矣!”
    “屆時,非但北境難救,恐連河北根本,亦將不保!”
    悅綰等人紛紛點頭,這正是他們,所擔憂的。
    “至於冉閔,”慕容恪的目光,掃過江北方向,“慕容友足可當之。”
    “冉閔雖勇,然江東殘破,糧草匱乏,其勢已衰。”
    “隻要慕容友穩守防線,不與之浪戰,冉閔便無機可乘。”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提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故,本司馬決意,蒲阪,必須攻下!而且,要盡快攻下!”
    眾將皆是一怔,既要盡快攻下蒲阪,又如何救援北境?
    慕容恪沒有賣關子,直接下達了一連串命令,如同疾風驟雨。
    “慕容厲!”
    “末將在!”慕容厲下意識踏前一步。
    “命你,即刻點齊本部一萬精騎,並抽調各軍所有備用戰馬,組成先鋒!”
    “不帶輜重,隻攜十日幹糧,輕裝簡從,晝夜兼程,北上馳援!”
    慕容厲先是一愣,隨即狂喜,捶胸應諾:“末將得令!必不負大司馬所托!”
    “你的任務,並非與柔然主力決戰!”慕容恪厲聲道。
    “我要你像一把刀子,直插柔然掠襲部隊的側翼和後方!”
    “利用騎兵速度,襲擾其糧道,解救被圍城池,打擊其分散的小股部隊!”
    “記住,你的目標是遲滯柔然兵鋒,緩解北境壓力,為後續大軍回援爭取時間!”
    “絕不可貪功冒進,與兀脫主力硬碰硬!若違將令,軍法從事!”
    “末將明白!”慕容厲凜然領命。
    “悅綰!”
    “臣在!”
    “命你,總督留守河東之軍事,本司馬撥給你兩萬兵馬。”
    “在你接手指揮權後,繼續對蒲阪,保持高壓圍困之勢,佯裝主力仍在!”
    “多布疑兵,廣插旗幟,日夜擂鼓呐喊,製造我軍仍在全力攻城的假象!”
    “絕不可讓張蠔看出,我軍主力已動!”
    悅綰瞬間明白了,慕容恪的意圖,這是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肅然躬身:“臣領命!定教那張蠔,不敢越雷池一步!”
    “其餘諸將!”慕容恪目光,掃過帳內其他將領。
    “隨本司馬,親率中軍主力五萬精銳,即刻秘密拔營,班師回援!”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背水一戰的決絕。
    “蒲阪之戰,交由悅綰!北境之危,由我親解!”
    “此乃斷臂求生,亦是險中求勝!諸君,當同心戮力,共渡難關!”
    “謹遵大司馬之令!”眾將再無異議,齊聲應諾,聲震營帳。
    慕容恪的布局,清晰而狠辣。
    他以慕容厲為鋒矢,延緩柔然攻勢。以悅綰為疑兵,穩住河東局勢。
    自己則親率主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師直撲北境核心戰場!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也是一場豪賭。
    賭悅綰能騙過張蠔,賭慕容厲能拖住柔然,賭慕容友能擋住冉閔。
    更賭他自己,能在北境徹底糜爛之前,趕到並擊敗鬱久閭·獠戈!
    命令既下,龐大的燕軍西征主力,開始了一場,無聲而緊急的轉向。
    無數的營帳在夜色掩護下被迅速拆除,大隊人馬悄無聲息地撤離營壘。
    隻留下悅綰麾下的兩萬人馬,依舊旌旗招展,鼓噪不息,迷惑著蒲阪城上的守軍。
    慕容恪跨上戰馬,最後回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獸般匍匐的蒲阪城。
    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隨即被冰冷的決然所取代。
    “回師!” 他一扯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
    隨即如同離弦之箭,匯入北返的鋼鐵洪流之中。
    第四幕:臣之憂
    星夜兼程,慕容恪率領的五萬主力,拋棄了所有,不必要的輜重。
    隻攜帶武器和少量幹糧,沿著來時之路,以最快的速度向北疾馳。
    鐵蹄踏碎原野的寂靜,卷起的煙塵,在月光下,如同一條奔騰的灰色巨龍。
    中軍所在,慕容恪拒絕了親衛為他準備的馬車,堅持與普通騎兵一樣,騎馬行軍。
    他那身銀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光,白色的戰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的腰背依舊挺直,但連日征戰,加上此刻心急如焚的急行軍。
    即便以他的體魄,眉宇間也難免染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然而,身體的疲憊,遠不及內心的沉重。
    他不僅僅是在,擔憂北境的戰事,擔憂龍城的安危。
    他更深層次的憂慮,來自於龍城本身,來自於那個坐在禦座上的皇兄,慕容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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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了解慕容俊了,雄才大略,卻也猜忌心極重。
    尤其是對他這個,功高震主、又擁有漢人血統的弟弟。
    此次西征,本是建立不世之功,鞏固慕容燕國霸權的大好機會。
    如今卻因柔然南下,而被迫放棄,功敗垂成。
    慕容俊會怎麽想?他會認為,自己無能?
    還是會認為自己,是故意拖延,擁兵自重?
    甚至……會不會懷疑自己,與柔然有所勾結?
    可足渾皇後和太傅慕容評,絕不會放過,這個中傷自己的機會。
    他們必然會趁機,在皇兄麵前煽風點火,誇大北境的損失。
    將一切責任,歸咎於自己的西征。
    “慕容恪啊慕容恪,”他在心中,暗自歎息。
    “你一心為國,馳騁沙場,你能否抵擋得住,那來自背後的暗箭?”
    他想起出征前,慕容俊那看似信任,實則暗藏審視的眼神。
    想起可足渾皇後,那綿裏藏針的話語。
    想起慕容評那貪婪而諂媚的笑容下,隱藏的深深忌憚。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這句漢人的古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心頭。
    如今,飛鳥未盡,狡兔未死,可他這把弓,這條狗,卻已經感受到了寒意。
    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感,湧上心頭。
    仿佛這天地雖大,他慕容恪,卻始終是孤身一人。
    在戰場上,他算無遺策,可以掌控千軍萬馬。
    但在朝堂之上,在那人心鬼蜮之中,他卻常常感到力不從心。
    忽然,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眼前陣陣發黑,胃裏翻江倒海。
    “呃……”他悶哼一聲,猛地勒住戰馬,身體晃了晃,幾乎要從馬背上栽下。
    “大司馬!”身旁的親衛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
    慕容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他強壓下喉嚨口湧起的惡心感,那是他深埋於心的隱疾,噬簡症又要發作的征兆。
    每當精神極度疲憊時,這種對漢字典籍的本能排斥和生理不適,便會加劇。
    他閉上眼,深吸了幾口冰冷的夜氣,努力將腦海中那些來自朝堂的陰謀算計驅散。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北境的烽火,國家的危亡,才是當務之急!
    他重新睜開眼,目光恢複了,之前的冰冷與堅定。
    所有的個人情緒,所有的內心掙紮,都被他強行壓下,封存在那副名將麵具之下。
    他看了一眼身旁擔憂的親衛,沉聲道:“無事!”
    “傳令下去,加快速度!務必在五日之內,趕回幽州地界!”
    “是!” 大軍繼續在夜色中,沉默地奔騰。
    慕容恪抬頭望向,北方那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這遙遠的距離。
    看到那正在柔然鐵蹄下呻吟的故土,看到龍城中,那雙猜忌的眼睛。
    也看到了……那個或許能理解他,此刻心境的身影。
    身在冉魏營中,與他有著相似胡漢混血身份,卻走向了不同道路的慕容昭。
    他的目光,最終變得如同這漠北的秋風一般,冰冷,而又帶著一絲悲涼與決絕。
    無論前路是明槍還是暗箭,是讚譽還是詆毀,他慕容恪,都必須走下去。
    為了慕容氏的家業,為了這被他視為己任的燕國江山,這是他的宿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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