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商行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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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策無形
    臘月的建康,濕冷的江風裹挾著水汽,侵入骨髓,別有一種難熬的滋味。
    秦淮河上往日畫舫如織、笙歌不絕的景象,因緊張的時局,也蕭索了許多。
    然而,位於台城深處的冉魏皇宮,太極殿東堂內。
    氣氛卻比這天氣更加凝重,仿佛有無形的風暴在醞釀。
    殿內銅獸爐中燃燒著銀霜炭,驅散了寒意,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肅殺與怒意。
    冉閔並未身著帝王常服,而是一襲玄色勁裝。
    外罩一件暗紫色的大氅,更襯得他身形偉岸如山,氣勢沉雄。
    他背對著殿門,負手立於那幅,巨大的山河輿圖之前。
    目光如冷電般,掃過圖上那片,被標注為“吐穀渾”的高原之地。
    剛剛由“飛鳶密線”,以八百裏加急速度送來的密報,此刻正被他緊緊攥在手中。
    那堅韌的桑皮紙邊緣,幾乎要被他指間,蘊含的巨力捏碎。
    密報上的內容很簡單,卻足以點燃,這位“武悼天王”胸中的滔天烈焰。
    吐穀渾可汗碎奚,已應慕容燕國之命,派遣大將軍慕容紇。
    己率五千騎兵東出,兵鋒雖緩,其意已明!
    “好一個吐穀渾!好一個慕容碎奚!”冉閔猛地轉過身來。
    聲音並不高昂,卻如同悶雷滾過殿宇,震得人心頭發顫。
    他深邃的眼眸中,此刻燃燒著冰冷而暴戾的火焰。
    那是在無數屍山血海中,淬煉出的殺意。
    “朕尚未找他清算,昔日與慕容氏勾連之舊賬,他竟敢率先伸出爪牙!”
    “真當我冉閔的龍雀刀,斬不得高原之狐嗎?”
    他周身散發出的恐怖氣場,讓侍立在一旁的幾名內侍噤若寒蟬,幾乎要癱軟在地。
    “王上息怒。” 一個清越、冷靜的聲音響起。
    如同冰泉流入沸騰的油鍋,稍稍壓製了,殿內躁動的氣息。
    軍師玄衍從座位上站起身,他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麵容清臒。
    手中輕輕撥動著,那副溫潤的“九曜星算籌”,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見絲毫波瀾。
    “吐穀渾此舉,看似響應宗主,實乃首鼠兩端,投機取巧之舉。”
    玄衍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分析著局勢。
    “慕容紇所率不過五千羌騎,且奉命‘緩緩東行’,嚴禁主動接戰。”
    “此非決死助戰之態,乃是碎奚優柔,迫於慕容燕國壓力,做出的敷衍姿態。”
    “其目的,無非是既不想開罪強鄰,又想保全自身,觀望風色。”
    內政總管褚懷璧也起身附和,他麵容疲憊,眼中卻銳利如尺。
    “玄衍先生所言極是,吐穀渾立國之基,在於青海道商路與其高原地利。”
    “其民風雖悍,然國小力微,資源有限。”
    “絕無與我大魏,全麵開戰之膽魄與實力。”
    “其所懼者,乃慕容燕國之兵威,亦懼斷絕商路之困厄。”
    冉閔冷哼一聲,目光如刀般,掃過輿圖上的吐穀渾。
    “即便隻是敷衍,亦是背信!朕豈能容他如此騎牆?”
    “若人人效仿,我大魏威嚴何在!”
    他話中殺意未減,顯然動了,以雷霆手段懲戒之心。
    “王上,雷霆一擊,固然痛快,然非上策。”
    玄衍微微搖頭,算籌在他指尖,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吐穀渾地處高原,易守難攻。”
    “我軍若勞師遠征,水土不服,補給艱難,正中慕容恪下懷。”
    “且其與前秦、羌氐各部,關係錯綜複雜,一旦開戰,恐引發連鎖反應。”
    “將我軍拖入西部泥潭,無力東顧慕容燕國這心腹大患。”
    他上前一步,手指在輿圖上,劃過一條無形的線,從建康直指伏俟城。
    “對付此等鬣狗之輩,無需猛虎親自撲擊,當以鎖鏈縛其頸,以饑渴迫其就範。”
    “使其雖有利爪,卻無處施展,雖有野心,卻無以為繼。”
    冉閔眼神微動,壓下胸中翻湧的殺意,沉聲道:“軍師之意是?”
    玄衍停下撥動算籌,目光湛然:“吐穀渾之命脈,非在刀兵,而在‘商賈’二字。”
    “其國用、兵餉、貴族享樂,大半賴於青海道之利。”
    “其境內鹽鐵、糧食,亦不能完全自給,需與我江南、西域互通有無。”
    他看向冉閔,語氣斬釘截鐵:“故,臣建議,啟動‘五商十行’!”
    “不動刀兵,而行‘經濟絕殺’之策,斷其財源!”
    “亂其市易,抬其物價,迫其民生困頓,內部生變!”
    “讓那碎奚,以及吐穀渾的貴族們,親自嚐嚐。”
    “背叛我大魏,需要付出,何等慘痛的代價!”
    “此乃無形之刃,誅心之上策!”
    “五商十行……”冉閔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
    眼中暴戾的殺意,逐漸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冷酷的寒光所取代。
    他深知這套由墨離協助構建、由地藏使總領其綱的係統。
    其龐大地下經濟與情報網絡,擁有著何等驚人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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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能在無聲無息間,撬動千裏之外的糧價。
    能讓一座繁華的城邑陷入恐慌,能讓一個看似穩固的政權,從內部開始腐朽。
    “準!”冉閔猛地一揮手,聲音沉雄,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即日起,‘五商十行’全力運作,目標吐穀渾!”
    “地藏使總攬其策,墨離、衛玠協調各方,褚懷璧統籌後方資源支應!”
    “朕要在一個月內,看到那伏俟城物價飛漲,商路斷絕,民心惶惶!”
    “臣等遵旨!”地藏使安恪、褚懷璧,以及靜坐在角落的墨離,同時躬身領命。
    墨離那白色瓷質麵具上看不出表情,唯有黑曜石假眼,似乎閃過一絲幽光。
    他微微頷首,低沉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
    “王上放心,‘陰曹’與‘十行’,早已準備多時。”
    一場沒有硝煙,卻同樣殘酷,甚至更加精準致命的戰爭。
    隨著冉閔的一聲令下,悄然拉開了序幕。
    建康城中的決策,化作了,無形的指令。
    通過隱秘的渠道,迅速傳向遍布各地的,“五商十行”節點。
    第二幕:錢通神
    距離建康千裏之外的,雍州重鎮“潼津”。
    乃是連接關中與河東、中原的水陸要衝,亦是各地商隊匯聚之所。
    雖值寒冬,城內依舊可見,來自天南地北的商旅。
    隻是氣氛比起往日,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與詭譎。
    在城內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有一座看似不起眼,卻占地極廣的宅院。
    門楣上懸掛的匾額,並非尋常商號的名稱,而是兩個古樸的大字“通匯”。
    這裏明麵上是,一家規模宏大的當鋪,兼金銀兌換鋪。
    實則是冉魏“五商十行”中,最為核心神秘的“金行”,在西北地區的重要樞紐之一。
    其掌舵人,便是那位號稱,“算盤閻羅”的錢多多。
    宅院深處,一間密室之內,炭火溫暖,燭光明亮。
    錢多多正舒適地,靠在一張鋪著柔軟豹皮的胡床上。
    他腦滿腸肥,麵團團的臉上,總是帶著一副和氣生財的笑容。
    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麵前一架紫檀木打造、金玉為框的精致算盤。
    算珠碰撞,發出清脆而富有韻律的聲響。
    在他麵前,恭敬地站著幾名掌櫃模樣的人,正在匯報著賬目。
    “東家,上月往來於隴西、河西、乃至吐穀渾的商隊借貸。”
    “共計收回,本息黃金三百兩,白銀五千兩,銅錢十五萬貫。”
    “另有三家吐穀渾大商隊,以其名下鹽池、馬場為抵押。”
    “新借走白銀八千兩,約定三月後歸還,息五成……”
    錢多多眯著眼睛聽著匯報,臉上的笑容愈發慈和,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悅耳的音樂。
    然而,就在這時,密室角落的一個銅管中,傳來一陣有節奏的、細微的敲擊聲。
    錢多多撥弄算盤的手指,猛地一頓,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那雙總是眯著的眼睛裏,驟然迸發出如同鷹隼般,銳利冰冷的精光!
    他揮了揮手,示意幾名掌櫃退下,密室中隻剩下他一人。
    他迅速起身,走到牆邊,在一個不起眼的,凸起上按了幾下。
    牆壁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他從裏麵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
    信上的印記,屬於“陰曹”,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信,目光迅速掃過上麵的內容。
    信上的指令,簡潔而冷酷:“吐穀渾背約,王上震怒。”
    “令金行即刻起,斷其銀根,催繳舊債,息率翻倍,新貸凍結。”
    “不惜一切代價,製造其境內錢荒!”
    錢多多看著這短短的幾行字,臉上的肥肉,微微抖動了一下。
    但眼神卻變得,更加興奮和……殘忍,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低聲笑道。
    “好!終於等到,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這幫高原上的土財主,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誰才是真正握著錢袋子的人!”
    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回到桌案前,取出一疊特製的紙條。
    用密碼般的文字,飛快地書寫起來。一條條指令,從他筆下流出。
    “令:所有與吐穀渾商號、貴族,有借貸往來之分行、暗樁。”
    “即日起,派出得力人手,持借據上門,全力催繳所有到期,及未到期款項!”
    “態度需‘恭敬’,言辭需‘懇切’,但寸步不讓!”
    “令:凡吐穀渾方麵,提出之新借貸請求,一律駁回!”
    “已有借貸意向,尚未放款者,即刻終止!”
    “令:若吐穀渾人欲以馬匹、鹽巴、毛皮抵債,壓價三成收取!.”
    “若有反抗,可‘酌情’透露,此乃上意,抗拒者,後果自負!”
    “令:暗中散播消息,稱中原大戰將起。”
    “銀根普遍緊縮,冉魏金行亦受波及,不得不收縮業務……”
    寫罷,他取出那方刻著詭異符文的“金行”主事印鑒,重重地蓋在每一張指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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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拉動牆角的一根絲繩。
    片刻後,一名身形瘦小、眼神精幹、如同影子般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密室中。
    “用最快的渠道,把這些發出去。”錢多多將指令,遞給影子。
    臉上重新掛起了,那和氣的笑容,但眼神卻冰冷如霜。
    “告訴下麵的兄弟們,把事情辦得‘漂亮’點。”
    “網上看著呢,墨離先生,也看著呢。”
    “是!”影子接過指令,身形一晃,便再次消失在陰影中。
    命令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以潼津為中心,迅速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去。
    尤其是在那些,與吐穀渾接壤,或有密切商貿往來的邊境城鎮。
    “金行”的力量,開始顯現其,猙獰的一麵。
    數日之後,伏俟城及其周邊幾個,重要的貿易集散地。
    幾名穿著體麵、滿臉堆笑,但眼神銳利的“金行”夥計。
    走進了一家,規模頗大的,吐穀渾商號。
    他們恭敬地向掌櫃行禮,然後不卑不亢地,呈上了厚厚的借據。
    “大掌櫃,您看,這筆三千兩白銀的款項。”
    “去年借的,約定今年初冬,連本帶利歸還。”
    “如今期限已過,東家那邊催得緊,您看是不是……”
    為首的夥計,笑容可掬,語氣溫和。
    那吐穀渾掌櫃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搓著手道。
    “這個……夥計你也知道,今年雪大,商路不暢,收益不好……”
    “能否,再寬限些時日?利息照算!”
    夥計臉上的笑容不變,聲音卻壓低了些。
    “大掌櫃,不是小的不通融,實在是……”
    “上頭有了新規矩,銀根緊縮,所有款項必須按期收回。”
    “聽說……是南邊那位,大王的意思。”他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
    “若是還不上,按契約,您這商號抵押的,幾處貨棧和鹽引,可就要……”
    “唉,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多擔待。”
    類似的情景,在多家與“金行”有借貸關係的吐穀渾商號、甚至一些貴族府邸上演。
    溫和的言語背後,是毫不留情的逼債。
    與此同時,所有新的貸款渠道,被瞬間掐斷。
    一些原本指望靠借貸度過寒冬,或者擴大經營的吐穀渾商人,頓時陷入絕望。
    恐慌,如同瘟疫,首先在吐穀渾的上層商人,以及貴族圈子裏蔓延開來。
    他們這才驚恐地發現,那條曾經為他們帶來財富,還有便利的金融血脈。
    已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
    第三幕:鹽布漲
    就在“金行”發動金融絞殺的同時,“五商十行”中的另外巨頭“鹽行”與“布行”。
    也如同精密儀器上的齒輪,開始同步運轉。
    位於江淮鹽場,核心區域的一座隱秘莊園內。
    鹽行掌舵人陶弘,正靜靜地,站在一座鹽山之前。
    他依舊戴著那頂,遮麵的寬簷鬥笠,無法言語。
    隻能用那雙布滿潰爛厚繭、如同死水般冰冷的手,輕輕撫摸著雪白的鹽粒。
    一名心腹手下,正用手語和書寫的方式,向他匯報著來自建康的指令。
    陶弘那隱藏在鬥笠下的麵容,看不出表情。
    但他周身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卻讓那名手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緩緩抬起手,做了幾個,簡潔的手勢。
    手下立刻領會:“掌舵的意思是,即日起,發往隴西、河西方向的食鹽。”
    “尤其是標注為‘吐穀渾’商隊,采購的食鹽,配額削減七成!”
    “價格,上浮五倍!若有質疑,便言今歲海潮不利!”
    “淮鹽減產,朝廷管控,貨源奇缺!”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很快,那些往來於,吐穀渾與中原之間的鹽商們,驚恐地發現。
    他們能拿到的,食鹽數量銳減,而價格卻如同坐了火箭般飆升!
    原本一鬥鹽的價格,如今幾乎與一鬥糧食相當,而且還有價無市!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江南織造重地,布行掌舵人蘇纖雲,也接到了指令。
    這位麵容清秀、眼神卻帶著江南煙雨,也化不開的寒意的女子。
    正在自己的織坊內,審視著一匹,剛剛織好的、暗紋精美的雲錦。
    她聽完屬下的匯報,纖細的手指在那錦緞上輕輕劃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告訴那些,往西邊去的布商,”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蜀錦、吳綾、乃至普通的麻布,供給吐穀渾的份額,減半。價格,翻三倍。”
    “理由麽……就說江左水患,桑田受損,織工流失,產量大不如前了。”
    鹽和布,是古代社會,最基本、最重要的兩種生活物資。
    尤其是對於地處高原、部分物資需要輸入的,吐穀渾而言。
    更是維係社會運轉,以及民生穩定的命脈。
    “金行”的金融手段,主要衝擊的是,吐穀渾的上層和商業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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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鹽行”與“布行”的聯手出擊,則直接將恐慌和壓力,傳遞給每一個牧民和家庭。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伏俟城,以及吐穀渾的各處聚居點。
    “聽說了嗎?中原的鹽價漲了五倍!還買不到!”
    “布匹也貴得嚇人!這冬天可怎麽過?娃兒們連件新襖都添不起了!”
    “為什麽突然這樣?是不是要打仗了?”
    “我聽說……是因為可汗答應了燕國,要出兵打冉魏,惹惱了那位‘武悼天王’……”
    “天殺的!他們慕容家的事情,憑什麽要我們跟著遭殃?!”
    市集上,抱怨聲、怒罵聲、恐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人們圍在寥寥無幾還在營業的、售賣中原鹽布的店鋪前。
    看著那高得離譜的價牌,臉上寫滿了絕望和憤怒。
    一些家中存鹽存布不多的人家,開始瘋狂搶購。
    進一步推高了,剩餘物資的價格,也加劇了社會的動蕩。
    伏俟城的王庭之內,碎奚剛剛從慕容紇出兵帶來的焦慮中,稍稍緩過一口氣。
    就被這接踵而至的經濟打擊,徹底打懵了。
    “怎麽回事?鹽價怎麽會漲成這樣?布匹呢?”
    碎奚看著負責商貿的臣子,呈上來的報告,手都在發抖。
    他雖然優柔,但也知道鹽布失控,對民心意味著什麽。
    那臣子哭喪著臉:“大汗,中原那邊的供應商,突然大幅提價,還限製出貨!”
    “說是他們那邊,也遭了災,貨源不足……”
    “可,可這分明就是借口啊!一定是冉魏在背後搞鬼!”
    碎奚癱坐在王座上,臉色慘白。
    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冉閔的報複,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這無關刀兵,卻比刀兵,更加讓人無力。
    刀兵來了,還可以憑借城牆和勇士抵擋。
    可這無形的經濟絞索,卻讓他空有數萬鐵騎,不知該向何處揮刀!
    “快!快去請鍾惡地長史!還有,去問問米薇總督,商路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碎奚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與恐慌。
    第四幕:糧行動
    “五商十行”的攻勢,並未就此停止。
    就在吐穀渾,因為金融和鹽布危機,而焦頭爛額之際。
    負責糧食交易的“糧行”掌舵人周老穡,這個看似彎腰駝背、沉默寡言的幹瘦老頭。
    也如同潛伏在,泥土下的毒蛇,露出了他的獠牙。
    在靠近吐穀渾東部邊境的,一個大型秘密糧倉內。
    周老穡正佝僂著身子,檢查著糧倉裏,金燦燦的粟米。
    他的指甲縫裏,永遠嵌著洗不淨的泥汙。
    眼神渾濁,仿佛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農。
    但當他聽完屬下,關於吐穀渾境內,糧價開始波動的匯報後。
    那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與他外表截然不符的精明與冷酷。
    “冉魏的糧食,一粒也不準,再賣過邊境。”
    周老穡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破舊的風箱。
    “告訴那些,常來往的吐穀渾糧商,就說江淮歉收。”
    “軍糧需求大增,朝廷嚴令,禁止糧食出境。”
    “那……我們之前收購的,吐穀渾人自己運出來想賣的那些糧食呢?”屬下問道。
    周老穡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殘忍的笑容:“壓價,三成收。”
    “告訴他們,愛賣不賣。不賣,就爛在手裏吧。”
    “順便……讓驛行和牙行的兄弟們,幫幫忙。
    “把‘吐穀渾境內,即將爆發大饑荒’,‘慕容燕國欲征調,吐穀渾存糧’的消息。”
    “傳得再遠一些,再真一些。” 命令被執行下去。
    冉魏方麵徹底停止了,對吐穀渾的糧食出口。
    反而開始低價收購,吐穀渾邊境牧民和小領主,急於出售的存糧。
    這一進一出,不僅加劇了,吐穀渾潛在的糧食危機。
    更製造了,巨大的價格剪刀差,瘋狂掠奪著,吐穀渾的財富。
    與此同時,“驛行”掌舵人風無痕手下,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信使、驛卒、流民。
    以及“牙行”掌舵人賈六通,掌控的三教九流。
    開始在各個吐穀渾的城鎮、部落間,瘋狂散布著,各種真假難辨的謠言。
    “聽說了嗎?慕容燕國不但要我們出兵,還要把過冬的糧食都上交充當軍糧!”
    “冉魏天王發了狠,說要斷了我們所有的生路!誰跟燕國走,就是死路一條!”
    “北邊的柔然人也在集結,說不定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這時候還跟燕國摻和,不是自己找死嗎?”
    “可汗糊塗啊!為了慕容家的麵子,要把我們全都逼上絕路!”
    金融崩潰、鹽布飛漲、糧食恐慌、謠言肆虐……雙管齊下。
    吐穀渾這個高原王國,在短短十數日之內,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內部危機。
    伏俟城內,物價飛騰,民心惶惶。
    怨氣如同不斷積蓄的火山熔岩,直指做出,出兵決定的可汗碎奚。
    碎奚坐在冰冷王座上,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騷動,以及臣子們接連不斷的壞消息。
    隻覺得那無形的經濟絞索,已經牢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並且正在一點點收緊,讓他窒息。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個遠在江南,“武悼天王”的暴烈。
    其怒火與手段,竟是如此的可怕與……無所不在。
    慕容紇的五千騎兵,還在邊境線上緩慢地磨蹭,未能對冉魏造成任何實質威脅。
    而冉閔的反擊,卻已讓吐穀渾的後方,瀕臨崩潰的邊緣。
    這場名為“金行暗流”的經濟戰爭,甫一開場,便顯露出了其猙獰而高效的破壞力。
    它無聲無息,卻足以,動搖國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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