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死寂。
    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士兵們沉重的呼吸。
    那封寫著叛國罪證的密信，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每個幸存者的心。
    絕望的情緒如同瘴氣般迅速蔓延開來。
    “我們……我們完了。”
    一個年輕的士兵聲音發顫，手裏的長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回衛所是死。待在這裏，早晚被百夷人找到，也是死。沒路了，我們沒路了……”
    他的話語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眾人心中的恐懼。
    “他娘的！橫豎都是死，不如反了！”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兵猛的站起來，眼中閃著凶光。“我們幹脆占山為王。搶了百夷人的寨子，也好過回去給楊威那狗賊當替死鬼！”
    “糊塗！”
    錢德勝怒喝一聲，一巴掌扇在那個老兵的臉上。
    “當土匪？你以為這雲南是誰的地盤？前有百夷各部，後有朝廷大軍。我們這二十幾號殘兵，夠誰塞牙縫的？”
    刀疤老兵被打蒙了，捂著臉，頹然坐倒在地。
    錢德勝的話很糙，卻道出了殘酷的現實。
    他們就像被趕入絕路的野獸，四麵八方都是獵人的陷阱。
    一時間，再也無人說話。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顧昭沒有說話。
    他垂下眼簾，仿佛在思考著什麽脫身之策。
    實際上，他的意識正沉浸在腦海的圖錄之中。
    “打開白銀寶箱。”
    隨著他心念一動，那古樸的銀色寶箱應聲開啟，綻放出柔和的光芒。
    【恭喜宿主，獲得玄階下品丹藥：生肌續骨丹一瓶（三枚）。】
    【恭喜宿主，獲得黃階上品秘籍：《斂息潛蹤術》。】
    【生肌續骨丹：玄階下品。可活死人，肉白骨。對內外傷有奇效，斷肢亦可在丹藥之力下緩慢再生。】
    【斂息潛蹤術：黃階上品。修煉此術，可收斂自身氣息，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大成者，可在草木間潛行，百步之內無人察覺。】
    看到丹藥的介紹，顧昭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隊伍中一個傷勢最重的士兵。那人叫王二牛，腹部中了一刀，腸子都快流出來了，雖然經過簡單包紮，但臉色已經白如金紙，眼看是活不成了。
    “錢大哥。”
    顧昭忽然開口，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我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顧昭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什麽路？”錢德勝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楊威隻是一個百戶。他上麵還有千戶，還有衛指揮使大人。”顧昭舉起手中的竹筒，字字鏗鏘。“這封信，就是我們的投名狀，也是我們洗刷罪名的唯一希望。我們必須把它，送到衛指揮使大人的手上！”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瘋了！你瘋了！”刀疤老兵跳了起來。“蒙化城離這裏幾百裏路，中間隔著多少百夷寨子和楊威的眼線？我們怎麽過去？”
    “是啊，顧昭，這根本不可能。”
    “我們這二十幾號人，去了就是送死。”
    質疑聲此起彼伏。
    顧昭沒有反駁。
    他走到那個快要斷氣的王二牛身邊，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蹲下身，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我祖父當年留下來的保命丹藥，或許能救他一命。”
    他說著，倒出一枚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丹藥，撬開王二牛的嘴，用雨水送了下去。
    這自然是他編造的借口。
    眾人麵麵相覷，都覺得顧昭是在做無用功。王二牛傷的那麽重，神仙也難救。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隻見那枚丹藥入腹後，王二牛慘白如紙的臉上，竟迅速泛起了一絲血色。他腹部那恐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停止了流血，甚至連外翻的皮肉都在微微蠕動，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修複著。
    原本已經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有力起來。
    “這……這是什麽神藥？”
    “活了！二牛活過來了！”
    “天啊！神仙下凡了不成？”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看著顧昭，眼神從質疑變成了敬畏，仿佛在看一個神明。
    顧昭心中也是一鬆，這丹藥的效果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他站起身，環視眾人，沉聲說道：“現在，你們還覺得不可能嗎？”
    峽穀中一片寂靜。
    “我顧昭可以告訴你們。我有辦法，帶領大家避開百夷人的耳目，穿過這片叢林。隻要我們能把證據送到蒙化城，送到指揮使大人的麵前。我們不僅無罪，而且有功！”
    他的聲音充滿了強大的自信，感染著每一個絕望的士兵。
    “洗刷我們身上的罪籍，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讓我們的家人不再背負罪囚之名！這，才是我們該走的路！”
    “而不是像喪家之犬一樣，死在這無人知曉的深山裏！”
    字字句句，如重錘般敲在每個罪兵的心坎上。
    “罪籍”二字，是他們心中最深的痛。
    錢德勝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那雙虎目中，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猛地站起，振臂高呼：“弟兄們！咱們爛命一條，死在哪不是死！顧昭說得對，與其窩窩囊囊的死，不如跟他賭一把！成了，咱們就是功臣！敗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我錢德勝，這條命就交給他了！”
    “賭了！”
    “媽的，算我一個！能洗了罪籍，死也值了！”
    “我也幹！”
    在錢德勝的帶動下，求生的欲望和對未來的憧憬，戰勝了恐懼。
    所有幸存的士兵都站了起來，他們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顧昭見狀，心中大定。他知道，這支渙散的殘兵，終於被他擰成了一股繩。
    他立刻開始下達指令，聲音冷靜而清晰。
    “第一，將戰死弟兄們的兵牌全部收好。屍身就地掩埋，立石為記。將來我們回來，再為他們風光大葬。”
    “第二，將所有能用的箭矢、兵器、幹糧和水囊全部集中起來，統一分配。”
    “第三，所有人，跟我學一種在林中隱藏蹤跡的法子。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他說著，開始示範如何利用樹葉和泥土來掩蓋腳印，如何辨別風向來消除氣味。這些都是《斂息潛蹤術》裏最基礎的應用，但在這些老兵眼裏，卻成了神乎其技的叢林生存技巧。
    眾人依言而行，動作迅速而高效。
    半個時辰後，一切準備就緒。
    簡單的墳塚前，二十幾名罪兵脫下頭盔，默默的行了一個軍禮。
    “弟兄們，等我們回來。”
    錢德勝將一壺酒灑在墳前，聲音沙啞。
    顧昭沒有說話，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塊簡陋的石碑，然後毅然轉身。
    “出發。”
    在顧昭的帶領下，這支殘破的隊伍，像一群在黑夜裏尋找光明的孤狼，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他們的目標，是百裏之外的蒙化城。
    那裏，是他們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他們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