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車鋪的木門被敲響時，陳飛正幫趙剛給那台改裝電焊機纏新的電纜。趙剛老娘剛把醃好的鹹菜壇子搬回地窖，林薇則對著筆記本電腦，反複調試著從觀測艙拆下來的信號發射器——那玩意兒被隕石碎片砸出個坑，現在隻能收到三公裏內的廣場舞喇叭聲。
    “咚、咚、咚。”敲門聲不急不緩，每一下都像敲在節奏點上，透著股刻意的禮貌。
    趙剛嘴裏叼著電纜頭，含混不清地喊：“門沒鎖！進來！”他正琢磨著怎麽把電焊機的功率再提三成，好讓它在深海裏也能“火力全開”，壓根沒抬頭。
    陳飛卻皺了下眉。這敲門聲太“標準”了，不像鄰裏串門的隨意，也不像周建國帶人來時的幹脆，倒像是……經過訓練的某種信號。他下意識往林薇那邊瞥了眼，林薇立刻合上電腦，指尖按在桌下的應急按鈕上——那是趙剛用舊防盜門的鎖芯改的，一按就能觸發後院的警報器，聲音大得能驚飛三公裏外的麻雀。
    門被推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雪鬆香水味飄了進來，和修車鋪裏機油、鐵鏽、鹹菜混合的味道格格不入。來人穿著一身熨帖的黑西裝，皮鞋擦得能照見人影，手裏拎著個銀色公文包，站在門口掃了圈屋裏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笑。
    “抱歉打擾，”他目光精準地落在陳飛身上，像掃描儀似的停頓了兩秒，“請問是陳飛先生嗎？”
    陳飛沒應聲，手裏還捏著半截電纜，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絕緣層。趙剛這才抬起頭，看見對方一身西裝革履，直接吹了聲口哨：“謔，穿這麽周正，來收水電費的？我們剛交過啊。”
    黑西裝沒理他，徑直朝陳飛走了兩步，公文包往桌上一放，發出沉悶的響聲。“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黑曜石集團安全事務部的，姓劉。”他遞過一張燙金名片，上麵印著“高級專員 劉默”，角落還有個暗金色的花形標記——正是枯萎派的螺旋紋。
    陳飛的指尖在名片邊緣一彈，沒接。“黑曜石？”他扯了扯嘴角，“你們消息挺靈通，知道我在這兒。”
    劉默收回手，把名片插進西裝內袋，笑容不變：“陳先生說笑了。我們隻是……關注到一些‘特殊事件’。”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的電焊機、拆開的信號發射器，最後落在林薇身上，“這位想必是林薇小姐，還有那位……”他看向蹲在地上、嘴裏還叼著電纜的趙剛，“趙師傅，久仰。”
    趙剛“呸”地吐出電纜頭：“別叫我師傅，我可教不出你這麽會裝模作樣的徒弟。”他掄起扳手敲了敲電焊機，“說吧，找我們幹啥？推銷保險還是賣理財產品？我告訴你，我隻信我這把扳手，別的都不靠譜。”
    劉默像是沒聽見他的嗆聲，從公文包裏抽出一疊文件，放在桌上推到陳飛麵前。最上麵一張是陳飛的照片，背景是他出租屋的窗台，連窗台上那盆快枯死的多肉都拍得清清楚楚。“陳先生，我們掌握了一些關於‘星橋’和‘播種者’的資料，”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種誘惑的調子，“比如，您手機裏那個叫‘零’的程序，其實……”
    “砰！”趙剛突然一扳手砸在電焊機上，火星濺起來，嚇得劉默猛地縮了下脖子。“說人話！”趙剛瞪著眼，“少跟我們玩彎彎繞，你們黑曜石安的什麽心，當我們不知道？”
    劉默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又舒展開，看向陳飛：“陳先生，我們老板很欣賞您。他說，像您這樣能連接高維文明的‘鑰匙’，不該窩在這種地方……”他話沒說完，就被林薇打斷了。
    “我們老板？”林薇抱起胳膊，挑眉道，“是那個躲在馬裏亞納海溝裏，想把太陽係變成‘隔離區’的伊萊亞斯？還是說，您指的是那位戴兜帽、戴銀色手環的‘守望者’？”
    劉默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些，他顯然沒料到林薇會直接點破。陳飛趁機瞥了眼文件，裏麵竟有零的代碼片段，還有幾張模糊的照片——是他上次在隕石帶救下林薇時的背影。
    “看來你們知道的不少。”劉默重新站直，語氣冷了下來，“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伊萊亞斯先生邀請您加入黑曜石，條件是……共享‘星橋’的控製權。您要什麽，財富、地位，甚至……”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薇，“都可以滿足。”
    “你這話說得，”趙剛突然嗤笑一聲，從口袋裏掏出個皺巴巴的塑料袋，往桌上一倒，滾出幾顆沾著泥的草莓，“還不如我老娘種的草莓實在。”他拿起一顆塞嘴裏，“甜不甜，得嚐了才知道。你們那破條件，聽著就一股子餿味。”
    劉默的臉色徹底沉了，他收起文件，重新拎起公文包：“陳先生，您會後悔的。”他轉身往門口走，走到門邊又停下，回頭看向陳飛，“對了，忘了告訴您，周建國先生的車隊，剛才在去碼頭的路上‘出了點意外’。”
    陳飛的心猛地一沉。周建國正是來送深海作戰服的！
    就在這時，後院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緊接著是趙剛老娘中氣十足的吼聲：“哪個兔崽子敢偷我晾的鹹菜！”劉默下意識回頭，趙剛趁機抄起扳手就衝了過去，嘴裏喊著“抓小偷啊”，一扳手砸在劉默的公文包上。
    “砰！”公文包鎖扣崩開，掉出個巴掌大的黑色裝置，落地的瞬間亮起紅光。
    “是信號追蹤器！”林薇大喊。
    陳飛反應極快，一腳將裝置踢向牆角，同時拽過林薇往地窖方向躲。趙剛則死死抱住劉默的腰，嘴裏嚷嚷著“你這包一看就值錢，肯定是偷來的”，愣是把人按在地上。
    劉默掙紮間，西裝口袋裏掉出個微型耳機，裏麵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夾雜著一個冰冷的聲音：“目標已暴露，啟動備用方案……”
    地窖門被趙剛老娘從裏麵拉開，老太太手裏還拎著根擀麵杖，看見地上扭打的兩人，直接一棍子敲在劉默背上：“敢在我家撒野，當我老婆子是擺設？”
    劉默吃痛，突然從袖管裏滑出把匕首，寒光一閃。陳飛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電纜頭甩過去，精準纏在他手腕上。趙剛趁機反剪住他的胳膊，疼得劉默“嗷”一聲叫出來。
    “說！周組長怎麽了？”陳飛死死盯著他，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
    劉默喘著粗氣，突然笑了：“晚了……你們的深海作戰服，現在已經在我們手裏了。”
    話音剛落，林薇的電腦突然彈出零的消息：【周建國車隊遇襲，但作戰服被轉移到了備用點——趙剛爺爺的舊船塢。】後麵還跟著個定位，就在三公裏外的河邊。
    趙剛一聽，直接給了劉默一拳：“還敢騙我們！”他轉頭衝老娘喊，“娘，把他捆在電焊機上！我這就去開船！”
    趙剛老娘應了聲，真就找了根粗麻繩，把劉默捆得像個粽子，還特意繞了三圈，嘴裏念叨著：“讓你偷鹹菜！讓你裝模作樣！”
    劉默被捆在電焊機上，看著陳飛他們往外衝，突然喊：“你們走不了的！黑曜石的無人機已經到了！”
    陳飛回頭，正好看見窗外掠過幾個黑點，機翼上的黑曜石標誌在陽光下閃著冷光。他拽住林薇的手：“去船塢！趙剛，啟動你的‘寶貝’！”
    趙剛一拍大腿，從牆角拖出個蓋著帆布的東西，掀開一看，竟是輛改裝過的三輪摩托，車鬥裏焊著鐵皮，還裝著兩個巨大的排氣管。“坐穩了！”他一腳踹開油門，三輪摩托發出拖拉機似的轟鳴，載著陳飛和林薇衝出門，身後的修車鋪裏，趙剛老娘正掄著擀麵杖，追打試圖掙紮的劉默，嘴裏還喊著：“讓你知道老娘的厲害！”
    無人機的嗡鳴聲越來越近，趙剛猛地一打方向盤，三輪摩托衝進河邊的蘆葦蕩，驚起一群白鷺。他回頭衝陳飛喊：“看見沒？我這‘陸地小霸王’，專克無人機！”
    陳飛看著遠處河麵上飄著的舊船塢，心裏卻沉甸甸的。周建國的意外、作戰服的轉移、劉默的出現……這一切都像一張網，正越收越緊。而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