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隱婚約定的正式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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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的自行車鈴鐺又響了一聲,清脆地劃過夜色,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在寂靜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那聲音短促而幹淨,仿佛隻是某個歸家的人順手撥動了車鈴,卻在這片沉睡的街區裏顯得格外清晰。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窗簾輕輕一蕩,月光隨之滑過地板,像一道銀色的潮痕。
    屋內依舊安靜,隻有客廳角落的掛鍾滴答走著,聲音很輕,卻在寂靜裏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時間本身在低語。秒針每跳一下,都像踩在人心上,不重,卻穩穩地留下痕跡。空氣裏浮動著舊木家具的氣息,混合著茶幾上殘留的一杯溫水的淡淡茶香,還有沙發上那條毛毯曬過太陽後留下的暖意。
    艾迪還在他肩上,呼吸均勻,像是睡熟了。她的頭微微歪著,發絲散落在亞瑟的頸側,帶著洗發水殘留的茉莉味。他沒有動,隻是慢慢抬起手,將她耳邊一縷散落的發絲輕輕撥到耳後。指尖觸到她耳廓時頓了頓——那裏有一顆很小的痣,他曾開玩笑說那是她小時候偷聽秘密時被天神點過的記號。她的臉頰貼著他襯衫的布料,溫溫的,帶著一點剛睡醒時的暖意,呼吸輕柔地拂過他的鎖骨,像一片羽毛掃過。
    他低頭看了眼腕表,十點二十三分,秒針走得平穩,像某種無聲的倒計時。不是催促,而是見證——見證這一刻的靜謐,也見證那些未曾出口卻早已紮根心底的承諾。窗外的城市仍在運轉,遠處高架橋上的車燈如流星般掠過天際,可這間屋子,仿佛被時間悄悄繞開了。
    他緩緩起身,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安寧。沙發墊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她微微皺了下眉,睫毛顫了顫,卻沒有醒來,隻是往沙發深處縮了縮身子,像隻習慣獨處卻被溫柔包圍的小獸。他取過那條舊毛毯,重新蓋在她身上,邊角仔細掖好,仿佛在守護一件易碎的珍寶。然後坐回原位,目光落在她沉靜的側臉上。
    “艾迪。”他低聲喚她,聲音幾乎融進夜色。
    她睫毛顫了顫,眼睛睜開一條縫,目光還有些朦朧,像是從很深的夢裏浮上來。“嗯?”
    “我們是不是該給這個家一個名字?”他說,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怔了一下,眼神從渙散變得清明,撐起身子坐直了些,毛毯滑落到腰間。她看著他,沒急著回答,而是先伸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指尖微微有些涼。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卻又像早已埋伏在日常的縫隙裏,隻等一個合適的夜晚破土而出。
    “不是非要辦手續,也不是要登報。”他繼續說,聲音低緩,“我隻是覺得,我們已經一起走了這麽遠,孩子也有了自己的理解。他每天叫你媽媽,叫我爸爸,這本身就是一種承認。不是法律意義上的,而是……生命裏的。”
    她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毛毯邊緣的一道細小裂口,那裏線頭微微翹起,像是歲月不經意咬下的缺口。她記得這條毯子是三年前冬天買的,那時小亞明剛發過一場高燒,她整夜守在他床邊,亞瑟就默默把這條毯子披在她肩上。如今它已褪色,邊角磨損,卻仍是家裏最常出現的物件。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可一旦有了名分,哪怕隻是我們心裏認的,會不會反而引來更多注意?現在風頭剛過去,我不想讓小亞明再被推到鏡頭前去解釋什麽。他才八歲,不該背負這些。”
    “所以才不公開。”他說,“我們不辦酒,不上熱搜,也不補拍婚紗照。但我們自己知道,我們是夫妻。這就夠了。名字也好,儀式也罷,都不是給別人看的,是給我們自己的心一個答案。”
    她抬頭看他,目光裏有遲疑,也有期待,像雨後的天空,雲層裂開一道縫隙,透出微光。“如果有一天,真的風平浪靜了呢?我們要走出來嗎?站在陽光下,牽著手,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的丈夫,這是我的妻子?”
    “不管出不出去,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他的聲音不高,卻很穩,每一個字都像釘入木板的釘子,紮實而堅定,“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暫時陪你,我是永遠和你站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不知道,我也不會鬆開你的手。”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但她沒躲開視線。她盯著他看了很久,像是要把這句話刻進記憶裏,連同此刻他眼底的光、嘴角的紋路、說話時喉結的輕微起伏。那些年一個人帶孩子的夜晚,醫院走廊裏的等待,發布會上獨自麵對鏡頭的冷場,記者追問“孩子父親是誰”時她強撐的笑容……她不是沒想過放棄。可每次看到孩子眼裏的光,她又咬牙撐了下來。
    而現在,這個人坐在她身邊,不說豪言壯語,隻用一句“永不鬆手”,就把所有風雨擋在了門外。
    終於,她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浮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
    就在這時,走廊傳來一陣窸窣聲,接著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輕響。小亞明揉著眼睛從臥室門口探出頭來,頭發亂糟糟地翹著一撮,像隻剛醒的小刺蝟。他穿著印有火箭圖案的睡衣,一隻腳還趿拉著拖鞋。
    “我渴了。”他嘟囔著,光腳走到茶幾旁拿起水杯,仰頭喝了一大口,這才注意到客廳裏的兩人還醒著,“你們怎麽還不睡?”
    亞瑟笑了笑:“大人有時候睡得晚。”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結婚?”孩子歪著頭,眼睛亮亮的,“是不是要辦婚禮?我可以當花童嗎?我要穿黑色小西裝,還要戴領結!最好配紅色皮鞋!”
    艾迪忍不住笑了,伸手把他拉到身邊坐下,順手幫他把翹起的頭發壓下去。“不是那種結婚。爸爸媽媽早就是一家人了,隻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就像秘密任務?”小亞明眼睛更亮了,聲音都拔高了一度,“特工行動?代號‘家庭計劃’?”
    “差不多。”亞瑟點頭,眼裏泛起笑意,“有些重要的事,不需要很多人看見。就像你畫的那幅畫,警察抓壞人,沒人鼓掌,但他們還是做了對的事。”
    孩子認真想了想,小臉繃得緊緊的,然後說:“那我也要簽個約!跟你們一樣的!我要當正式成員!”
    艾迪和亞瑟對視一眼,都沒說話,但眼裏都有笑意,像兩盞悄然點亮的燈。
    “我去拿紙!”小亞明跳下沙發,一溜煙跑回書房,很快抱著一疊厚卡紙和一盒蠟筆回來,挑出一張最白的鋪在茶幾上,還特意用袖子擦了擦表麵,生怕有灰。
    亞瑟擰開台燈,光線柔和地灑下來,映在紙上,像一層薄薄的金紗。他拿起一支深藍色的筆,在紙上寫下第一行字:“我們答應彼此:不說謊,不隱瞞,認真聽對方說話。”筆跡工整,力道沉穩,像一份鄭重其事的誓約。
    艾迪接過筆,指尖微微發顫,卻仍一筆一劃地寫下:“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這個家。”寫完,她停頓片刻,像是在確認這句話是否足夠承載這些年來的所有重量。
    小亞明搶過紅色蠟筆,在下方歪歪扭扭地寫著:“不準分開!!!”寫完還用力畫了個圈,把整句話框住,仿佛這樣就能讓誓言牢不可破。
    艾迪的手頓了一下,筆尖停在紙上,沒繼續往下寫。她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那些年一個人帶孩子的夜晚,醫院走廊裏的等待,發布會上獨自麵對鏡頭的冷場……她不是沒想過放棄。可每次看到孩子眼裏的光,她又咬牙撐了下來。
    亞瑟察覺到她的沉默,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溫熱而堅定。他拿起筆,在她寫下的最後一句後麵添上:“永不主動離開。”七個字,簡單,卻重如千鈞。
    她轉頭看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眼角有光閃了一下,很快被笑意掩去。
    “現在要按手印!”小亞明興奮地打開蠟筆盒,挑出一支紅色最豔的,用力在筆尾咬了幾下,掰斷外殼,露出裏麵的蠟芯。他把蠟油塗在自己拇指上,然後“啪”一聲按在紙中央,“看!我們的印章!”
    艾迪笑著搖頭,也蘸了點蠟油,把手印按在條款右側。亞瑟則用指尖沾了少許,在左側留下痕跡,像一枚低調卻永恒的印記。
    “藏哪兒?”孩子問,聲音裏滿是使命感。
    艾迪折好那張紙,起身走向臥室。亞瑟跟過去,見她拉開床頭櫃最裏麵的抽屜,把紙放進去,又壓上一本舊相冊——那是他們一家三口去年夏天去海邊拍的照片集,照片裏的小亞明正舉著貝殼大笑,她和亞瑟並肩坐著,背後是落日熔金。她合上抽屜,輕聲說:“外麵的世界不知道沒關係,隻要我們知道就好。”
    回到客廳時,小亞明已經趴在沙發上快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像隻耗盡電量的小機器人。亞瑟抱起他,輕輕拍了拍背。“今天說了這麽多重要的話,累了吧?”
    “不累。”孩子迷迷糊糊地說,眼皮半睜,“明天我能告訴同學,我有個真正的家了嗎?”
    “你想告訴誰都可以。”亞瑟低聲說,“隻要你記得,最重要的不是別人知不知道,而是你自己清不清楚。”
    他把孩子送回房間,蓋好被子,關掉小夜燈。出來時,艾迪正站在書房門口,手裏拿著那本學生橫線筆記本——就是亞瑟前幾天寫下家庭約定的那一本。
    她翻開其中一頁,指著“公司·下一個五年”的標題下麵,多了一行小字:“所有決策,以家為先。”
    “你什麽時候寫的?”她問,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紙上的字。
    “早上。”他說,“那時候我就在想,既然事業是為了支撐生活,那一切出發點,就該回到這裏。錢可以少賺一點,項目可以慢一點,但我不能再錯過孩子的家長會,也不能再讓你一個人扛所有事。”
    她把本子放回書桌,轉身靠在他懷裏,臉貼著他胸口,聽得到心跳的節奏,沉穩而有力,像一座不會傾塌的山。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她突然開口,聲音埋在他衣服裏,“你當初為什麽選擇用這種方式?明明可以直接宣布,也可以召開發布會澄清一切。可你偏偏選了最難的一條路——隱退、重建、用時間和行動一點點洗清質疑。”
    他沉默了幾秒,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因為我想讓你們過得平靜。如果我靠曝光別人來換清白,那我和他們有什麽區別?而且,我不想讓孩子長大後聽到別人說‘你爸是靠踩別人上位的’。我希望他記住的,是一個願意守在家裏、陪他畫畫、聽他講故事的父親,而不是一個總在新聞裏爭吵的男人。”
    她抬起頭,眼裏有光閃動,像星子落入湖心。“那你後悔嗎?為了我們,放下那麽多機會,推掉那麽多合作,甚至被人說是‘軟弱’‘逃避’。”
    “從來沒有。”他說,聲音堅定得不容置疑,“有些人拚盡全力想擠進聚光燈,而我用了半輩子才學會,最好的位置,其實是離你們最近的地方。燈光會熄,掌聲會停,但這裏的溫度,不會。”
    她沒再說話,隻是抱緊了他,像要把這一刻嵌進骨血裏。
    片刻後,她鬆開手,轉身走向臥室。“我去看看他有沒有踢被子。”
    亞瑟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孩子房間的身影,燈光勾勒出她熟悉的輪廓。等她出來,他輕輕帶上門,兩人並肩走向主臥。
    臨睡前,他回到書桌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空白合同紙。他在右下角工整地寫下兩個人的名字——亞瑟、艾迪,然後拿出火漆印章,滴下一滴暗紅色的蠟油,蓋上印紋。火漆冷卻後,形成一朵小小的玫瑰紋樣,封緘如誓。
    封存完畢,他把信封放進抽屜底層,上麵壓著那本筆記本。
    窗外,夜色依舊濃重,遠處高樓的燈光漸次熄滅。城市正在緩慢入睡,像一頭疲憊的巨獸,終於合上了眼睛。
    他關掉書房的燈,走向臥室。門縫裏透出一線微光,艾迪還沒睡,正側身躺著,眼睛閉著,嘴角微微揚著,像是做了個好夢。
    他輕手輕腳地躺下,調整枕頭的位置。就在他即將合眼時,聽見她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聽見了。”
    他沒問她聽見了什麽。
    他知道她都懂。
    小亞明在床上翻了個身,懷裏緊緊摟著那張畫滿蠟筆印記的契約紙,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嘴裏還咕噥了一句:“代號……永遠不分開……”
    亞瑟望著天花板,耳邊是家人均勻的呼吸聲,像一首無需樂譜的安眠曲。
    他閉上眼。
    火漆封印的信封靜靜躺在抽屜深處,邊緣泛著微弱的光澤,仿佛在等待某個不必到來的見證時刻——因為真正的誓言,從來不需要向世界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