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魔鏡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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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圓和楚楚走出鸚鵡樓。楚楚還是以方平的裝扮,看在別人眼裏當然以為她是方平。方圓和方平穿行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
    方圓說:“楚楚,凶手處心積慮製造‘翠屏天火’,宋阿姨怎麽能輕而易舉救出你娘?”
    方平白了方圓一眼,說:“這是我義母的秘密,不告訴你。”
    “其實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我隻是想不通,東方盟主的權勢會如此之大。”方圓看著方平左手食指上的翡翠戒指說:“聽說宋阿姨的這枚翡翠戒指是東方盟主送的,非常的珍貴。宋阿姨守身如玉,太癡情了,不知值不值。”
    方平撫摸著翡翠戒指,肅然說:“癡情的女人愛做夢,永遠不願醒來,不管值不值,都值得尊重。”
    方圓說:“你和宋阿姨很有緣分,好像天生就是她的女兒。命運會善待熱愛生活的人。”
    方平說:“是的,隻要笑對生活,命運不會虧待我們的。”
    方圓由衷地說:“楚楚,你曆經磨難,卻能笑對生活,不愧是浴火而生的鳳凰。聽說劉汝也很吃苦耐勞,說不定就是另一隻鳳凰。對了,聽林鳳說,劉汝的眼光很犀利的,不管怎麽易容,她都認得出來,所以,桃源居對來太陽 城的人了如指掌。我上次戴著麵具就被劉汝認出來。”
    方平微怔,說:“哦?這麽說,也認出我來了。去半仙閣先試試劉汝的眼力,再問張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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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仙閣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們相信“問仙”能知過去未來,甚至可以改變命運。
    其實,命由天生,運由己定。“命”是父母給的,受天賦和條件的製約;“運”是一個人一生的旅程,由自己選擇。人們無法改變“命”,但可以改變“運”,關鍵在於對人生的態度。芸芸眾生,人們隨波逐流,昏昏噩噩一生,隻怪命運捉弄人,孰知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怨天尤人不得。
    方圓和方平花了五兩銀子,終於競得“問仙”機會,見到了畫像的劉汝。劉汝出身貧寒,入桃源居後成了大家閨秀仍不忘本,勤儉簡樸,秀外慧中。劉汝瞥了方平一眼,看著方圓友好地說:“方公子,你是‘天’命之人,還想算命呀?”
    方圓笑著說:“不是。二小姐,上次林鳳帶我去你家相親,可惜有緣無分。我今天帶平弟弟來,想看看你們有沒有緣分。”
    方平看著劉汝友善地一笑,說:“是啊,二小姐,聽說我們是同日生的,說不定有緣。”
    “你?”劉汝犀利的目光掃了方平一眼,神秘地一笑,說:“同日生確實有緣,可惜還是有緣無分。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吧?”
    方平做賊心虛,忙說:“沒有,我們是來找張半仙的。”方平說著拉方圓往樓上走,還回首看了劉汝一眼。劉汝目送兩人上樓,若有所思。
    走到半梯,方平止步悄聲說:“大哥,劉汝好像真的知道我是女的。直接打探人家的身世太冒失了,不知從何說起。我們身份不明,等下打聽翠屏山莊的事,張半仙也不會說的。”
    方圓黠慧一笑,附耳說:“楚楚,你不是有個表哥嗎?”
    方平“噗哧”一笑,說:“虧你想得出,那就讓你冒充我的表哥周圓吧!”
    方圓高興地說:“好主意,表哥表妹親上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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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半仙道貌岸然,雙手抱腹地正襟危坐,閉目養神,嘴邊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對走近的腳步聲充耳不聞。
    方圓和方平走到桌前。方圓雙手抱胸,笑說:“張先生,你好!”
    張半仙仍閉著眼,淡淡地說:“你們好,要算什麽?”
    方圓說:“張先生,我們不是來算命的。我叫方圓,她是我弟弟方平,還認得吧?”
    張半仙驀地睜開眼,雙手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似乎右手行動不便,左手伸過去按住右臂,幹笑著說:“認得認得,因為那天你們和林鳳小姐同測一個‘天’字。不來算命,找老朽何事?”
    方平盯著張半仙的一舉一動,不說話。
    方圓說:“張先生,你的時間很值錢,我就長話短說了。我是翠屏山莊的表親,是周鵬和方少姝的兒子周圓,因為我娘姓方,所以也叫方圓。我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張半仙怔了一下,審視著方圓疑惑地說:“你是‘周文王’周理的孫子?”
    方圓說:“是的,張先生認得我爺爺吧?前段時間霸王廟鬧鬼,爾後又驚現‘安邦神劍’,怪事咄咄。我是翠屏山莊的親戚,想弄個水落石出,所以向你了解一些翠屏山莊過去的事情,可以嗎?”
    張半仙看著方圓,說:“你爺爺是當年丐幫的‘四大天王’之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號稱‘周文王’。在你爺爺麵前,老朽是小巫見大巫,有什麽話你可以去問你爺爺。”
    方圓說:“張先生太抬舉我爺爺了。我爺爺現在不在太陽 城,再說,我要問的事情和張先生有關,希望你能告訴我們。”
    張半仙思忖半晌說:“哪是什麽事?說來聽聽。”
    方圓說:“江湖傳言,二十年前,翠屏山莊莊主楚德龍為得到‘安邦神劍’擅闖太陽島招致天火。聽說該傳言最初出自你的金口。”
    張半仙麵無表情地說:“你們聽誰說的?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朽一時想不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方圓雙手一攤,說:“我已表明身份,翠屏山莊遺址怪事連連,我不能不關心。”
    張半仙注視著方平,說:“你呢?”
    方平正想說話,張半仙看到了方平左手上的翡翠戒指,微微一愣說:“是宋師師說的吧?”
    方圓和方平互看一眼,點點頭。
    張半仙用左手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說:“傳言來自民間,老朽隻是鸚鵡學舌。那是丐幫元年的事了,當時,丐幫與日月魔教爭奪天下,武林動蕩,人心惶惶。江湖傳言眾說紛紜,說天命已改,丐幫將受命於天,執掌中原武盟,但傳國之寶‘安邦神劍’仍在日月魔教手裏。魔教倉皇出逃時,將‘安邦神劍’遺落在太陽島上。失神劍失天下,真是順應天命。”
    “那年十月初,東方盟主的獨生子小白在食人穀一戰中神秘死去。東方盟主悲痛欲絕,親臨太陽 城。身為食人穀之戰統帥的楚德龍深為愧疚,為彌補過失,去太陽島求劍獻給東方盟主。後來翠屏山莊毀於天火,神劍也不知所終。這些傳說世人皆知。”
    方圓說:“張先生,日月教腐朽沒落,危機四伏,敗走中原是大勢所趨,與傳說中的神劍得失應該沒有關係。丐幫廢除‘家天下’,天下為公,人心所向,眾望所歸,並非天命。丐幫不信奉天命,倡導破除迷信。春秋時期的子產都懂得‘天道遠,人道近,兩不相幹’。”
    張半仙說:“話雖這麽說,然事與願違。丐幫反對迷信,禁止本幫弟子信奉,但天命信仰有增無已。你們去街上問問,誰說沒有天命?”
    ——天命信仰源遠流長,深入人心,破舊立新不是提個口號就能實現的。
    方圓說:“理想和現實之間總是有距離的,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相信天命不等於有天命。丐幫沒神劍,照樣得天下,楚莊主去太陽島也不會遭天神報複。”
    “那是你的個人觀點,老朽靠算命吃飯,我信。”張半仙看了看方圓,又看了看方平,似笑非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你倆也測過字,都是‘天’命之人,難道不準嗎?”
    方圓看了看方平,說:“你說的是‘二人一天’之內必相見吧,這我說不準,你肯定怪我不厚道,但這隻是巧合,不能證明測字算命準。張先生,楚莊主是丐幫元勳,民間傳說他擅闖太陽島招致天火並不奇怪,而你是丐幫弟子、鸚鵡樓主事,應知其輕重,為什麽還要傳謠呢?”
    張半仙歎了口氣,說:“這是老朽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所以被丐幫開除,逐出鸚鵡樓,在此混飯吃。”張半仙舉目看向一個上樓的年青富商,說:“該下一位了。”
    張半仙答非所問,且下了逐客令,方平和方圓互望一眼。方平說:“還沒說為什麽。”
    “因為老朽相信天命。”張半仙說完,招呼起客人來,對方圓和方平置之不理。方平見狀有點惱,看了一下闊步走近的年青富商,對張半仙說:“張半仙,上次測字時,你說我‘掃帚星劃過天’,兩天之內必有災禍,而且此劫難逃。現在七天過去了,我還是好好的,你的招牌可以拆了。”
    方平當著客人的麵拆張半仙的台顯然犯了算命行當的大忌。張半仙居然沒有生氣,嘴邊依然掛著那種高深莫測的笑,斜睨著方平說:“哦?你回去想想看,沒有劫數嗎?”
    方平說:“我摔過一跤,也算嗎?”
    “飛龍眼迷離,明月斷天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張半仙似答非答,說完神秘一笑,轉而示意年青富商坐下。
    “朋友,信則有,不信則無。哪有像你這般胡攪蠻纏的?”年青富商坐到張半仙左首空座,顯得很不耐煩。他高大魁梧,體強力壯,走起路來趾高氣揚,一副不可一世的氣勢。
    方圓和方平不想惹事,隻得知趣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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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圓和方平走出半仙閣。
    方平鬱悶地說:“大哥,張半仙好像什麽都知道。他說的‘飛龍眼迷離’是套用‘雌兔眼迷離’,暗示我是飛龍聖女。‘明月斷天路’是指明月樓盜走‘飛龍軒’的銀票斷了我們的‘問天’之路。”
    方圓也很疑惑,說:“很對。但他可能當時並非未卜先知,隻是事後附會穿鑿而已,不過,無論如何,張半仙這人高深莫測。當年冒著被逐出鸚鵡樓的風險散布謠言,一定別有用心,不像他自己所說的相信天命這麽簡單。”
    “有道理。張半仙的底細我義母可能知道。”方平駐足回眸凝睇,含情脈脈地說:“大哥,我去鸚鵡樓陪義母吃午飯,你去醉仙樓赴約吧!花小雲不是省油的燈,你要謹言慎行,少喝酒。我在義母那裏等你!”
    方圓溫情蜜意地捉住方平的手,幸福地說:“楚楚,你真好!我會小心的。我們破解如意魔鏡的秘密需要借助花小雲的力量,我會見機行事的。走吧,我先送你回鸚鵡樓。”
    **********
    方圓把方平送到鸚鵡樓前,兩人揮手惜別。方圓目送方平進去,林鳳正好從裏麵出來。方平很友好地向林鳳招呼,林鳳傲然一噘嘴,視而不見地擦肩而過。方平回眸看了林鳳一眼,向方圓做了個鬼臉,飄然入內。
    方圓裝作沒看到林鳳,扭頭就走。
    “方圓,等等,我有話問你。”林鳳蹦跳著走近,笑逐顏開,活色生香,嬌聲說:“為什麽看到我就跑?”
    方圓警惕地看著林鳳,退了一步,說:“我有事,不看到你也要離開的。有什麽話快說吧!”
    林鳳嫣然說:“我有這麽令人討厭嗎?我問你,張半仙算命準不準?”
    方圓麵無表情地說:“你說話總是愛拐彎抹角,我聽不懂。直說吧!”
    方圓每次遇到林鳳總遭暗算,對她敬若神明。
    林鳳凝視著方圓,慧黠地說:“笑一笑吧!我沒見過冷冰冰的麵孔,不習慣,有話也說不出。”
    林鳳仙姿玉色,不知有多少豪門子弟對她垂涎三尺,阿諛逢迎討她心歡,連婦孺見了也要投以豔羨的目光,確實沒看過冰冷的麵孔。林鳳豔色絕世而又俏皮可人,現笑靨如花,不論心中是否想入非非,當然沒有哪個男人忍心橫眉冷對。
    “每次遇上你,不是冷箭就是毒酒,如此客氣我不習慣。”方圓笑了笑,笑容有點僵。林鳳嬌生慣養,捉摸不透,如貓捉老鼠般玩弄方圓,隻要不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總會長記性的。
    “以前是我不好,但昨天晚上,我沒料到大嫂子要殺你。”林鳳說得很認真:“隻要你離開方平,別和桃源居作對,我們可以是朋友,我大嫂子不會再傷害你了。”
    方圓說:“我沒和桃源居作對。為什麽要離開方平?”
    “方平是掃帚星,隻會給你帶來災禍。”林鳳星眸顧盼,說:“張半仙說你是出山之虎。虎落平陽被犬欺,你難道不想找一片‘養虎之林’嗎?”
    “掃帚星最好了,它能掃除天下一切汙泥濁水,一生難得一遇。在你麵前,我不是老虎而是老鼠,隻要你別再捉弄我,我就給你燒高香了。”方圓說著逃似的就溜。
    “方圓,你難道不想參加‘求劍大會’嗎?”林鳳高聲說:“隻有我才能帶你進去。”
    “不想。”方圓頭也不回地溜走了。
    林鳳氣得直跺腳,咬著銀牙恨聲說:“方圓,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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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樓裏客人踵接肩摩,門庭若市。
    方圓剛走到門口,就有一位很靚的秀女嫋嫋亭亭地迎上來,很禮貌地嬌聲說:“客官您好!您是誰請的貴客?”
    方圓說:“花小雲堂主。”
    “哦!花堂主在‘天’字號,請跟我來。”秀女說著引領方圓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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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字號在三樓,方圓來過兩次,第一次跟司馬空空來退房,第二次是林鳳請他來阻止念歪經的“問天”競拍人。
    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擺好四副碗筷杯碟麵巾,有四個侍女分立兩旁,花小雲坐在上首,麵色沉悶,下首坐著花少旭。方圓剛進門,身後就有兩位小二端著菜盒子緊跟而入。兩個侍女立刻上前分別打開菜盒子,端出熱氣騰騰的酒菜擺好,另兩位侍女上前斟酒。
    “方老弟,請坐。”花小雲指了一下左首的座位,說:“怎隻一個人?你的朋友呢?”
    “謝謝花堂主!”方圓坐下,瞥了一眼對麵的空座,微微一笑說:“我的朋友很多的。”
    “朋友多不一定都帶,但你不帶方平一起來倒有點意外。昨天若沒有方平首肯,你好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花小雲察顏觀色的能力令人折服,他說完指了指花少旭說:“這是刀斧堂江南分堂的總管花少旭。”
    花少旭和方圓彼此客氣地招呼。
    花小雲舉杯相邀,微笑著說:“方老弟,太陽島上受你恩惠無以回報,敬你薄酒一杯聊表心意。請!”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謝謝花堂主的盛情款待。”方圓舉杯致謝。
    三杯輕叩,一飲而盡。
    花小雲的麵色又變得很沉悶,花少旭示意四位侍女退下。
    花小雲瞅著方圓說:“方老弟,你也去過太陽島,你說太陽神會顯靈嗎?”
    方圓說:“應該不會。我在太陽島上沒看到太陽神顯靈,回太陽 城後也沒有。”
    “你不是親眼看到過‘聖女升天’嗎?還有魔鏡得失、覆船之險、求簽之靈、太陽神托夢,這些咄咄怪事怎麽解釋?”花小雲微微打了個寒戰,在那冰冷的滔天大浪中與死神搏鬥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死裏逃生的餘悸終生難消。
    方圓說:“花堂主,太陽島上發生的一些事情盡管表麵上神秘怪異,但以我個人的觀點看,太陽神肯定是沒有的,是有人故弄玄虛,把任何細節都和神靈扯在一起,達到嚇人的目的。”
    花小雲說:“理由呢?”
    方圓說:“第一,那些往年的聖女都是假的,其中癸巳猴聖女是張雪,癸巳豬聖女是王風,癸巳虎聖女也是一個老男人,不可能會升天。我們看到的飛天‘神燈’肯定是孔明燈,下麵飄著紙人製造聖女升天的奇跡。第二,如意魔鏡可能有好幾枚,升起如意魔鏡的神龕下麵是空的,可以由人控製魔鏡升降。第三,你們求神所搖的竹簽有奧秘,隻有‘蓬萊求丹’和‘唐僧取經’這兩條竹簽削成頭重尾輕且很光滑,搖簽時一般情況都是這兩條竹簽掉出來的。第四,最可怕的覆舟之險,是因為船的龍骨和肋骨事先被人鋸斷了。”
    “啊?!”花小雲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花少旭驚疑地說:“這種解釋太離譜了!哪太陽神托夢呢?”
    方圓說:“太陽神如何托夢?”
    花少旭說:“原先約定於昨天下午去太陽島接花堂主的。昨天中午我在船上睡覺,朦朧中有人叫我去太陽島接花堂主。如果不是太陽神,怎麽知道花堂主急著等我去接呢?”
    方圓凝眉思忖,說:“花總管在睡夢中,有人裝神弄鬼很容易,關鍵是怎麽知道花堂主在太陽島上心急如焚地等你。我曾看到威虎聖女向太陽 城方向放飛鴿子,肯定是她把太陽島上的情況告訴同夥了。”
    “空口無憑,你有什麽證據?”花小雲還是不相信。親身經曆的無數詭異事件,哪能用幾句話就能讓人相信的。
    方圓說:“張雪和王風我抓到過,飛龍聖女穿的癸巳猴衣服,就是我親手從張雪身上脫下來的。裝扮癸巳虎聖女的那個老男人右手臂可能被扭傷了,他和威虎聖女是關鍵人物,查明這兩人的身份,幕後主謀就水落石出了。竹簽我在離島前去找過,可惜不見了。如意魔鏡我沒見過,但神龕我進去過,並不神聖。我之所以知道你們坐的船龍骨被鋸,是因為在太陽島南邊的礁石間發現了一塊船的殘體。實物證據就這麽一件,我把它拖到礁石上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可能還在。”
    “花總管,你馬上帶弟兄去太陽島,把那船的殘體弄回來。”花小雲當機立斷。一葉知秋,隻要把覆船殘體拖回來,是非真偽一目了然。
    “是!”花少旭麵露懼色,但命令如山,他立即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方老弟的運氣比我好。你認為,誰可能是太陽島的幕後操縱者?”花小雲的臉皮抽搐了一下,顯得有點不自然。堂堂的刀斧堂堂主,專程登太陽島破解迷案,卻被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讓人知道是一種恥辱,而惡人方圓竟瞎貓碰到死老鼠,發現這麽多秘密,確實令花小雲臉上無光。
    “我隻是運氣好,想不出。”方圓瞥了一眼花小雲的臉,會心一笑,吃起菜來。
    ——須看權貴臉色施展才華的江湖,是很可悲的,出眾可能會被視為賣弄,不知收斂的人,說不定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方圓見花小雲悶悶不樂,說:“太陽島上的騙局,是為大智大勇的人而設計的,專門蒙騙智勇雙全的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我是無知者無畏,誤打誤撞亂了他們的章法。我的特長是運氣好,分析問題的能力就比不上花堂主了。”
    “方老弟太客氣了,你發現的問題很有價值。”花小雲開顏一笑,說:“我之所以上太陽島,就是因為懷疑島上有陰謀。目前看來,桃源居已脫不了幹係,因為張雪和王風是桃源居請來的法師。但現在證據不足,對桃源居動手為時尚早。太陽島是太陽 城人心目中的聖地,神聖不可侵犯。眾怒難犯,在如意魔鏡的秘密揭開之前,不可貿然行動。我讓你看一件東西。”花小雲說著掏出一個綾羅包裹的圓盤狀物品,輕輕打開,赫然是一枚銅鏡。
    “如意魔鏡?!”方圓驚奇地看著花小雲。
    花小雲小心地翻看著銅鏡,緩緩地說:“是南宮雨舍命帶回來的。他死了老婆,身體又被凍傷,暫時不能見人。我受命偵破‘南宮血案’,事先谘詢過鑄鏡名匠,看這銅鏡的風格,很像揚州的‘千秋鏡’,隻是普通的‘千秋鏡’沒這麽大。”說著把銅鏡遞給方圓。
    這銅鏡竟然是神奇的如意魔鏡,方圓小心接過,翻來覆去細看。
    銅鏡古樸厚重,大小如日,葵形花邊,鏡麵光潔,熠熠生輝。背麵橋鈕,內外兩圈。內圈二鳥左右相對,挾鈕而立,展翅站立於花枝上;鈕上下為兩個宮燈形圖案,上方燈格內為“如”字,下方燈格內為“意”字。外圈葵花形,有花卉配置。
    方圓忽眼睛一亮,從懷裏掏出小陶片,把陶片上的“女”字對準銅鏡後麵“如”字的“女”部按上,竟然結合得天衣無縫。
    “這從哪弄來的?”花小雲驚詫地站起來,把銅鏡連同小陶片一起拿過去,把陶片挖起又按下。
    方圓不禁麵露喜色,但盡量表現得低調,說:“偶然發現的,在太陽宮下的石窟裏。”
    “莫非如意魔鏡真是用模具鑄的?”花小雲嘀咕著,轉而搖頭說:“不可能,這鏡子在陽光下試過,不能映現圖文,根本沒有魔力。說不定太陽神真會障眼法,攝了枚‘千秋鏡’來冒充。項翌不是說了嗎,第一屆‘問天’大典映現的三個答案分別是‘如日方升’‘白日做夢’和‘日出西山’,而且都已成為現實了。”
    事實似乎勝於雄辯,花小雲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方圓平靜地說:“如意魔鏡要映現耐人尋味的‘天意’,確實非‘千秋鏡’能及。花堂主對鏡子很有研究,認為當今世上誰的鑄鏡成就最高?”他拿不出更多的證據來消除花小雲的心理陰影,故而轉移話題。
    花小雲撫摸著銅鏡,說:“自從二十年前揚州的‘鏡王張’失蹤後,已無權威名家了。揚州的‘千秋鏡’曾是朝庭貢品,唐玄宗時發展到鼎盛,後逐漸衰落,僅張家仍世代鑄鏡,工藝成為秘方。如今江湖上沒人能鑄造出如此工藝精湛的銅鏡了。”
    方圓說:“據《夢溪筆談》記載,古時候有一種很精巧的銅鏡,經陽光反射能看到其背後的圖案,堪稱‘魔鏡’。不知‘鏡王張’能否鑄出如此神奇的鏡子。”
    花小雲麵露不屑,說:“有《夢溪筆談》這本書嗎?這些奇談怪論不可信,我隻相信證據。如果花總管能在太陽島找到船的殘體,我可以考慮與你合作,下午帶你去參加‘求劍大會’,明天再探太陽島。”
    “你還敢去太陽島?”林鳳突然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而隻有林鳳才能這麽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花小雲怔了一下,順手用綾羅把鏡子連同陶片包裹起來,不動聲色地說:“林小姐,什麽風把你吹來的?請坐下喝酒,請坐!”
    林鳳坐到花小雲右首的空座,水靈靈的大眼睛卻注視著花小雲手裏的綾羅包,好奇地說:“花堂主,好漂亮的鏡子啊!能不能讓我瞧瞧?”
    花小雲把綾羅包往懷裏揣,笑著說:“林小姐,此行來太陽 城,沒什麽可作紀念的,剛才在街上看到這枚鏡子很漂亮,想帶回去送給未來的妻子。”花小雲的話說得很巧妙,送給未來妻子的禮物,林鳳一個姑娘家總不便勉強,何況,花小雲暗戀自己她又不是不知道。
    林鳳果然沒有強求,說:“都說花堂主多情,想不到還這麽專情。你要離開太陽 城了?要不要我送送你?”
    花小雲為林鳳倒酒,笑容可掬地說:“哦?林小姐怎變得如此客氣了?林小姐若肯送我,我倒希望馬上動身。林小姐,請!”花小雲說著起身舉杯相邀。
    林鳳舉起杯,朝方圓嫵媚地一笑,說:“方圓,話不多說,借花堂主的酒敬你一杯。”
    方圓頗感意外,慌忙舉杯嚅嚅地說:“謝謝林小姐!”
    花小雲看在眼裏笑容凝固了,他對林鳳垂涎已久,林鳳卻對他不即不離,讓他心旌搖曳,食不甘味,現林鳳竟當著他的麵用他的酒向方圓敬酒,個中滋味可想而知,度量再大的人也難免妒火中燒。
    經林鳳這麽一攪和,方圓儼然成了花小雲的情敵,還能合什麽作?
    林鳳瞅著呆立的花小雲,嫣然說:“花堂主,聽說你太多情,昨晚連女鬼都找上門了?”
    花小雲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悶不作聲。
    “聽說那女鬼找了你五年,居然找到太陽 城來了,你是不是最近做了什麽虧心事?”林鳳秋波流轉,凝視著花小雲,充滿疑慮地說:“街坊在傳說,明月樓昨晚也鬧鬼了,是因為項翌擅闖太陽島聖地,惹怒太陽神,指引被項翌害死的冤魂去索命。你前幾天說自己要離開太陽 城的,現又去而複返,是不是也和項翌一樣得罪了太陽神,所以女鬼才會找到你?”
    花小雲的臉色變得很陰暗,一聲不吭,喝起悶酒來。
    林鳳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花堂主號稱‘活鍾馗’,卻被鬼敲門,傳揚出去笑死人!如果花堂主不躲一躲,女鬼夜夜來敲門,你自己害怕自不必說,刀斧堂的威信都讓你掃地了,你叫你們的江總堂主顏麵何存啊?”
    方圓瞥了林鳳一眼,說:“花堂主,鬧鬼可能有詐。我敢保證,明月樓鬧鬼是有人在搞鬼。如果太陽神真能顯靈,也會有鬼來找我的。鬧鬼肯定是搞鬼的人有所圖謀。”
    林鳳睇視著方圓,詫異地說:“方圓,你也做過虧心事呀?女鬼還沒找到你嗎?你不比花堂主,浪蕩子一個,若有女鬼纏身,這輩子肯定要打光棍了。”
    方圓淡然一笑,說:“這林小姐不用擔心,有些女人不比女鬼。”
    “吃不到葡萄別說葡萄酸。”林鳳噘著小嘴白了方圓一眼,轉而睇著花小雲,風情萬千,嬌聲說:“花堂主,方圓說是人在搞鬼,你相信他的鬼話嗎?”
    花小雲雙眼迷蒙地瞅著林鳳,搖搖頭。
    “是不相信還是不知道?”林鳳說:“我陪你去問問太陽 城的智多星張半仙。”
    “你陪我去?”花小雲喜形於色,顯然受寵若驚。
    “最好方圓一起去。”林鳳的話令花小雲涼了半截。林鳳八麵玲瓏,讓人喜悲無常,心髒不好的人恐怕要崩潰了。
    “我最好別去,還是你們去吧。”方圓很知趣,而且心裏牽掛著一個玉人——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