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五、求劍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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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鸚鵡樓後花園小竹樓裏,宋師師在燒火,楚楚在炒菜,母女倆忙得不亦樂乎。柴米油鹽的日子最踏實,最溫馨。楚楚善解人意,甜言軟語逗得宋師師樂開了懷,使宋師師嚐到了為人母的歡樂。宋師師樂嗬嗬地說:“楚兒,你這麽可人,義母我好開心,覺得自己年輕了好幾歲。可惜女大不中留啊!”
    楚楚嬌癡地說:“義母,以後楚兒天天陪著你,讓你天天年輕。”
    宋師師說:“等下方圓來了,你又要形影不離了。”
    楚楚並不否認,認真地說:“義母,你覺得方圓這人怎麽樣?”
    宋師師說:“方圓這孩子規矩而不古板,難能可貴。不過,在燈紅酒綠拍馬鑽營的江湖,黃鍾毀棄,瓦釜雷鳴,可能難有作為。”
    ——規矩的人,生活在不規矩的江湖,反而被視為木雕泥塑,寸步難行。
    楚楚說:“義母好眼力呀,不但會相人,還洞悉世態!”
    宋師師笑說:“世事茫茫難自料,清風明月冷看人。不同的世態適合不同的人。義母年紀比你大,又生活在鸚鵡樓,見過的世麵比你多而已。”
    楚楚說:“義母,張半仙為什麽冒著被逐出鸚鵡樓的風險散布‘翠屏天火’的謠言?他高深莫測,好像什麽都在其意料之中,到底是何方神聖?”
    宋師師說:“張半仙原名叫張百曉,揚州人,是我師父智深大師的師弟。二十年前,他們師兄弟倆分別是你爺爺和林副盟主麾下的謀士。張半仙能言善辯,擅長觀測天象占卜吉凶,深得林副盟主器重。當年林副盟主入駐太陽 城時,指派張半仙主持鸚鵡樓,控製言論。當時民間有翠屏山莊將遭天災的傳言,他很相信天命,就在鸚鵡樓發布了。丐幫不相信天命,此舉非常的不合時宜,他被林副盟主逐出鸚鵡樓。奇怪的是,後來雖然翠屏山莊真的毀於大火,但張半仙仍沒有回鸚鵡樓,我師父卻悄然去觀音寺出家。從此以後,他們兩人再也沒有往來過。”
    楚楚說:“師祖原來是我爺爺門下的謀士,又因‘翠屏天火’後出家,可能知道當年的一些秘密。義母,你能不能帶我去觀音寺拜見師祖?”
    宋師師說:“不是不可以,但師父不一定會說,因為我當時追問過此事,他老人家諱莫如深,避而不談。我心裏不踏實,所以,楚家還有幸存者的秘密,我也沒有告訴師父。”
    楚楚感激地說:“好義母,謝謝您!您為了幫楚家保守秘密,對自己的師父都守口如瓶!”
    宋師師慈祥地一笑,說:“傻孩子,和義母不用說‘謝’字。我當時隱約感覺到事有蹊蹺,不敢貿然說出。現在時過境遷,你也長大了,義母帶你去表明身份,也許師父他老人家會說的。”
    楚楚展顏說:“謝謝義母!等大哥回來後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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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樓“天”字號包間裏,方圓離座辭別。林鳳起身攔住說:“方圓,張半仙說我們倆是天命之人,不知準不準,我們再去測一測。”林大小姐嬌縱任性,她要糾纏的人,沒那麽容易脫身。
    “讓他走吧,肯定不準!”花小雲也站起來,似笑非笑地說:“林小姐,方老弟心有所屬,心馳神往,不要勉強他。”
    林鳳凝視著方圓顧盼生輝,說:“哦?方公子眼比天高,誰家姑娘有這份福氣啊?”
    花小雲睇視著方圓說:“林小姐難道沒有看出來,‘黑小子’方平是假小子?”
    林鳳似乎很意外,說:“方平是女的?方圓,花堂主說的是真的嗎?。”
    “林小姐,花堂主等著你陪他去半仙閣。”方圓說著快步溜出包間。
    花小雲諂笑著說:“林小姐,方圓是惡人榜惡人,你和他交往有辱鳳凰山莊門第。方平就是玉羅刹,與方圓臭味相投,不要去招惹她。”
    林鳳美目瞪著花小雲說:“其實我還知道,玉羅刹名叫楚楚。楚楚和你真有緣分,她以方平的身份逼你師父花滿園自宮,名上英雄榜;玉羅刹是妖女,致你的前任堂主施德義墜樓身亡,名上惡人榜;你為緝拿她踏遍大江南北,二度榮登英雄榜。你去拿住玉羅刹,說不定梅開三度。”
    這話不知是誇是罵或是取笑,花小雲灌了一口悶酒裝作沒聽見。
    林鳳說:“方平上英雄榜,玉羅刹上惡人榜,這‘武林雙榜’給楚楚獨占了。”
    “去半仙閣。”花小雲重重地放下酒杯,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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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鳳和花小雲來到半仙閣,徑直上了樓。張半仙正要出門,看到林鳳和花小雲,忙笑臉相迎。
    林鳳指了指花小雲,說:“張半仙,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活鍾馗’花堂主,他要測字算命。”
    “久仰大名!兩位請坐!”張半仙坐回到八仙桌上首,林鳳和花小雲分坐到左右。
    花小雲說:“聽說張先生神機妙算,有未卜先知之能,特來請教。”
    “哪裏哪裏,玩弄雕蟲小技混飯吃。”張半仙麵露難色,吞吞吐吐地說:“隻是,老朽有急事要出門……”
    “既然張先生忙,我就長話短說。聽說明月樓昨晚鬧鬼,請問張先生,鬼有嗎?”花小雲不提醉仙樓鬧鬼,因為那女鬼是來找他的。
    張半仙肅然說:“老朽也聽說了。昨天觀測天象,發現‘月衝日’。月亮豈能與太陽爭輝?明月樓氣數已盡,鬧鬼是必然的了。”
    林鳳說:“花堂主,明月樓衝撞太陽神,鬧鬼咎由自取,不要管它,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的前程吧!”
    花小雲笑看著林鳳,說:“也是。林小姐是‘天’命之人,我也測‘天’字。”說著寫了個大大的“天”字,睨著張半仙,看他怎麽測。
    張半仙右手自然地捂住胸口,似乎胸有成竹,左手掐著手指,嘴唇翕動,閉目沉思。良久,他突睜開雙眼麵露喜色,連聲說:“好,好!花堂主將飛黃騰達,前程無量啊!”
    花小雲將信將疑,說:“哦?好在哪裏?”
    張半仙侃侃而談:“今年是鼠年,是花堂主的本命年。花堂主大名叫‘小雲’,本義是一個‘雲’字,要測一個‘天’字,人天合一即為‘雲天’。古有‘黃帝得道,以登雲天’的傳說。‘道’字由‘首’與‘走之’組成,所以,花堂主要想得‘道’以登‘雲天’,須‘首’選‘走之’,才能飛黃騰達。”
    花小雲喜形於色,說:“怎麽走法?請先生指點迷津!”
    “天機不可泄漏。不過,老朽為花堂主破一次例,提供一點線索,是否靈驗要看個人的造化了。”張半仙神秘地說:“黃帝當年是在黃山鼎湖登雲天的。”
    林鳳看著張半仙,好奇地說:“張半仙,花堂主難道要去黃山鼎湖修道不成?”
    花小雲頻點頭,顯然也這麽想,看著張半仙,等待他的回答。
    張半仙輕搖頭,說:“非也。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看花堂主自己的悟性了。”
    花小雲想了想,喃喃自語地說:“‘首’選‘走之’……?要想去鼎湖,首先得西出太陽 城,西出……西……”他臉色微微一變,好像悟出了什麽——在太陽島上求簽時,太陽神指示“西天取經”方能逢凶化吉。兩者都是“向西”。
    林鳳瞅著花小雲,恍然說:“花堂主,你的福地不在太陽 城,女鬼都找上門來了,不可久留,隻要西出太陽 城,外麵海闊‘天’空,‘雲’程萬裏!”
    花小雲陰沉著臉,起身說:“等花少旭回來後再作決定,看方圓說的是不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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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圓來到鸚鵡樓前,看見很多闊綽的武林人士昂首闊步走進大門。這些人都是武林中有臉麵的人,是來開“求劍大會”的。方圓不入流,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方圓穿過軒廊,直奔後花園小竹樓,見楚楚在為宋師師梳頭,氣氛非常的溫馨和諧。楚楚貌同林鳳,穿的是宋師師的服裝,淡妝輕抹,素雅脫俗,像一個無邪的素女。方圓第一次看到精心打扮一番的楚楚,都看癡了,若沒有宋師師在旁,不醉倒才怪!楚楚睫毛忽閃忽閃的,俏皮地凝視著方圓,笑逐顏開不說話。宋師師回首看了楚楚一下,說:“方公子,剛才楚兒大哥長大哥短的,念念不忘。”
    方圓慌忙從楚楚身上移開目光,恭敬地說:“宋阿姨,您是楚楚的義母,以後叫我方圓吧!”
    宋師師嫣然一笑,說:“你倒聰明,楚楚是我的女兒,就想和我套近乎。我這個丈母娘很挑剔的。”
    方圓不知說什麽好,尷尬地笑了笑,瞥了楚楚一眼。楚楚偏不接話,擠眉弄眼做鬼臉,方圓更窘了。
    宋師師認真地說:“方圓,聽楚兒說,你爺爺睿智博通,請問他老人家的名諱?”
    方圓說:“爺爺的名諱我不知道,隻聽爺爺的朋友都叫他‘周公’。”
    ——風俗避尊長名諱,晚輩不得真呼其名。孫子不知爺爺名字屬正常。
    “‘周公’?”宋師師蹙眉思索著說:“曆史上的周公是輔國安邦的象征性人物。”
    方圓說:“可是爺爺在我麵前從來不談輔國安邦,隻要求我規矩做人。”
    楚楚說:“感覺你爺爺神秘又睿智,有機會一定要拜見他老人家。大哥,花小雲請你吃飯,有什麽事?”
    方圓說:“討論太陽島上的事,問太陽神會不會顯靈。我說太陽島上的事都是騙局,開始花小雲被我說動了,隻要證明覆船之險是騙局,就同意和我們合作,再登太陽島探險,後來被林鳳攪和了。對了,花小雲手裏有一枚如意魔鏡,是南宮雨舍命帶回來的。”
    “真有如意魔鏡?!”宋師師驚奇地說。
    方圓說:“有,但如意魔鏡肯定是人工鑄造的,可能就是《夢溪筆談》裏說的那種‘透光鏡’。我用從太陽島帶回的那塊小陶片,對著如意魔鏡的‘如’字按上去,正好吻合,說明如意魔鏡是用模具鑄造的,而且風格極像揚州的‘千秋鏡’。”
    楚楚詫聲說:“啊?莫非真是‘鏡王張’所鑄?”
    方圓說:“很有可能。‘鏡王張’肯定還活著,隻要找到他,一切迎刃而解。”
    宋師師微蹙蛾眉說:“到哪去找‘鏡王張’呢?如果如意魔鏡是騙局,至少已經有二十年之久了,一旦揭開將對策劃者是致命一擊。上島的人對他們威脅很大,為什麽不殺人滅口呢?”
    方圓說:“宋阿姨,他們想用‘神力’覆船的詭計滅口,聽說南宮雨的夫人白荷溺水身亡了。他們不用武力殺人滅口,原因可能有三:一是投鼠忌器,因為刀斧堂開始關注太陽島,如果用武力殺人反而會引起懷疑;二是措手不及,沒想到上島的人這麽多;三是攻心為上,顯然已經達到了目的,因為連花小雲都被嚇跑了,以後沒人敢再犯。如果到了魚死網破之時,他們是不惜武力殺人的。”
    “說得好!”宋師師投以讚賞的目光,微點螓首說:“分析得入情入理,有見地,難怪楚兒說你大智如愚。”
    方圓靦腆一笑,說:“謝謝宋阿姨誇獎!那是我親身經曆的,所以能說出一二,其實宋阿姨的楚兒比我機靈。”
    “我的楚兒?”宋師師“噗哧”笑出聲來,語重心長地說:“愛情的結果就是居家過日子,不是一朝一夕的浪漫。方圓,你比楚兒內斂沉穩,楚兒浴火而生,你不能再讓她受委屈,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說著愛憐地輕撫著楚楚的纖手。楚楚柔若無骨地依著宋師師,無限的幸福。
    方圓恭敬地說:“謝謝宋阿姨把楚楚交給我,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說完偷偷地瞟了楚楚一眼,楚楚正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宋師師讚許地點點頭,露出慈祥的笑容。
    楚楚轉移話題說:“大哥,神劍在‘問劍’前就出現了,事有蹊蹺。求劍大會的入場券隻有一張,是義母的。我們三人兵分兩路,我和義母去龍山觀音寺見師祖,你留在鸚鵡樓參加求劍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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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劍大會”在鸚鵡樓喇叭廳裏舉行。
    丐幫武林,幫主至上,誰敢公然問鼎神劍?
    世上從來不缺少識時務的俊傑,神劍既已公開,歸屬反而不容爭議,懸念在於獻寶機會屬於誰。
    廳裏坐滿了各路武林人士,一個個擦掌磨拳,激昂慷慨——神奇的“安邦神劍”決不能落在駱克瑪手裏,哪怕逃到閻王老兒家裏認祖歸宗也要把他揪出來,何況食人穀!
    不過,食人穀畢竟是個世人談之色變的死亡之穀,進得去出不來。如果不能給自己乃至家族帶來天翻地覆的實惠,誰願意一馬當先去冒險呢?況且薛仁貴打仗,張士貴邀功的憾事司空見慣。所以,神劍現世已三天了,各路人馬仍駐守穀口按兵不動,誰都不願帶頭進去,誰都不願首個放棄。
    江湖人缺乏天下為公的信念,一盤散沙,利益攸關麵前暗打小算盤,貌合神離,僵持下去又怕天下人恥笑,協調各方立場顯得非常有必要。
    因此,求劍大會應運而生,組織工作自然落到城主劉宗恒肩上。
    劉宗恒端坐在台上,劉汝含笑玉立在旁。劉宗恒身體康複不久,女兒在旁服侍理所當然。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宗恒精神抖擻。
    劉宗恒說:“八方武林朋友,神奇的‘安邦神劍’出現在太陽 城,說明太陽 城是福地,是太陽 城人的福氣,也是我劉某的福音。承蒙在座朋友的抬舉,由劉某主持求劍大會。事情發生在太陽 城,劉某義不容辭。”
    廳內掌聲四起,經久不息。
    劉宗恒起身鞠了一躬,說:“在座的各位,有的是丐幫弟子,有的是八大門派的弟子,有的可能無門無派,但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就是追回原本屬於東方盟主的‘安邦神劍’。前幾天,為了防止駱克瑪從食人穀裏逃跑,各路人馬自告奮勇日夜守衛食人穀口,非常的辛苦。華山弟子風飛揚不幸被吸血鬼奪走了寶貴的生命,劉某在此表示深切的哀悼。食人穀是鬼門關,進得去出不來;穀口也神出鬼沒,守在那裏很危險;駱克瑪若真的進去了,已經有三夜三天,應該變成屍骨了,所以,求劍行動刻不容緩。為了盡快追回神劍,最好梳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來龍去脈,以免走彎路,勞而無功。劉某個人認為,有三個細節至關重要。第一,霸王廟出現的古劍,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安邦神劍’?第二,駱克瑪是否真的冒死逃進食人穀?第三,防守穀口的人,犧牲了武功高強的風飛揚,其他的人為何安然無恙?弄清這三個問題,對於要不要進食人穀,如何安全進食人穀,都有很高的參考價值。劉某身為地主,開個頭以拋磚引玉。群策群力,集思廣益,各位有何高見,請上台暢所欲言!”
    前排正中站起花小雲,他轉身向座後的眾人揮揮手,謙虛地說:“上台就不必了,先請允許我代表丐幫刀斧堂,對劉城主組織召開這次求劍大會,表示衷心的感謝!這次大會開得很及時,很有必要。劉城主說得很對,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我提醒一句,有兩個‘問天人’同時問‘安邦神劍’在哪,野心昭然若揭。東方盟主拯救中原武林於水火之中,功高齊天,我們要飲水思源。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家對神劍不可有覬覦之心。東方盟主萬 歲!”
    “東方盟主萬 歲!萬 歲!!”堂內附和聲四起,掌聲雷動,熱烈非常,東方盟主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東方盟主反對個人崇拜,他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卻至高無上,人人敬若神明。
    熱烈的掌聲過後,劉宗恒說:“接下去先討論第一個問題,誰能證明駱克瑪帶走的古劍就是‘安邦神劍’?”
    廳內開始寂然一片,隨後你看我我看你,茫茫然亂作一團。
    右前排站起一個氣宇軒昂的年青富商,昂首挺胸走上台,向台下抱拳致意,傲然說:“葉某嘉興,是來太陽 城玩的。”
    人們肅然起敬,因為葉嘉興大名鼎鼎,是林副盟主的內侄、前武林比武大會狀元,雅號“大力金剛”,是鳳凰山莊“飛虎衛隊”統領兼總教頭。他開門見山表明此行是私事。
    葉嘉興說:“那晚葉某正好路過霸王廟,雖然不知道駱克瑪拿的劍是不是‘安邦神劍’,但親眼看到他逃入食人穀。事情的經過,葉某是聽‘塞上雄鷹’任馳任大俠說的,請任大俠上台親口告訴大家。”說著大手一揮,有兩名武師抬著一副擔架上台,其中一名武師從擔架上扶起一位臉色蒼白,胸纏繃帶的人。這人就是任馳。
    葉嘉興指著任馳說:“任大俠是目擊者,請他向各位說明來龍去脈。”
    任馳很虛弱,輕咳了一下說:“我先要在此感謝葉統領的救命之恩,我能僥幸不死,全靠葉統領相救。駱克瑪為了獨吞神劍,暗算了我和周遼吉。”
    “初四晚上,我和駱克瑪、周遼吉三人結伴連夜離開太陽 城,路過霸王廟,遠遠看到廟裏紅光衝天,猶如火鳳凰從天而降。民間傳說鳳凰神鳥不落無寶之地,將有天賜寶物現世,而且前些日子霸王廟鬧鬼,常傳來斧鑿鍬鋤之聲,翠屏山莊遺址疑有寶物破土而出,所以我們三人一起去了霸王廟。我們進廟時,發現楚霸王的塑身倒塌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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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王廟,周遼吉舉著火把,和任馳、駱克瑪一起小心翼翼地走進大門,隻見楚霸王的泥身塑像倒在地上粉身碎骨,一把古樸的無殼寶劍半埋在泥堆中閃著深邃的光芒。
    “‘安邦神劍’?!”三人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周遼吉走在最前麵,箭步竄上。身後的任馳一把拉住周遼吉急說:“慢著!天賜神器不能亂動!”
    周遼吉回頭看了一眼急赤白臉的任馳和駱克瑪兩人,似乎明白了什麽,縮回手尷尬地說:“神劍是我們三人發現的,歸我們三人共有。”
    駱克瑪平靜地一笑,說:“很對,我們三人共有,但總得把它拿起才行。周老弟是第一個看到的,由周老弟拿起來吧。”
    任馳一人不好反對,表示同意。
    周遼吉把火把遞給駱克瑪,然後對著古劍跪地拜了三拜,小心翼翼地從泥堆中抽出古劍拭去泥土,畢恭畢敬地雙手托起古劍慢慢站起。任馳和駱克瑪湊上細看。古劍長約三尺,通體黑色渾然無跡,湛湛然發亮,劍身鐫刻著密蜜麻麻的篆字,蘊含著無限的奧秘。
    駱克瑪凝神思索著說:“這劍很像傳說中的湛瀘。湛瀘也是鑄劍宗師歐冶子所鑄,這是‘安邦神劍’無疑了。”
    任馳說:“一定沒錯,翠屏山莊就是因為‘安邦神劍’而毀於天火的。可惜不識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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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上的篆字雖然不認識,但從劍的外觀、色澤、出現場景及地點等綜合分析,我個人認為就是‘安邦神劍’。”任馳一口氣說到這裏,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貧道青城派玄真子。”一位白胡子道士站起來說:“‘安邦神劍’如九鼎玉璽,古往今來誰也沒有見過其神風異采,我們不可捕風捉影,貽笑後人。”
    “在下點蒼派十三鷹之銀鷹。”一位青年武士起身說:“周遼吉已死,僅憑任大俠一人之言很難相信。”
    任馳忙說:“還有一個人見過,他是住在霸王廟裏的守墓老頭。”
    “葉某已把他帶來了。”葉嘉興大手一招,說:“上台吧!”
    後排角落裏站起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駝著背,跛著右腳,動作遲緩,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上台。
    守墓老人微喘氣,說:“那晚老朽已睡,忽見大堂紅光閃現,接著傳來一聲巨響。老朽行動不便,快到大堂時聽到有人說話,就藏在角落裏觀察動靜。”他指著任馳說:“聽到這位大俠說,翠屏山莊因為‘安邦神劍’而毀於天火。可惜不識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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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不識篆字,這劍上鐫刻的篆字可能就是武功秘笈。”任馳把火把靠近古劍,瞪大眼睛細看文字,古劍發出湛湛光芒。
    周遼吉激動地說:“說不定還是治國寶典,或是打開子產寶藏的鑰匙。子產身為鄭國正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定然富可敵國,死後必有寶物陪葬。江湖還有‘得神劍者得天下’之說。”
    駱克瑪很冷靜,說:“眼下當務之急是不能再讓第四個人知道,一旦泄露出去,神劍就不再是我們仨的了,而且還引火燒身。”
    “很對。丐幫武林,誰與爭鋒!”任馳環顧四周,說:“這廟裏住有一個守墓老頭,說不定就是壞我們好事的那第四個人。”
    周遼吉麵露殺氣,用手中的古劍做了一個“殺”的動作。“殺招”嚇了駱克瑪一大跳。任馳壞壞地一笑,說:“神劍好久沒見血了,讓它開開葷。”
    三人立即行動起來,周遼吉手持古劍走在前麵,任馳和駱克瑪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緊握腰間刀柄,一左一右警惕地緊隨周遼吉兩側走向南軒房,像在護衛又好像在監視。
    “有人!”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喊,駱克瑪突然抽刀砍向周遼吉和任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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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以為要殺我,嚇傻了。”守墓老人心有餘悸地說:“原來他們自己先打起來了,駱克瑪一刀砍下周遼吉的頭,那把古劍就掉在老朽跟前。老朽看得很清楚,劍的模樣和任大俠剛才說的一樣,是不是神劍老朽不知道。”
    劉宗恒說:“老人家,駱克瑪為什麽沒有殺你?”
    守墓老人說:“當時駱克瑪和任大俠打得凶,任大俠受了傷,眼看快不行了。隻要任大俠一死,駱克瑪肯定會殺我滅口。老朽急中生智,抓起那把劍扔出窗外就逃。”
    任馳說:“謝謝老人家。多虧老人家機智,駱克瑪為了去搶神劍,給了我喘息的機會。我逃入黑暗中,幸好遇上葉統領。”
    “不用謝,如果是你贏了,也會殺老朽滅口的。”守墓老人看也沒看任馳一眼,說著一瘸一拐走下台。
    葉嘉興說:“葉某恰好路過霸王廟,聽到任大俠的呼救聲,問清緣由後追趕駱克瑪,黑夜裏捉迷藏似的,隻好先封住出翠屏山的路。後來很多江湖朋友聞風而至,搜尋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到天蒙蒙亮時,看著駱克瑪攜劍逃入食人穀。看到的人很多。”
    堂下很多人竊竊私語,表示也看到了。
    “在下武當弟子張武。”張武健步上台,敬了一個羅圈揖後說:“對於駱克瑪逃入食人穀沒有異議。由於食人穀有進無出,相信進穀尋劍並非刻舟求劍,但那把劍是不是‘安邦神劍’仍值得懷疑。敝派擅長用劍,對劍也略有研究,相傳我的‘七星龍泉劍’也是歐冶子所鑄,原名叫‘龍淵’,但顯然不是原來那把劍了。傳說歐冶子所鑄的名劍除了湛瀘和龍淵外,還有純鈞、魚腸、泰阿等,並沒有‘安邦神劍’。”
    守墓老人已下台階,駐足說:“張少俠剛才提到的那些名劍因殺戮而出名,但‘安邦神劍’不是殺戮利器,所以默默無聞。老朽年幼時聽人說過,歐冶子一生鑄劍,冠絕天下,‘安邦神劍’是子產請歐冶子用‘鑄刑鼎’的剩餘材料所鑄,‘鑄刑書於劍’,是一把‘法治之劍’,不帶絲毫殺氣。當時群雄逐鹿,鄭國弱小,子產執政時期仰仗神劍勵精圖治,輔國安邦。悲哉世也,將軍誇寶劍,功在殺人多!”
    這話弦外有音,意味深長,似乎不該出自守墓老人這等人之口。眾人驚詫之餘,懷疑他在癡人說夢,不必較真。
    守墓老人不慌不忙地拄著拐杖一瘸一拐,頭也不回地走出鸚鵡樓。坐在後排的方圓目送守墓老人離開,陷入沉思。
    劉宗恒收回驚疑的目光,幹笑了一聲,說:“這位老人家說的故事很有趣。張少俠剛才說的話沒錯,‘安邦神劍’不在傳世名劍之列,但不等於沒有。‘安邦神劍’的傳說不是空穴來風,駱克瑪冒死逃入食人穀,我們寧可信其有。神劍是真是假,隻要找到它就會真相大白。現在討論第三個問題,即如何才能安全進入食人穀?”
    “在下是華山七劍之‘寒光劍’雲上天。”一位麻衣素縞的青年站起來,神色悲傷,說:“從我師兄的死態可以看出,他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死去的,與傳說中的吸血鬼致死一模一樣。我們很多人守在龍山腳下的驛站裏,那裏白天很安全,初五夜裏也沒事。昨天夜半,我師兄想睡覺,他平時藝高膽大,再加上前些時間平安無事,就獨自到不遠處的草堆裏睡一會兒,悲劇就發生了。從我師兄之死可以看出,吸血鬼白天不會出來,怕人多,夜裏怕火,因為我們夜裏圍著火堆取暖的人都沒事。”
    劉宗恒說:“經過剛才的廣泛討論,事情已經很明了了,隻要我們人多勢眾,白天進去,一般會沒事。”
    “還有一個問題不可回避,神劍找到後歸誰?”少林弟子鐵錚直言不諱地說。
    葉嘉興搶白說:“這還用說嗎?當然歸東方盟主了!‘安邦神劍’是有靈性的,王者居之。”
    鐵錚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由誰獻給東方盟主!”
    這才是求劍大會待解的核心問題。眾人諱疾忌醫,沉默不語。
    銀鷹說:“以先發現為規矩。”他年輕,自恃眼力不比別人差。
    玄真子說:“有可能好幾個人同時發現,誰能證明第一個發現的就是你?”他自知年長眼拙,先天不足。
    “先看到不等於先拿到,以先拿到為規矩。”崆峒派姚文傑說。
    “先拿到不等於最有本事,以最後拿到為規矩。”昆侖派季風說。
    葉嘉興說:“葉某支持以最後拿到為規矩。”
    “規矩要公正,易於操作。以最後拿到為規矩易於操作,但容易傷及生命,所以隻能點到為止。”關鍵時刻花小雲表態了。
    鐵錚說:“花堂主說得很對,不過,沒本事的最好別去。”
    與會者各抒己見,充分協商,最後大會定下規矩:各門派各派一名代表、無門派人士以個人名義,於明天日出後在食人穀口集中,一起進穀,以最後得“安邦神劍”者為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