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死人的角度瞅見了是咋被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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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觀跪在停屍房那涼颼颼的青磚地上,冷汗從額頭角上直往下淌,滴到烏木鐵匣的邊兒上,就發出了很輕的一聲響。
    他的手指頭還緊緊地摳著那塊端硯呢,就好像隻要一鬆手,剛剛看到的那些事兒就會像煙似的一下子沒了。
    不過他心裏明白,那可不是啥夢。
    那灰蒙蒙的霧啊,書房啊,燭光晃悠下的崔明遠——這一幕幕就跟刻到骨頭裏似的,清楚得很。
    他親眼瞅見那股泛著紫的香煙從桌子底下慢慢冒出來,瞧見崔明遠拿筆的手突然就哆嗦起來,墨水滴到紙上變成一團,然後就幹瞪著眼看著管家推門進來,大喊“老爺上吊啦”,接著就把屍體套上繩子,把腳尖往上抬,弄出一個完整的上吊死亡的現場。
    但是最讓他後背發涼的是——死者壓根就不是被勒死的。
    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嗓子發緊但又不是外力弄的,五髒六腑就像被火燒似的,眼睛看東西模模糊糊的,天地都在轉……這是中毒啊!
    而且是一種特別厲害的熏毒,從鼻子進去,一下子就衝到心脈那兒了!
    他一下子把手抽回來,那硯台上的血印子就好像還在燙著手指頭呢。
    胸口一起一伏的,喘氣特別急,可眼神倒是越來越亮堂了,就像黑夜裏頭終於點著了燈似的。
    這既不是自殺,也不是普通的謀殺。這就是一場從裏到外的毒殺啊,還弄了個精心安排的懸屍假象,就為了一個目的:把死因給掩蓋住,把真相封鎖起來。
    那個管家呢?大半夜的偷偷回來換線香?
    沈觀咬著牙,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這人肯定不是普通的仆人,而是這整個棋局裏關鍵的棋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兒把心裏翻湧的震驚情緒給壓下去。
    現在可不是光震驚的時候,雖然有了點線索,可還是不全乎。
    他得要更多的東西——更完整的時間線,更精準的視角,更深入的切入方向。
    不能再這麽幹看著,被動挨打了。
    他又一次伸出手,手指頭朝著硯池裏的血痕摸過去。
    就那麽一下子,意識又被猛地拉扯開,掉進了灰白色的時空裏。
    雕花的窗戶又出現了,青銅燭台的小火苗一跳一跳的,書案上的《春秋》攤開著,半卷都沒合上。
    時間就定在醜時前三刻,跟前兩次沒什麽兩樣。
    不過這一回,沈觀不再想著去挪動或者幹擾啥了,而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觀察細節上:風向啊,光影啊,氣味流動的路徑。
    香爐的位置很低,都快貼到地麵了,煙就從下往上繞著書案。
    崔明遠趴在桌子上飛快地寫字,那神情可專注了,不像是個想尋死的人。
    大概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香都燒了一半多了,空氣中那種又甜又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濃,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粗重起來,寫的字筆畫都歪歪扭扭的了。緊接著,就傳來了咳嗽聲。
    咳了一聲,又咳了一聲,到第三聲的時候,都咳出了血絲。
    筆尖上的墨滴下來,在紙上暈染出一大塊黑斑,就跟快要停跳的心髒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有腳步聲傳過來,是管家陳福。
    沈觀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緊緊盯著那扇門。
    按說啊,這個時候家裏早就熄燈睡覺了,一個老仆人怎麽大半夜的跑到書房來呢?
    要是隻是巡查的話,幹嘛要躡手躡腳的呢?
    門開了一條縫,陳福探進身子來,眼睛先往書案上看了看,然後又落到崔明遠身上。
    看到崔明遠趴在桌子上沒動靜,他居然沒有馬上喊人來救,而是快步走到香爐那兒,很快就把剩下的香拿出來,換了一支新做的線香,這香的顏色稍微淺一點,冒出來的煙是清清白白的。
    他的動作特別熟練,一點都不猶豫。
    換完香之後,他退到房梁下麵,解開早就準備好的繩子,輕輕套在崔明遠的脖子上,然後把他的身體往上抬了抬,讓他的腳離開地麵一點點,弄成上吊的樣子。
    然後他裝作很慌張的樣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大喊著“老爺自盡了”!
    這一整套事兒啊,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又冷靜又準確,就好像練了好多好多遍似的。
    沈觀的瞳孔一下子就縮緊了。
    這可不是臨時想出來的主意,而是謀劃了好久的替罪把戲。可問題是,到底是誰讓他這麽幹的呀?這又是想把啥給掩蓋起來呢?
    他剛要好好想想,意識突然就像被什麽震了一下,然後就像潮水退去似的,一下子就被拉回到現實當中了。
    停屍房還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隻有風從縫隙裏吹進來,把鐵架子上的一張舊帛吹得微微晃動。
    他喘了口氣,額角的青筋直跳,可腦子卻轉得飛快:這香肯定有問題,管家看著也很可疑,不過真正要命的東西,就藏在那根已經燒完的紫煙裏。
    而且這背後牽扯到的,恐怕不隻是一件命案這麽簡單,搞不好是五年前就被人故意掩蓋起來的一場政治風暴呢。
    他眼睛緊緊盯著硯台,眼神變得越來越犀利。
    就差一步了。
    隻要能回到更早的時候,在香爐點著之前就進入模擬的話,說不定就能知道到底是誰親手把那根要命的線香放進爐子裏的。
    他慢慢抬起手,這已經是第三次朝著血痕伸過去了。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血痕的那一刹那,腦子裏突然就響起了機械的聲音,特別突兀:
    【檢測到用戶具備基本的推理能力,邏輯鏈完整程度達到臨界值】
    【解鎖新功能:視角切換】
    沈觀一下子愣住了。
    緊接著,下一秒,整個世界就像重新構建了一樣。
    他不再是在旁邊看著的人了。
    而是——崔明遠。
    視野一下子變得很低沉,呼吸都有點不舒服了,眼前紙上的字就像扭曲著晃動起來。咽喉腫得厲害,每次吞咽都疼得像被刀割似的,肺部也像火燒一樣劇痛。
    這感覺不是被勒住脖子那種壓迫感,而是像中了毒,毒物在慢慢侵蝕髒腑,就像得了絕症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簡直是要把人活活憋死!
    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毒不是一下子就能把人毒死的,而是慢慢發作的。人在清醒的時候,能一點一點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消逝,這也太狠了。
    不過這手段也太“高明”了。正因為死者有掙紮的跡象,這樣就更能讓人相信是“自縊”的結論了,根本不會有人懷疑是被別人害的。
    他強忍著難受,想轉換一下視角看看情況,剛這麽一想,畫麵一下子就變了。
    他看到了窗外!
    雨還沒下起來呢,樹影晃來晃去的。
    這時候,一個黑影沿著牆偷偷地走過來,很輕巧地就翻窗戶進來了,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個人臉上蒙著布,身材瘦瘦的,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錦盒,直接就朝著書案下麵的香爐走過去了。從香爐裏拿出了一根泛著幽紫色光的線香,然後悄悄地把香給點著了。
    火光閃了一下,照出了那個人袖口上繡著的圖案。
    是雲雷紋!
    沈觀心裏猛地一震。
    這……這可是宮裏內侍局專門用的圖案啊!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呢,意識就又散掉了,整個人重重地回到了現實當中。
    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白得像紙一樣,但是眼睛裏卻像是著了火一樣。紫香、宮紋,還有換香的管家,再加上那個垂死卻沒被勒死的禦史中丞……
    這些線索就像蜘蛛網一樣到處都是,順著這些絲線找下去,感覺最後都指向皇宮裏頭呢。
    他慢慢地攥緊了拳頭,指甲都掐進手心兒裏去了。
    三天就得破案?趙元禮把他當成祭旗的犧牲品了吧。
    但是他得讓所有人都知道——
    這盤棋,這才剛開始下呢。到了第四次推演的時候,沈觀可不再猶猶豫豫的了。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手指頭第三次碰到端硯上那已經幹了的血印子。
    這一回啊,他的決心就像刀刃一樣鋒利,他要讓時間倒流,回到香爐還沒點著的時候。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就像被撕開了一樣,周圍灰霧滾滾的,時空也開始重新構建了。
    雕花的窗戶又出現在眼前了,蠟燭還沒點著呢,書案上的《春秋》卷軸整整齊齊地鋪著,墨汁還沒幹,空氣裏也沒有那種奇怪的香味。
    這個時候啊,正好是醜時前的五刻鍾,距離崔明遠中毒死了還有整整兩炷香的時間呢。
    沈觀心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他馬上就明白這可是最要緊的時間段了。
    他這次沒有再用旁觀者或者死者的角度進去,而是利用剛解鎖的“視角切換”這個功能,偷偷地把自己的意識附在書房角落的一個銅雀熏爐上——這可是他唯一能躲起來又不被人發現的地方。
    然後呢,時間就這麽慢慢地往前走。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廊下傳來了腳步聲。那腳步聲特別輕,不過又有著一種故意為之的節奏。
    沈觀大氣都不敢出,就瞧見一個彎腰駝背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這人正是管家陳福。
    可和之前偽造現場時那種慌裏慌張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現在他的表情很平靜,眼睛裏甚至還閃過一絲冷冰冰的感覺。
    他直接朝著書案右邊的抽屜走去,從袖子裏拿出一把黃銅做的小鑰匙,輕輕一轉,就把暗格給拉開了。
    沈觀的心猛地一跳,心說:這抽屜居然還有兩層機關呢!
    陳福把手伸到暗格深處,拿出了一支透著幽紫色光亮的線香,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裝線香的錦盒又放回原來的地方。
    就在他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目光突然停住了,低下頭看著案角的一個鎮紙,就好像發現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沈觀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心裏明白,自己雖然現在是無形的,可這個係統模擬出來的隱形也不是絕對的。有些特別敏銳的人,在特定的情況下,還是有可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存在”的。
    不過陳福最後也沒做什麽,隻是低聲嘟囔了一句:“老爺今天啊……寫字寫得太久嘍。”
    說完就走出書房了,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沈觀馬上就從熏爐的視角脫離出來了,腦子轉得飛快——可不能錯過那封密信啊!
    他使勁兒操控著模擬的進程,把觀察的焦點放在書案上,又把時間稍微調整了一下,回到陳福剛離開之後的那一小會兒。他親眼瞅著崔明遠拿起筆接著寫,那墨汁一落到紙上,寫出來的字就跟刀刃似的:
    “裴黨通敵……漕銀走海……要是我死了,肯定是……”
    最後那個“為”字寫得老長,筆鋒還抖個不停,就好像有特別重的東西壓在手腕上似的。
    可還沒等寫完呢,窗外突然傳來奇怪的動靜。崔明遠一下子抬起頭,臉上滿是驚訝疑惑的神情,手裏的毛筆“啪嗒”一聲掉進了硯台裏,墨汁濺出來就像星星點點似的。
    信紙被慌慌張張地塞到抽屜裏,機關也趕緊恢複原樣。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特別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苦杏仁味兒,順著夜裏的風從窗戶縫鑽進來,在鼻子跟前兒打轉兒。
    鴉膏散!
    這毒是從西域的一種怪草裏弄出來的,點著了之後沒顏色也沒氣味,隻有特別熟悉毒藥門道的人才能分辨出它那股子又有點甜又有點苦澀的味兒。
    慢慢吸進去這毒,先是傷肺,接著就侵蝕心髒的脈絡,發作的時候就跟突然得心髒病死了一樣,特別難發現。
    而且最嚇人的是——這毒會在死人的嘴唇、牙齒還有指甲上留下青紫色的印子,可後麵弄個“上吊”的假樣子就把這印子完美地給蓋住了!
    他心裏差不多能確定了:
    陳福換上的那根“清煙香”,就是為了把剩下的毒氣給中和掉,弄出個“家裏點香安神”的平常樣子;而真正要殺人的心思,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隨著那根紫香被點燃的時候,偷偷地開始了。
    這一整套謀殺的計劃,一環扣著一環,設計這個計劃的人腦子這麽細致,肯定不是一個小小的家奴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可問題是,崔明遠都已經寫下“若我身死,必為……”這樣的話了,這就表明他早就知道危險要來了啊。那他為啥不把密信送出去呢?
    是誰不讓他送的呢?
    還有啊,到底是誰,能這麽精確地知道他寫密信的時間呢?
    沈觀正想再往更早的時候去回溯呢,突然就感覺腦袋裏嗡嗡直響,意識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一下子就被從模擬空間裏給拽出來了。
    “咳——!”
    他一下子睜開眼睛,跪在停屍房冷冰冰的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地喘著粗氣,額頭冷汗直冒,手指頭還微微地抖著呢。
    不過他的眼神可完全不一樣了。
    不再是剛參與這個案子的時候那種又擔心又試探的樣子了,現在就像是獵手鎖定了獵物一樣,眼神裏透著一種冷峻又清醒的感覺。
    他噌地一下站起來,大步流星地就衝出了停屍房,穿過那暗暗的回廊,直奔驗屍房而去。
    守在那兒的值勤小吏還沒反應過來呢,就感覺一陣風刮過去,沈觀就已經把崔明遠原始屍格副本拿出來了,然後一頁一頁地快速翻看著。
    最後,在朱筆批注的夾層那兒,他停下了手指。
    他用手指頭蘸了點唾沫,在紙麵上輕輕擦了擦——“朱墨間行”辨偽術就這麽開始了。本來看著那墨跡挺平整的,可慢慢的,就有一行字在下麵露出來了。這行字像是被人故意塗抹修改過的,寫的是:“嘴唇發紫,頭發發紺,十個指甲都是青的,懷疑是中了‘鴉膏散’的毒。”
    但是後麵這個結論被人一下子劃掉了,改成了“是自己上吊死的,沒有別的原因”。
    沈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哼,果然是這樣啊!
    那個仵作林婆子可不是看不出來這裏麵的問題,肯定是被人逼著改了屍格。
    這本來是能當作鐵證的東西啊,就這麽被輕輕一抹,就被掩蓋了五年之久。
    現在好了,所有的線索就像碎片一樣,終於都拚到一塊兒了。
    崔明遠根本就不是自殺的,是有人用“鴉膏散”這種慢性毒藥害他。等他身體虛弱得昏過去了,那個叫陳福的老管家就偽造了他上吊的現場。然後又利用宮裏內侍才用的那種線香和雲雷紋的線索,把嫌疑往皇權那邊引,就是想把水攪渾,讓大家都看不清楚真相。
    其實啊,真正的凶手就是那個看起來特別忠心的老管家陳福。
    不過呢,在他背後指使的人……恐怕藏得更深呢。
    沈觀慢慢把屍格合上,抬起眼睛看向窗外,天已經漸漸亮起來了。
    就剩下不到半天的時間了,三天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
    趙元禮還以為沈觀會死在這個舊案子裏呢,想拿他當打壓新人的犧牲品。
    可是他不知道啊,這盤棋,沈觀已經看明白第一步該怎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