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冷漠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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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老宅的晨霧還未散盡,青灰色的磚瓦上凝著細碎的露珠,空氣裏飄著淡淡的檀香,卻驅散不了客廳裏的低氣壓。蘇晚站在雕花屏風旁,身上那件量身定製的正紅色秀禾服,金線繡的鳳凰繞著牡丹爬滿衣擺,本該是喜氣洋洋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卻像裹了一層沉重的枷鎖。手臂上未愈合的傷口被衣料磨得發疼,她下意識攥緊了藏在袖口的木盒,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穩住了心神。
“少夫人,該上妝了。” 傭人張媽的聲音溫和,手裏捧著的妝奩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裏麵擺著珍珠粉、胭脂膏,都是頂好的物件。可蘇晚看著銅鏡裏自己蒼白的臉,隻覺得這一切像一場荒誕的夢 —— 她明明是被逼著替嫁的逃兵,如今卻要規規矩矩地扮演傅家少奶奶,嫁給那個傳聞中能讓海城商界抖三抖的男人。
梳妝台的抽屜沒關嚴,露出半張泛黃的照片,是傅景深少年時的模樣,穿著白色襯衫站在老宅的銀杏樹下,眉眼間已經有了如今的冷意,隻是眼底還藏著一絲少年人的清澈。蘇晚的指尖剛碰到照片邊緣,門外就傳來秦峰的聲音:“少夫人,傅總讓您十分鍾後到前廳。”
她連忙收回手,對著鏡子匆匆理了理衣領。張媽想幫她綰發,她卻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她的頭發很長,是這十幾年在蘇家唯一沒被苛待的地方,此刻她笨拙地將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隻插了一支素銀簪子 —— 那是外婆生前給她的,藏在木盒最底層,是她唯一能帶來點安全感的東西。
走到前廳時,傅景深已經站在那裏了。他穿著一身黑色暗紋西裝,沒有係領帶,領口的兩顆扣子解開,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晨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他身上,卻沒讓他冷硬的輪廓柔和半分,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指尖漫不經心地劃過紙頁,聽到腳步聲也沒抬頭。
“傅總。” 蘇晚輕聲開口,聲音還有點發啞,昨晚被保鏢抓回時受的驚嚇還沒完全散去。
傅景深這才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停留超過三秒,就像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妝沒化好。” 他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卻讓蘇晚的臉頰瞬間發燙 —— 她確實沒好好上妝,一來是沒心思,二來是怕厚重的胭脂蓋不住眼底的疲憊。
張媽連忙上前,想幫蘇晚補妝,卻被傅景深抬手製止了:“不用了,反正隻是走個過場。”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蘇晚心上。她早該知道,這場婚禮對傅景深來說,不過是一場應付家族、穩定商界的戲碼,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有些難堪。她垂下眼,看著自己繡著紅牡丹的裙擺,沒再說話。
“秦峰,把東西給她。” 傅景深說完,又低頭看起了文件,仿佛和她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秦峰遞過來一份打印好的協議,標題赫然寫著 “婚前協議” 四個大字。蘇晚接過,指尖碰到紙張的涼意讓她打了個寒顫。她快速瀏覽著,裏麵的條款清晰又冷漠:婚姻期限三年,三年內她需配合傅景深出席所有必要的家族和商業場合,不得幹涉他的私人生活,不得向外界透露婚姻細節;作為回報,傅家會給她一筆豐厚的生活費,三年後協議到期,她需無條件離婚,不得糾纏。
“沒有異議的話,簽字。” 傅景深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他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了文件,正靠在沙發上,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
蘇晚捏著筆的手頓了頓,她想起外婆臨終前的話,想起父母留下的證據還沒完全整理,想起蘇家雖然倒了但還有些殘餘勢力沒清理幹淨 —— 她需要傅家的庇護,至少在她徹底查清父母死因、穩住局麵之前,她不能離開傅家。
筆尖在紙上落下,“蘇晚” 兩個字寫得有些潦草,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傅景深看了一眼簽名,沒說什麽,拿起筆在甲方那欄簽上自己的名字,字跡遒勁有力,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記住,我們是契約婚姻,互不幹涉。” 傅景深將協議收好,遞給秦峰,“除了必要的場合,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蘇晚的心沉了沉,卻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本來也沒指望和傅景深產生什麽感情,這樣的約定,對她來說反而更省心。
前廳的鍾聲敲響,早上九點整,傅家的長輩們陸續走了進來。傅老爺子走在最前麵,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唐裝,手裏拄著龍頭拐杖,眼神銳利,掃過蘇晚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蘇晚知道,傅老爺子肯定已經知道了她替嫁的事情,隻是礙於傅景深的態度,沒有當場發作。
“景深,該去接親了。” 傅老爺子的聲音很沉,帶著長輩的威嚴。按照海城的習俗,新郎需要去新娘家接親,再一起回新郎家舉行儀式。雖然蘇家現在已經沒人了,但流程還是要走一遍。
傅景深站起身,沒看蘇晚,徑直往外走。蘇晚連忙跟上,走到門口時,秦峰遞給她一件紅色的披肩:“少夫人,外麵風大,披上吧。” 蘇晚愣了一下,接過披肩,低聲說了句 “謝謝”—— 這是她來到傅家後,收到的第一個善意的舉動。
坐進勞斯萊斯的後座,傅景深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似乎在閉目養神。蘇晚坐在他旁邊,盡量往窗邊靠,避免和他有身體接觸。車內的氣氛很壓抑,隻有司機平穩的駕駛聲。蘇晚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想起小時候父母帶她去遊樂園的場景,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未來會有這麽多苦難。
車子駛到蘇家別墅門口時,這裏已經一片狼藉。別墅的大門敞開著,院子裏的雜草長了很高,窗戶上的玻璃碎了好幾塊,顯然已經很久沒人打理了。蘇晚看著這棟曾經囚禁了她十幾年的房子,心裏沒有絲毫留戀,隻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進去待十分鍾,走個流程。” 傅景深睜開眼,語氣依舊冰冷。
蘇晚點了點頭,推開車門走了進去。別墅裏積了厚厚的灰塵,客廳的沙發上還放著蘇晴柔沒帶走的玩偶,茶幾上的咖啡杯已經發黴了。她走到二樓自己曾經的房間,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張破舊的床和一張書桌。書桌上還放著她小時候畫的畫,畫的是一家三口手牽手在陽光下散步,隻是畫紙已經泛黃,邊緣也卷了起來。
她拿起畫,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懷裏 —— 這是她在蘇家唯一的美好回憶了。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樓下傳來傅景深的聲音:“好了沒有?”
蘇晚連忙下樓,看到傅景深站在門口,眉頭皺著,顯然對這裏的環境很不滿。“走吧。” 她快步走到他身邊,兩人一起走出了蘇家別墅,仿佛這棟房子隻是他們路上的一個無關緊要的驛站。
回到傅家老宅時,儀式已經準備就緒。紅地毯從大門一直鋪到客廳,兩邊擺著盛開的紅玫瑰,空氣中飄著喜慶的音樂,可這一切都沒能讓傅景深的臉色好看一點。他站在紅地毯的盡頭,看著蘇晚一步步向他走來,眼神裏沒有新郎看新娘的溫柔,隻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按照儀式流程,兩人需要交換戒指。傅景深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蘇晚拿著戒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隻覺得一片冰涼,像碰到了冰塊。她快速將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上,卻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
蘇晚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卻看到他眼神裏帶著一絲警告:“記住你的身份,別妄想不該有的東西。”
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連忙抽回手,將自己的手藏在袖子裏。傅景深的警告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裏僅存的一點僥幸 —— 她和他之間,隻能是契約關係,不能有任何多餘的牽扯。
交換完戒指,就是拜堂環節。傅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看著兩人鞠躬,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傅家的其他長輩也都麵色凝重,顯然對這場婚禮很不滿意。蘇晚知道,他們肯定都在背後議論她,議論這場荒唐的替嫁婚姻。
拜完堂,儀式就算結束了。傅景深沒有按照習俗留下來陪賓客,而是直接轉身對秦峰說:“備車,去公司。”
“傅總,婚禮還沒結束,您不留下陪長輩們吃頓飯嗎?” 秦峰有些為難地說。
“不用,你替我應付。” 傅景深說完,又看了一眼蘇晚,“回你房間待著,別亂跑。”
蘇晚點了點頭,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心裏沒有什麽波瀾。她本來就沒指望他會留下來陪她,這樣的結果,反而在她的意料之中。
回到房間,蘇晚卸下沉重的秀禾服,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房間很大,裝修風格簡約大氣,落地窗外是一片精致的花園,隻是她現在沒有心情欣賞。她拿出懷裏的畫,小心翼翼地鋪在書桌上,又打開木盒,將外婆給她的銀簪和父母留下的文件一一拿出來,仔細整理著。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是蘇晚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我是,請問您是?” 蘇晚皺了皺眉,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我是你父母公司的老員工,李叔。” 李叔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聽說你結婚了,本來不想打擾你,可公司的一些老文件,隻有你能處理……”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父母的公司在他們去世後就被蘇建明霸占了,後來蘇家破產,公司也被查封了。她一直想找機會整理父母公司的文件,卻沒想到會有人主動聯係她。“李叔,您現在在哪?那些文件在什麽地方?”
“我在城郊的倉庫,文件都在這裏,隻是倉庫快到期了,要是再不搬走,就會被清理掉……” 李叔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本來想早點聯係你,可蘇建明一直盯著我,我不敢……”
蘇晚握緊手機,急切地說:“李叔,您別擔心,我現在就過去!您在倉庫等我,千萬別離開!”
掛了電話,蘇晚立刻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跑。她必須盡快拿到那些文件,那裏麵可能藏著父母去世的更多證據,也可能有公司其他老員工的聯係方式,對她查清真相很重要。
剛跑到樓下,就遇到了正要上樓的張媽。“少夫人,您要去哪?傅總吩咐過,讓您待在房間裏別亂跑。” 張媽有些擔憂地說。
“張媽,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蘇晚一邊說,一邊快步往外走。
“可是傅總那邊……” 張媽還想說什麽,蘇晚已經跑出了大門。
蘇晚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城郊倉庫的地址。車子行駛在鄉間小路上,兩邊的稻田綠油油的,空氣裏飄著泥土的清香。蘇晚看著窗外,心裏充滿了期待 —— 也許今天,她就能找到更多關於父母的線索,就能離真相更近一步。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抵達了城郊倉庫。蘇晚付了車費,快步走進倉庫。倉庫很大,裏麵堆滿了箱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李叔看到她,連忙迎了上來:“晚晚,你可算來了!”
李叔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了,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裏帶著一絲疲憊。他指著旁邊的幾個箱子,說:“這些都是你父母公司的文件,有財務報表、合同,還有一些會議記錄……”
蘇晚蹲下身,打開一個箱子,裏麵果然全是文件。她拿起一份財務報表,上麵的日期是父母去世前一個月的,上麵的數字有些不對勁,顯然被人篡改過。她又拿起一份合同,上麵的簽名是蘇建明的,日期卻是父母去世後的第二天 —— 很明顯,蘇建明在父母去世後,立刻就霸占了公司的財產。
“李叔,這些文件您是怎麽保存下來的?” 蘇晚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問。
“當年蘇建明霸占公司後,就想把這些文件燒掉,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把這些文件運了出來,藏在了這裏。” 李叔歎了口氣,“我跟著你父母幹了十幾年,他們待我不薄,我不能看著他們的心血被蘇建明毀掉……”
蘇晚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沒想到父母還有這麽忠心的員工。“李叔,謝謝您。” 她哽咽著說,“您放心,我一定會查清父母去世的真相,一定會讓蘇建明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倉庫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傅景深的特助,秦峰。
蘇晚愣了一下,疑惑地問:“秦特助,你怎麽會在這裏?”
秦峰走到她麵前,語氣平靜地說:“少夫人,傅總讓我來接您回去。他說,您不該私自離開傅家。”
蘇晚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滿 —— 傅景深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說好了互不幹涉,現在卻派人跟蹤她!“我有急事要處理,處理完就回去。”
“傅總說了,必須現在就回去。” 秦峰的語氣很堅定,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這些文件,我會讓人幫您運回去,您不用擔心。”
蘇晚看著秦峰,又看了看身邊的李叔,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選擇。她不能和傅景深鬧僵,至少現在不能。“好吧,我跟你回去。” 她轉身對李叔說,“李叔,謝謝您,這些文件就麻煩您交給秦特助了,我會再聯係您的。”
李叔點了點頭,看著蘇晚跟著秦峰走出倉庫,眼神裏滿是擔憂。
坐進車裏,蘇晚沒有說話,隻是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秦峰也沒有說話,車廂裏的氣氛很壓抑。她不知道傅景深為什麽會派人跟蹤她,是擔心她逃跑,還是擔心她會給傅家惹麻煩?
回到傅家老宅,蘇晚剛走進客廳,就看到傅景深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正是她從倉庫裏找到的財務報表。
“誰讓你去城郊倉庫的?” 傅景深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蘇晚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看到這些文件。“我去拿我父母公司的文件,這和你有關係嗎?” 她的語氣也有些不滿,明明說好了互不幹涉,他卻管起了她的事情。
傅景深抬起頭,眼神裏帶著一絲警告:“蘇晚,我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別給傅家惹麻煩。你父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最好別再糾纏。”
“那是我父母的血海深仇,不是你說過去就能過去的!” 蘇晚的情緒有些激動,“你憑什麽管我?我們不是說好了互不幹涉嗎?”
“互不幹涉?” 傅景深冷笑一聲,將財務報表扔在她麵前,“你拿著這些文件,是想找蘇家的殘餘勢力報仇?還是想重新奪回你父母的公司?蘇晚,你太天真了,這些事情,不是你能應付的!”
蘇晚看著他,心裏充滿了疑惑:“你怎麽知道這些?你是不是早就調查過我?”
傅景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不管你之前有什麽計劃,從現在開始,都給我停下來。如果你安分守己,三年後,我會給你足夠的補償;如果你敢給我惹麻煩,後果你承擔不起。”
蘇晚的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她看著傅景深冰冷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傅景深,是海城隻手遮天的男人,他有能力讓她的計劃泡湯,也有能力讓她萬劫不複。
“我知道了。” 蘇晚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委屈,卻又無可奈何。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和傅景深對抗,隻能暫時妥協。
傅景深看著她低落的樣子,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卻很快又恢複了冰冷:“回你房間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離開傅家。”
蘇晚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往房間走去。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她在傅家的日子,可能會更加艱難。但她不會放棄,她會等待時機,等待一個能查清父母真相、能讓蘇家徹底付出代價的時機。
回到房間,蘇晚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裏充滿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不知道這場契約婚姻會給她帶來什麽,更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為父母報仇雪恨。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少夫人,是我,張媽。”
蘇晚打開門,看到張媽手裏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少夫人,您今天沒吃午飯,肯定餓了,快喝點雞湯補補身子。”
蘇晚接過雞湯,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在傅家,隻有張媽對她是真心的好。“張媽,謝謝您。”
“傻孩子,謝什麽。” 張媽笑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