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棋盤上的沉默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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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閘門在林小強腦海中轟然打開,那塵封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湧來,帶著陽光的溫度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他清晰地記得,三年前那個陽光格外明媚的周六午後,金色的光柱透過客廳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八歲的林小圈從圍棋班回來,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寶貝似的從裏麵取出一個嶄新的文件夾。
    他踮起腳尖,像完成一個神聖的儀式,小心翼翼地將那張剛剛頒發的“業餘2段”證書從文件夾裏取出,端端正正地擺在客廳玻璃茶幾最顯眼、最中心的位置。證書上,“業餘2段”四個字和右下角那枚圓形的、帶著複雜紋路的金色印章,在充沛的陽光下閃閃發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極了他此刻那雙亮晶晶的、盛滿了全宇宙星辰的眼睛。
    他調整了好幾次證書的角度,確保任何一個走進客廳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然後,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著書房門口的動靜。
    當林大強的身影剛從書房裏踱步出來,準備去倒水時,林小圈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猛地撲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拉住父親的衣角,將他引到茶幾前。
    “爸,你看!”他的聲音裏滿是抑製不住的雀躍和自豪,小臉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我升上2段了!老師說,我是全校第一個在一年級就拿到業餘2段的!厲不厲害?”他仰著頭,眼睛裏寫滿了“快表揚我”的期待,那光芒幾乎要溢出來。
    林大強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那未讀完的工作微信上抬起,有些心不在焉地掃過茶幾上那張無比醒目的證書。他的眉頭習慣性地微皺,似乎是在辨認上麵的字跡,又似乎隻是對被打擾感到一絲不悅。他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吐出幾個字:“嗯。看到了。”他頓了一下,伸手拿起水杯,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評論今天的天氣:“真厲害。不錯,爭取三年級前,升到五段。”
    這句輕飄飄的、仿佛例行公事般的回應,像一盆夾雜著冰碴的冷水,毫無預兆地、精準地澆熄了林小圈眼中所有的光芒。站在玄關門口,正準備換鞋進屋的林小強(來自未來的林大強),清楚地看見了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孩子嘴角那燦爛的、向上的弧度,就那樣一點點、一點點地垮塌下來,最終凝固成一個僵硬的、不知所措的線條。他眼底的星辰仿佛瞬間隕落,隻剩下一片茫然的灰暗。他低下頭,默默地看著那張依舊在反光的證書,好像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魔力。
    【記憶回溯:三年前】
    那是個尋常的周三下午,陽光不再像周六那般熱烈,帶著點慵懶的意味。顧無雙臨時接到公司緊急出差的通知,臨走前,在門口千叮萬萬囑,幾乎要把話刻在林大強的腦子裏:“大強,別忘了,今天下午四點,準時送圈圈去上圍棋培訓班!老師上次還誇他很有天賦,千萬別遲到了!”
    林大強嘴裏“嗯嗯啊啊”地應著,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報表。
    四點快到了,林小圈已經自己換好了鞋子,背著小書包,懷裏緊緊抱著他那個用了很久、邊角都有些磨白了的木質圍棋盒。他走到父親身邊,聲音不大,帶著點試探和微弱的反抗:“爸……我……我今天不想去了。”
    “嗯?”林大強的視線終於從屏幕上移開片刻,帶著被打擾的不耐。
    林小圈小聲嘟囔,眼神躲閃:“我……我想去小哲家玩。他買了新的樂高……”
    “不想去就別去了。”林大強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答複,語氣裏甚至帶著一絲“正好省事”的輕鬆感,他的目光迅速回到了那些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數據上,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頭也不抬地給出了替代方案,“在家做奧數吧。我給你新買的那本《奧數精講》,正好多做幾頁。”
    一直在旁邊沙發上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林大年,此刻慢悠悠地折起報紙,發出了窸窣的聲響。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代表著“傳統智慧”的口吻立即幫腔:“你爸說得對。聽話,把功課搞好才是正經事。圍棋那種東西,陶冶下情操就行了,不想去就別去了,學太多這些沒有用的,分散精力。”
    事情就這樣被輕率地定了性。小小的反抗甚至沒能激起一絲漣漪,就悄無聲息地沉沒了。
    當晚,顧無雙在異地酒店打來電話詢問上課情況。電話是於如煙接的,她搶在林大強開口之前,用她那特有的、帶著點家長裏短熱情的嗓門,對著話筒說道:“無雙啊,沒事,孩子送到了,你放心吧。是圈圈自己說不想去的,小孩子嘛,興趣一陣一陣的,我們也得尊重孩子意願不是?”
    電話那頭的顧無雙似乎歎了口氣,但隔著遙遠的距離,終究沒能再多說什麽。
    從此,那個每周三下午,總是在圍棋培訓班第一排正中央,坐得筆直、眼神專注地盯著棋盤的瘦小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
    接下來的三年,時光悄然流逝。林小圈仿佛真的變了個人。他成了一個標準的“聽話”的孩子,每天按時完成學校作業,考試成績穩定在中上遊,不惹麻煩,也幾乎不再主動提起任何與學習無關的要求。他變得沉默了許多,那種曾經在棋盤上、在講述自己天馬行空的故事時才會迸發出來的靈氣,似乎被一層無形的薄膜包裹了起來。
    可隻有最細心的顧無雙,在一次幫兒子整理書桌時,偶然發現,在他抽屜的最深處,用一個柔軟的絨布袋子仔細地包裹著,始終珍藏著一副雲子棋子。那棋子觸手溫潤,黑白子都磨得發亮,尤其是白子,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柔和的淡黃色,那是被小手無數次摩挲、思考後落子留下的痕跡。它們安靜地躺在那裏,像被埋葬的夢想,無聲,卻沉重。
    有一次,顧無雙忍不住,在兒子心情似乎不錯的某個周末午後,試探著開口:“圈圈,媽媽看你還是很喜歡圍棋的。要是……要是還想下棋,媽媽可以再幫你找找看有沒有別的合適的班,或者……”
    “不用了,媽。”話還沒說完,就被四年級的林小圈打斷了。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平靜得不像個十歲的孩子,沒有抱怨,沒有委屈,隻有一種認命般的疏離,“學習更重要。我知道的。我沒有時間學圍棋。”
    這話,恰好被周末來林家做客、正在客廳喝水的林小強聽見。那一刻,林小強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把生鏽的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傳來一陣陣綿密而真切的痛楚。他太熟悉這種平靜了——這不是懂事,這是希望被一次次否定、熱情被一次次澆滅後,夢想被徹底埋葬時,才會產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轉機發生在四年級上學期。
    十月,秋高氣爽。學校宣傳欄前貼出了一張嶄新的、色彩鮮豔的通知——“校際圍棋聯賽報名啟動!”。課間,學生們熙熙攘攘地圍著公告欄。林小強永遠記得那個畫麵:林小圈原本隻是無意間路過,目光掃過那張通知時,就像黑暗中劃過的火柴,他的眼睛像突然被投入了火種的幹柴,“唰”地一下被點燃了,重新煥發出星辰般的光彩。他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注入了靈魂,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幾行字,周圍所有的喧囂都仿佛離他遠去。那股幾乎被遺忘的熱愛,如同蟄伏已久的火山,在這一刻看到了噴發的可能。
    沒有教練指導,沒有培訓班可以依賴,林小圈全靠著自己。他翻出了那副珍藏的雲子,找出幾本舊的圍棋入門書,然後在網上搜尋各種棋譜和對弈視頻。夜深人靜時,他房間的台燈常常亮到很晚,屏幕上閃爍著複雜的棋局,他一個人對著棋盤,默默擺譜,沉浸在那個隻有黑白二色的世界裏。
    聯賽那天,學校體育館被臨時布置成賽場,幾十張棋桌整齊排列,氣氛肅穆而緊張。小小的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響,此起彼伏。林小圈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坐在一群或多或少經過專業訓練、甚至有道場背景的對手中間,顯得格外不起眼。
    然而,就是在這個賽場上,發生了讓所有熟悉他、以及不熟悉他的人都大吃一驚的事。他一路穩紮穩打,憑借著自己獨特的理解和野路子般的韌勁,竟然跌跌撞撞地闖入了決賽。
    決賽場上,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他的對手,是隔壁小學有名的“圍棋小天才”,據說曾在正規道場學過三年棋,棋風淩厲。中盤階段,對手發動猛攻,林小圈的一條大龍被死死困住,形勢岌岌可危,棋局仿佛已經失去了懸念。連在場邊巡場的裁判都微微搖頭,準備記錄下最終的勝負。空氣仿佛凝固了,觀眾席上傳來細微的歎息聲。
    就在這時,林小圈一直緊抿的嘴唇微微鬆開,他深吸一口氣,拈起一枚黑子,手指穩定得不像個孩子。他沒有選擇常見的妥協或尋求苟活,而是落在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甚至有些違背棋理的角落!
    “鬼手!”觀眾席上有懂棋的家長忍不住低呼一聲。
    一子落定,如同在平靜的死水中投下了一顆巨石!原本僵死的棋局仿佛被這一子注入了靈魂,瞬間盤活!這步棋巧妙地利用了對手棋形的隱患,以其為支點,竟然生生造出了一個劫爭,原本陷入絕境的大龍看到了一線生機!對手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棋盤,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最終,憑借這記神來之筆和後續精準的劫爭計算,林小圈實現了驚天逆轉。
    “業餘四段?”頒獎儀式後,聞訊趕來的林大強拿著那張沉甸甸的、嶄新的證書,手有些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他看看證書,又看看麵前個子已經竄高不少、眼神卻重新變得明亮的兒子,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你……你真的是自學的?沒人教?”
    林小圈點了點頭,臉上沒有過多的喜悅,反而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他的目光越過父親,望向體育館窗外湛藍高遠的天空,輕聲而堅定地說:“嗯。我還要繼續考五段。”
    這一次,看著這張含金量截然不同的證書,回想起剛才其他家長投來的驚歎和羨慕的目光,林大強嘴唇動了動,那句到了嘴邊的“會不會耽誤學習”,最終沒有說出口。沒有人再說什麽“耽誤學習”。
    當晚,林家大宅。
    晚餐後的氣氛本該是鬆弛的,卻因為茶幾上那張攤開的證書,而顯得有些異樣。林大年戴著老花鏡,拿起證書仔細端詳了片刻,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又將證書放回原處。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條斯理地開口,話語像冰冷的石子投入看似平靜的湖麵:“下圍棋能當飯吃?咱們家可是書香門第,考重點大學才是正路。弄這些虛名,有什麽用?”
    正在收拾碗筷的於如煙立刻跟著附和,語氣裏帶著一種過來人的“務實”:“就是,你爺爺說得對。圈圈啊,你看你叔叔,當年一心隻讀聖賢書,考上重點大學,現在在大公司多出息?那才是實實在在的前途。”
    林小強注意到,坐在沙發角落的林小圈,原本因為勝利和父親的些許認可而微微放鬆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指節有些發白。那雙剛剛在賽場上熠熠生輝、充滿了自信和銳氣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地暗淡下去,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個壓抑的、隻認分數和“正經前途”的現實牢籠。
    就在這時,林小強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清脆的碰撞聲在略顯安靜的客廳裏顯得格外清晰。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林大年,聲音雖然還帶著孩童的稚嫩,但語氣卻異常堅定,像一把試圖撬開頑石的小鑿子:
    “爺爺,”他開口,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知道,一個四年級的孩子,沒有任何老師專門指導,全憑自己看書、看視頻,要自學考到業餘4段,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擁有多強的毅力和專注力嗎?”
    他頓了頓,不給林大年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這份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夠耐得住寂寞、持續鑽研的堅持,這種在困境中不肯放棄、最終找到出路的能力,難道不比任何一張滿分的試卷更珍貴嗎?這些品質,無論他以後做什麽,都會讓他受益終身的。”
    林大年顯然完全沒料到這個平時看起來乖巧安靜的小客人會如此直接地反駁自己,一時愣住了,張著嘴,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林小強不再看他,轉而望向身旁的林小圈,聲音放柔了些,卻帶著一種鼓舞的力量:“小圈,喜歡一件事情,並且有能力把它做好,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非常幸福的事情。不要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輕易放棄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
    然後,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坐在對麵,一直沉默著、眉頭微鎖的林大強臉上。“叔叔,”他輕聲說,每一個字卻都像小錘子敲在林大強的心上,“有些路,或許看起來繞遠,或許充滿不確定性,但必須要讓孩子自己走了,他才能真正找到屬於他自己的方向。一直把他關在一條看似筆直、卻讓他窒息的路上,他永遠也找不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林大強沉默了很久。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靜靜地灑在他身上,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有些寂寥的影子。這個總是在家裏扮演著強硬、焦慮、說一不二角色的男人,背影第一次顯得有些單薄,甚至透出一種深深的疲憊和迷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聲音有些沙啞:“我隻是……怕他走彎路。怕他將來後悔……”
    “可是叔叔,”林小強的聲音更輕了,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那層名為“為你好”的堅固外殼,“您不覺得,正是因為一直有人在他身邊,不停地告訴他‘此路不通’、‘此路無用’,他才永遠沒有機會去探索、去犯錯、去發現,最終真正找到那條能讓他發光發熱的、屬於他自己的路嗎?”
    客廳裏陷入了一片死寂。牆上掛鍾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走著,聲音在凝滯的空氣中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下都像敲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就在這時,一直被壓抑著的、沉默著的林小圈,突然猛地抬起頭。他積蓄了太久的委屈、不解和憤怒,在這一刻,被林小強的話語點燃,化作了一道銳利無比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的爺爺林大年。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
    “可是爺爺,您當年不也沒考上清華嗎?您自己都沒做到的事情,為什麽一定要我做到呢?為什麽您沒做到的就是理所當然,我做不到就是不夠努力呢?”
    這句話,太鋒利,太直接,太不留情麵。它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捅破了這個家庭長期以來維持表麵和平的那層窗戶紙,也狠狠地紮進了林大年心中最敏感、最不願被觸及的舊傷疤。
    “你……你……”林大年的臉在瞬間漲成了駭人的豬肝色,血液仿佛要衝破皮膚。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突如其來的打擊而劇烈搖晃了一下,手指顫抖地指向林小圈,嘴唇哆嗦著,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剩下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喘息聲。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先是充滿了難以置信,隨即被洶湧的羞辱和暴怒所淹沒。
    林大強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陌生而勇敢的兒子,臉上寫滿了錯愕與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也想開口嗬斥兒子的“大逆不道”,但話到了嘴邊,看著父親那近乎失態的暴怒,再看看兒子那雙雖然倔強卻依然清澈、甚至帶著一絲解脫般光芒的眼睛,他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父親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權威形象,被一句童言無忌的話擊打得搖搖欲墜。
    而站在風暴邊緣的林小強,心髒驟然縮緊。【警告:意識融合度波動,當前下降至65.8%。檢測到關鍵人物情緒劇烈衝突,可能引發不可預測後果!】冰冷的機械音在他腦海尖銳響起,帶來一陣眩暈。他成功撬動了林小圈被壓抑的反抗意識,卻似乎……引爆了一顆遠超預期的炸彈。
    他能感覺到,空氣中那根緊繃的弦,在這一刻,“啪”地一聲,徹底斷了。
    林大年死死地盯著林小圈,那眼神不再是爺爺看孫子,而像是一頭被冒犯了權威的雄獅,在看一個挑戰者。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拍桌子,或者做些什麽,但最終那隻手隻是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他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破碎而冰冷的字:
    “好……好……你了不起……”
    話音未落,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轉身,腳步有些踉蹌地、帶著一種近乎悲憤的決絕,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
    “砰——!”
    一聲巨響,房門被狠狠摔上。那聲音如同喪鍾,在死寂的客廳裏久久回蕩,震得每個人耳膜發麻,也仿佛將這個家,驟然分割成了兩個對立的陣營。
    顧無雙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廚房門口,手裏還拿著抹布,臉上血色盡褪,寫滿了擔憂與無措。
    林大強站在原地,目光在緊閉的房門和倔強地挺直脊背的兒子之間來回移動,父親的暴怒與兒子的反抗,像兩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死死地釘在中間,進退維穀。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隻化作一聲沉重到極點的歎息,重重地坐回了沙發,雙手痛苦地抱住了頭。
    林小圈在說完那句話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小臉蒼白,但眼神裏的火苗並未熄滅,隻是緊張地看著父親和那扇緊閉的房門。
    林小強深吸一口涼氣,他知道,真正的風暴,現在才剛剛開始。爺爺林大年絕不會善罷甘休,而父親林大強,被迫站在這撕裂的家庭漩渦中心,他將如何抉擇?是繼續維護父親的權威,還是……終於看見兒子真實的痛苦與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