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滅了。
    在摸金校尉的行話裏，這就等於閻王爺下了催命符。
    “跑！快跑！”
    曹荀第一個反應過來，他那張因為狂熱而漲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沒有血色。他也顧不上去研究什麽“蛻神之棺”了，轉身就朝著來時的路，發瘋似的狂奔。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規矩破了！主人家，生氣了！
    曹力和曹勇也嚇傻了，他們連滾帶爬地跟在曹荀身後，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
    可是，已經晚了。
    就在他們轉身的瞬間，整個圓形大殿的牆壁上，那些描繪著日月星辰、山川地理、神仙道法的壁畫，全都亮了起來。
    不是金光，而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白光。
    那些原本靜止的畫麵，此刻像是活了過來。壁畫上的山開始“流動”，水開始“奔騰”，那些打坐吐納的小人，也睜開了眼睛。
    無形的，卻又重如山嶽的威壓，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啊！”
    跑在最後的曹勇，第一個發出了一聲慘叫。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給攥住了，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咯咯”的悲鳴。他想掙紮，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救……救我……”他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走在前麵的曹力和曹荀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隻見曹勇的身體，正在以極其詭異的方式，被“壓”進地麵。不是陷下去，而是像一塊黃油一樣，被無形的力量，一點一點地，塗抹進了那堅硬的黃金地磚裏。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都化作了金磚上的一抹淡淡的，殷紅的印記。
    整個過程，沒有血腥，卻恐怖到了極點。
    “老三！”曹力目眥欲裂，想要衝回去救人。
    “別管他！快走！”曹荀一把抓住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拖著他往前跑，“這是‘道’！是這裏的‘規矩’！我們破了規矩，這裏的‘道’就要抹掉我們！快走！再晚就都走不了了！”
    “道”？
    這就是“道”？
    曹力的大腦一片空白，他被嚇破了膽，隻能機械地跟著曹荀往前跑。
    那股恐怖的威壓，如影隨形。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在宮殿裏跑，而是在一個巨大的磨盤中心。那磨盤正在緩緩轉動，要將他們碾成齏粉。
    空氣，不再是空氣。
    而是變成了粘稠的，致命的毒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滾燙的鐵水。
    他們體內的炁，也開始造反了。不再受他們的控製，而是像一群沒頭的蒼蠅，在他們的經脈裏瘋狂亂竄，撕裂著他們的五髒六腑。
    “噗！”
    曹力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從內部崩潰。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三叔公說，這裏的功法擺在麵前，他們也學不會。
    因為他們這些凡夫俗子，連承受這裏最基本“道韻”的資格都沒有！
    之前他們感覺到的舒適，那種身體變好的感覺，都隻是假象。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觸犯規矩，這裏的“道”對他們是“無視”的。
    而現在，他們成了入侵者，成了病毒。這裏的整個“道場”，這個活著的“界”，正在動用它的“免疫係統”，來清除他們。
    這種攻擊，無形無質，根本無法防禦。
    “三……三叔公……我不行了……”曹力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腳步也越來越慢。
    “撐住！”曹荀咬著牙，拖著他，“馬上就到出口了！隻要出去，就沒事了！”
    他們已經能看到來時的那個洞口了。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金光，從他們麵前的地麵上，一閃而過。
    那地麵上，原本雕刻著的雲紋符文，此刻亮了起來，組成了一個他們看不懂的，複雜而玄奧的圖案。
    曹荀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
    “縮地成寸……是陣法！”他絕望地喊道。
    他們明明離洞口隻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可他們拚了命地跑，那洞口卻像是遠在天邊，距離沒有一毫的拉近。
    他們被困在了原地。
    “完了……全完了……”曹荀的臉上，露出了死灰般的絕望。
    他盜了一輩子墓，自認為什麽場麵都見過。可他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這麽一個……連敵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麽東西。
    那股無形的威壓，越來越強。
    曹力的身體，也開始像曹勇一樣，慢慢地“融化”進地麵。
    曹荀看著自己的侄子，在極度的痛苦中，化作了黃金地麵上的一抹血色，他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我跟你拚了！”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漆黑的，布滿了符文的短刀。
    “破法錐！給我開！”
    他將自己體內僅存的所有炁，都灌注到了這把祖傳的法器之中，狠狠地朝著麵前的虛空刺了過去。
    這是他們曹家壓箱底的寶貝，據說連古代大墓的護墓法陣，都能強行撕開一個口子。
    然而，當那把凝聚了他畢生修為的“破法錐”，刺入空氣中的時候。
    卻連漣漪都沒有激起。
    就像一根針，掉進了大海裏。
    那把黑色的短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碎裂，化作了粉末。
    緊接著，是曹荀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身體……
    在被徹底“抹去”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洞口的方向，眼神裏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他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被“仙緣”兩個字，蒙蔽了心智。
    他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打破老祖宗傳下來的，最根本的規矩。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
    指揮部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呆呆地看著大屏幕。
    屏幕上，代表著曹家三人的那三個光點，在瘋狂地閃爍了幾下之後，一個接一個地，徹底消失了。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鍾。
    沒有爆炸，沒有巨響，甚至連一點像樣的反抗都沒有。
    三個活生生的人，其中還有一個實力不俗的異人，就這麽……蒸發了。
    “數據……數據分析出來沒有？”徐四的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分……分析不出來……”技術員的聲音都在抖，“我們隻檢測到了一陣極其劇烈的，高維度的能量波動。然後……然後他們的生命信號就消失了。從物理層麵……我們無法解釋他們的死亡方式。”
    無法解釋。
    又是無法解釋。
    徐四感覺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緩緩地坐回椅子上，掏出一根煙，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連打火機都對不準。
    他扭頭，看向諸葛青。
    隻見這位一向鎮定自若的武侯傳人，此刻也是臉色蒼白，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青……你看明白了嗎？”徐四低聲問。
    諸葛青閉上眼睛，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看明白了。”他睜開眼，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敬畏。
    “那不是陣法殺人。”
    “那是……道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