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方旭的提議，像一塊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麵。
    “徹底封鎖？永遠？”
    華東大區的負責人，那個之前主張溫和接觸的斯文中年人，第一個皺起了眉頭。
    “趙董，我理解您的擔憂。那座宮殿的危險性，確實超出了我們的預料。但是……就這麽放棄，是不是太草率了？”
    他的話，說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心聲。
    恐懼，是真實的。
    但那座黃金宮殿裏所蘊含的誘惑，同樣也是真實的。
    實質化的道韻，能讓人的修為一日千裏。
    牆壁上刻著的，那些失傳已久的上古功法。
    還有那個在玉棺裏，活了兩千年的淮南王劉安，他身上所隱藏的，關於“長生”的秘密。
    這些東西，對於任何一個異人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讓他們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然後轉身離開，告訴自己“就當沒看見”？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草率？”趙方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覺得，那三個摸金校尉，死得還不夠慘？還是說，你覺得你的修為，比他們高明，能在那位淮南王的‘規矩’裏，活下來？”
    斯文中年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辯解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可以換思路？硬闖不行，我們可以智取。我們可以花時間，去研究它的‘規矩’。諸葛家的那個小子不是說了嗎？隻要理解了它的規矩，或者力量淩駕於它的規矩之上，就有辦法。後者我們做不到，但前者，未必不能嚐試。”
    “嚐試？用什麽嚐試？用人命嗎？”那個軍方背景的董事，這一次卻站在了趙方旭這邊，“那三個盜墓賊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我們派誰去？派公司的員工去送死嗎？誰願意去？”
    會議室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啊，誰願意去？
    那根本不是戰鬥，那是單方麵的屠殺。
    “或許……不需要人進去。”
    一個一直沒怎麽說話，看起來像個大學教授的老者，忽然開口了。
    他是公司的首席技術顧問，也是玄學研究部門的負責人。
    “我們可以從外圍入手。”他推了推眼鏡，“那座宮殿，或者說那個‘界’，它不是孤立存在的。它需要不斷地從地脈和星辰中汲取能量，來維持自身的運轉。這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循環係統。”
    “而任何一個係統，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它一定有自己的‘頻率’，有自己的‘節點’。我們或許可以嚐試，從外部，去幹擾它的能量供應。比如，人為地改變周圍的地脈走向，或者用大型的法器，去擾亂它對星辰之力的吸收。”
    “當它的能量循環出現問題時，它的‘規矩’，它的防禦體係，會不會也出現漏洞？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派人進去，是不是就安全多了？”
    這個提議，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這聽起來，似乎是個可行的辦法。
    就像對付一台精密的電腦，他們打不破電腦的防火牆，但可以試著去拔它的電源線。
    “這個方案，成功的幾率有多大？”趙方旭問道。
    “不好說。”老教授搖了搖頭，“我需要更多的現場數據，進行詳細的建模和推演。而且，改變地脈，擾亂星力，這本身就是逆天而行的大手筆，需要調動公司幾乎所有的資源，耗時也無法估計。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十年？”
    “而且，風險極大。”老教授補充道，“我們是在給一個燒了兩千年的高壓鍋爐，搞破壞。一個不小心，沒能讓它熄火，反而讓它提前爆炸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又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
    風險太大，時間太長，結果未知。
    “我還是認為，應該徹底封鎖。”軍方董事沉聲說道，“為了一個虛無縹縹的‘仙緣’，去冒著讓大半個大夏都跟著陪葬的風險，這筆買賣，不劃算。”
    “怎麽能說是虛無縹緲？”斯文中年人立刻反駁，“那是活生生的道韻！是能讓我們整個異人界的實力，都提升一個台階的寶庫！我們現在這個時代，為什麽出不了古代那樣的大能？不就是因為天地間的炁，越來越稀薄了嗎？而那個地方，就是一個炁的源頭！如果我們能掌握它，就等於掌握了未來！”
    “未來？人都沒了，還談什麽未來！”
    “你這是因噎廢食！是懦夫的行為！”
    “你說誰是懦夫！”
    會議室裏，又吵了起來。
    這一次，爭論的焦點，不再是“打”還是“和”，而是“放棄”還是“繼續”。
    趙方旭坐在主位上，靜靜地聽著他們的爭吵，一言不發。
    他的心裏，其實也充滿了矛盾。
    從理智上，他知道，徹底封鎖，是眼下最安全，也最正確的選擇。
    哪都通公司的職責，是維持異人界的穩定，而不是去進行一場豪賭。
    可是……
    他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座黃金宮殿的影像，那具懸浮的玉棺，那個沉睡了兩千年的王者。
    長生……
    成仙……
    這兩個詞，對任何一個走到修行之路盡頭的人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他趙方旭，也不例外。
    他已經老了。雖然在普通人看來，他依舊精力旺盛。但他自己清楚，他的氣血，已經開始衰敗。如果沒有大的機緣，他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而現在，一個可能讓他，讓所有人都再進一步的機緣，就擺在眼前。
    放棄？
    他真的甘心嗎？
    不僅僅是他。在座的這十位董事，哪一個不是站在異人界金字塔頂端的人物？他們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他們唯一求而不得的，就是更多的時間，更高的境界。
    淮南王劉安，就像一個魔鬼，用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欲望，在引誘著他們。
    恐懼，在貪婪麵前，似乎開始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或許……我們可以先進行小規模的嚐試。”
    一個一直保持中立的董事，猶豫著開口了。
    “我們不動地脈，也不擾亂星力。我們就在外圍，建立一個永久性的觀察站。用最先進的設備，去日複一日地監測它，分析它。就像……研究一個天文現象一樣。”
    “總有一天，我們能把它研究透的。等到我們完全掌握了它的規律，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這樣，既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也沒有徹底放棄。大家覺得呢？”
    這個“折中”的方案，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
    這是典型的拖延戰術。
    但它也給了所有人一個繼續下去的理由。
    一個讓貪婪，可以暫時戰勝理智的台階。
    趙方旭看著眾人臉上那既期待又忌憚的複雜表情，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知道，大勢已定。
    沒有人，能抵擋住那個誘惑。
    “好。”他最終點了點頭，聲音裏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疲憊，“那就這麽決定了。”
    “在湘西，建立最高等級的永久性研究基地。命名為……‘長生’計劃。”
    “從今天起，不惜一切代價，我們要搞清楚，那座宮殿裏，到底藏著什麽秘密。”
    這個決定，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因為他們都一樣。
    他們都是，被欲望捆綁的，凡人。